墨辰无奈地摇摇头，道：“如果我能杀死它们，也就不用你出手了，不过我研究了很久，也没弄出不能杀死它们的原因——不是因为愤怒，虽然我把一切都看得很淡，但不代表我就没有感情，只是，我的愤怒——或是其它感情，对它们起不了任何作用；到最后，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它们。”
暂停时空是最好的方法，这样它们无法行动，也无法繁衍，换言之，不会造成任何破坏。
但代价是时空将会从此停滞不前，整个宇宙都将一直以暂停的状态存在下去，那么对于宇宙本身而言，这不会比死亡好上多少；何况，时间虫本身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即使从长远来看，它们也很难对宇宙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虽然有潜在威胁，但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就让整个宇宙陷入停滞实在是本末倒置。
墨辰当然也想过，只让存在时间虫的时间线暂停，但这样一来，它们和主时间线的指针就会出现落差，也就是说，当对范围内时间线实行暂停之后，它们的进度就已经慢于主时间线了。
并且，调整指针是一件麻烦的事，虽然不会像现实中操纵时间线那样出现均衡器效应，也不会出现不可预知的影响，但也仍旧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因为这个动作需要消耗时间本身的能量，因为这涉及到对时间线所代指目标的调速，不论是加速或者减速，都需要消耗时间本身的能量。
何况，让它们暂停，同样也只是一种拖延，而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若是如此，那么宇宙中的无序仍旧是存在的，墨辰也不可能让他们永远这样下去；暂停得越久，恢复落差需要消耗的能量就越大——如果落差过大，可能会发生连她也无法处理的问题，宇宙存在了数百亿年，所有事物的指针从未出现过落差，现在因为时间虫就要做出这种决定，同样是因小失大。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方法可以暂缓时间虫，那就是不停地对消灭它们，不过，这同样需要花费时间本身的能量，时间虫繁衍的成本比起消灭它们所需要的成本要高上太多，虽然墨辰能够办到——这对她来说没什么感觉，但如果时间太长，时间的能量还是会因此产生亏空，要知道消灭它们之后，其能量是无法返还到时间本身的，而时间吸收能量的方式，是在保证物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摄取其微弱的一部分，虽然范围很大，但比起消灭时间虫所花费的，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以及，长时间维持这种手段，也会对时间线所代表的目标产生难以预计的影响，也许某个文明会因为这种手段出现突然的技术爆炸或是突然的灭亡，说到头，这是一种干涉，而这恰恰是时间作为规律嘴不应该带给他们的影响。
想要真正中止时间虫的威胁，唯有杀死它们一途——不是简单的消灭，而是从根本上灭绝——就像它们让无数的文明走向毁灭一样。
而且，现在令墨辰感到害怕的是，她发现光靠墨缘一人还不足以达成如此艰巨的任务，保险起见，墨缘需要一名得力人手的辅助，现在已经确定，此人将是宋佳莹。问题在于，目前她无法保证宋佳莹的状态会如预期般那样好，也许她的灵魂与墨缘的灵魂融合之后，会发生什么剧烈的能量反应，从而导致地球——甚至整个太阳系瞬间消失也说不定。
不过，相对保险的，是她可以在她们灵魂融合的过程中将现实“逐帧播放”，从而将风险降至最低，一旦某一帧她们的状态出现异常，她可以立即对相应的时间线做出调整；而在现实中的人们眼中，她仿佛是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反应速度——实际上，哪怕是普通人，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一帧一帧地观察现实，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不过这个过程对于他们将是漫长而痛苦的，因为从时间本身的角度而言，一秒之类，就能容纳无限帧的现实，只是通常时间管理者也不需要如此细致地去观察现实。
即使如此，墨辰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毕竟这并非人类之间的那些用钱就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原本，她也不需要这样的顾虑，问题在于墨缘是时间管理者，属于时间的一部分，这相当于将时间的能量拿去与一股陌生的能量相接触，如同一种相对安全的化学元素去触碰一种未知的、感觉并不安全的化学元素——在最终结果之前，谁也不会知道它们究竟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墨缘的精神状态也会影响最终的结果——墨辰知道，她对于宋佳莹，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觉，毕竟一个十岁女孩的感情是稚嫩且不稳定的，这说明她还没有在宋佳莹身上找到真正想要的东西，只是她又有些放不下对方——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责。
道理很简单——如果她不遇到自己，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何况，还有同样变成了怪物的其它人——即使只是单方面的关系，墨缘也很难接受这种结果，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样一想，仿佛全都是自己的错。
所以墨辰才希望她不要勉强，希望她能够考虑好这一切再做决定。
其实她也早就想到，墨缘一定会为了挽回一些什么而有所付出的，哪怕仅仅是图个心安也好。
墨辰并不喜欢这种“仅仅是为了什么”的感情，她需要墨缘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做，而不是依靠人类的感性去决定事情的发展和走向。
