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我感到一阵恶心，甚至还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呕吐感——如果只是大脑暂时缺氧或缺血，也不该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它早就埋伏在那里，只是我恰好触发了而已。
这种回响很奇怪，不像是耳鸣，倒更像是从身体内部发出来的，仿佛周围的世界都被静音，只剩下它的存在。
在回响的间隙，我勉强发现了它与耳鸣的不同。
这种奇怪的声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十分有规律，高昂的时候，我能清楚地听到它，低沉的时候，耳鸣又占据了我的听觉，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连面前的蔑雨也变得模糊不清，周围的环境更是因此天旋地转。
——终于，随着身体的突然失力，我扑腾着倒在地上。
还好，只是倒在了路旁的草坪上，看那个坑的位置，我离结界已经十分接近。
那个坑更像是一种警告，告诫这里的人赶快远离。
但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服气，本来只是想让蔑雨试试的，结果没想到如今她已经不省人事，她到底是死是活……我朝她伸手，却无法够到，只感觉身体无力，疲软……
好累，不知为何突然就这么累，仿佛我已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似乎是刚才那阵回响的原因，但这一切又无从说起——难道是雨镇的影响开始作用在我身上，还是说——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失去了战甲之后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当然是那些文字！
糟了，该不会是……发作了吧，那个东西。
那个我一直弄不清传播方式的文字——这是被感染的初级阶段么？
虽然没有人提起过这样的反应，但我几乎可以肯定，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要知道在身着战甲的时候可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而身体也同时恢复了力气，我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爬了起来，而过程中每一滴雨水都是一种阻碍。
——我一向不喜欢下雨，尤其是那种绵绵无期的雨，特别是现在这种不大不小的雨！
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我使劲呼吸着，感受着自身的存在。
——我应该还活着。
对，只要我还活着，这一切就没有结束。而它们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就在刚才的那种回响之后，这种感觉渐渐强烈了起来。
况且，我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十分在意，只是我在意的，是我死后，和我相关的人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他们对此感到伤心或者难过，那么也许我的死亡就是一个错误——如果不是，那么我的存在本身也说不上有多大意义。
人嘛，有时候太过消极，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连自己也不重要了；只是这种事，恐怕也只有等到真正发生后，他们表现出来的反应才是真实的；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已经消失的我自然也就看不到了。
关于这种有些遥远却又尽在眼前的事，我也只能做本能的猜测。
如果我真的被文字感染，下场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刻，我觉得我该思考后事了。
只是……目前我所了解到的，除了我自己，其他人都失联了，连蔑雨也不省人事——恐怕我得孤独地死在这里。
这个结局——独自死在一个细雨连绵，和现实世界隔离的封闭空间，没有任何人注意，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就这样，慢慢地、身子陷入泥土，和大地逐渐融为一体；时光飞逝，直至自身的存在也就此消失。
没有人会记得，也没有人能记得。
我曾存在于此，只是……这样的牺牲，对于我自己，也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有灵魂存在，那么我想飞到外面，看看她们——墨缘、雪院对此有何看法。
即使我死了，我也仍想知道。
如果灵魂真的存在的话——可惜，就我目前了解到的，灵魂似乎的确存在，但它却无法保留自主意识。
也许那只是生命在走到尽头之后，能留在世上的最后的微弱能量之类的东西。
如果没有意识，那么它同样没有价值，反而可能会被更高级的存在利用——比如诡楼事件中，来自不稳定虫洞的未知生物就操控了旧教学楼中的灵魂——但准确来说，那玩意应该叫幽灵。
但对于还活着的人来说，叫法的不同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它们都是无意识的，也不会对人有任何威胁。
也许这就是生命的结局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轮回转世之类的东西，那玩意全是人类自己瞎编的。
毕竟生命似乎也没有人想象的那么伟大和神圣，但为了彰显自身的与众不同，所以身为智慧生物的人类才会对此杜撰各种故事，从而提升自身的存在和主观价值。
只是生命死后也并非全部都会变成灵魂或者幽灵——那么剩下的死去的人，如果会留下什么东西的话，它们又去了哪里呢？
以及其它生命死后，是否也有类似的现象……
我无法知道答案，只是就算有，GSRI也会尝试使用科学或者行得通的方法去解释这些吧——虽然科学本身也仍旧是有局限性的。
人类所掌握的，远远比不上他们还没有发现的未知。甚至GSRI，在这一方面也是捉襟见肘。
比如这个雨镇吧——看似简单，实则把我耍得团团转。
可能雨镇的未知只对我自己适用，毕竟我为了弄清楚遇到的问题已经十分苦恼了，若是GSRI的话，肯定会轻松许多，只是身为GSRI员工的我，现在被困于此，想来多少