“我们什么时候……”墨缘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墨辰却必须要将所有问题讲清楚。
“刚才我说到了仇恨，你没有忘记吧？”她问。
墨缘点了点头，这是不是有些担心过头了？
“仇恨有很多种，我认为这是一个高等物种导致时间虫侵蚀的最根本的原因。”
她们四目相对，墨缘努力领悟着对方眼神中的意思。
仇恨是招来时间虫的根源，而非高等生物的整个感情系统，只是仅仅是因为仇恨么？
那得明白仇恨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一点墨缘不必太过清楚，她只需要简单了解即可，不仅是为了了解，也是为了让她能更好地控制这种感情。
最初的仇恨源自愤怒，而愤怒，则是因为自身的利益受损或是看到、感受到了令自己不幸的事情。
在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的时候，这种压抑的感情就会变成仇恨——潜意识认为，只有仇恨能够解决问题，而实际上，最难解决的，也恰恰是仇恨。
仇恨的种子在一个人的心中生根发芽，经久不衰，直到越发蓬勃——有的，在岁月的冲洗中逐渐散去，而剩下的，则变得根深蒂固。
有时候，它就像是起伏在人心灵中的癌症，等待在关键时刻给宿主致命一击。
当这一刻来临之际，宿主的表现无非是被愤怒吞噬理智，变得极具攻击性，对于旁人的劝解充耳不闻，身体肾上腺素飙升，捏紧的拳头只想一下打爆对方的头。
也许这时候，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宿主还留有一丝理智，他便会将目标转向身边的物品——桌椅家电、瓶瓶罐罐……他想要靠这股怒气来摧毁周围的一切，通过这种直观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以及被仇恨和委屈所蹂躏的受伤心灵——应该以这种方式得到释放。
如果问题能够得到解决，事情就不会变得如此极端——如果宿主没有留住那一丝理智，也许受害者就不止是那些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了。
没有无端的爱，也没有无端的恨。人们都相信事出有因，却很少有人愿意究其真相。
就结果而言，愤怒所导致的，显然是更加糟糕的结果，但对于发泄愤怒的一方，却的确能够起到释放压力的作用。人们往往会在极端的时候选择暴力，暴力源自愤怒的积累，到了极限，就会进化成仇恨，当仇恨也到达极限、忍无可忍的时候，就唯有发泄一途——一旦到了这种程度，理智不再能够主导走向的时候，发泄的方式也就只剩下了暴力。
愤怒是内在因素，暴力是表现形式。
但，仇恨的根源并不只是压力，也有可能是一种思维的传递，由于人类往往会习惯性地“先入为主”，导致他们在接受新信息的时候会不顾纠正地将对方传递过来的知识主观地记下，初期大脑所记住的东西并不稳固，如果后续传递着有意对他们所接收到的信息进行矫正，那么他们便能够获得真正正确的信息，否则，时间一长，先入为主的、未经矫正的信息就会在他们的脑海中沉淀，成为他们所了解的世界的一部分，再想改，就很难了。
然而很多时候，传递者往往会利用“先入为主”这一惯性思维，对接收方传递十分主观的信息，而这种时候，往往是传递“负面”的信息才能取得更高的成效。
这源于人们生活在现代普遍接收到的信息和认知，他们明白现实大概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在接收新信息的时候，也会潜意识地对这些信息进行分类，其中偏向现实的信息更容易被他们接纳。
因为他们相信世界就是这个样子——虽然，世界的确就是这个样子。
而其中，仇恨的因素更加容易传递，不管是对某个人看不顺眼，还是扩大到民族之间的仇恨和矛盾。
人们往往更容易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那怕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这样，以及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这不重要，他们只需要在繁华喧嚣的人世中保持独立的“自我”。
而这，不过是每一颗大脑相对独立的证据之一。
但他们如果以此处世，也恰恰说明了，他们缺乏真正的独立思维和思考能力。
正是因此，仇恨在他们之间往往会变得十分容易传播，跟风的是他们，最容易煽动的是他们，最容易被利用的是他们，关键时刻成为炮灰的，也是他们，关键是，他们能够依靠数量优势，发动人海攻势让那些真正理智的人不得不屈服于他们。
令人恐惧的是，他们的手中，掌握着大多底层和中层的权利。
墨辰不想将事情扯得太远，她只是想说，仇恨的种子是多么容易在这些家伙心中生根发芽。
和墨缘相似的一点是，她也不太明白为何所谓的高等生物会因为仇恨而产生纷争，作为区别，也只好将其与利益分开进行单独说明。
或许这源自他们所拥有的自我意识，以及认为自己应该拥有的、或公认的权利。
仇恨难以解决，因为不平等而产生的仇恨更是如此——所以，墨辰似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如果让一个高等种族的每一个个体都能够平等，那么他们的时间线中还会出现时间虫么？
这很难验证或是实验，宇宙中并没有这样的种族存在——没有等级制度，就难以形成社会所需的结构，若无法形成社会，文明也是一场空谈，也就无法进步，无法发展。
在所有文明的历程中，这种整个文明完全平等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也不可能出现。
就如同生态链一般，不同的生物需要存在于特定的位置，这个完善的链条才能够形成，就连一个动物、甚至昆虫的族群，也存在着内部的等级制度，而高等生物，同样也逃不过这一问题。
所谓的平等，也只能是相对的，而真正的平等，也只能出现在处于相同环境下的少数人身上——他们之间的平等，无法与更大环境下的其他人的平等相等。
平等只有相对，没有绝对，那么是否会出现如城堡这样绝对静止般的绝对平等呢？
有可能——当一个高等种族只剩下最后两个、甚至一个个体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时间虫就真的不会出现了，但也意味着，这个种族已经名存实亡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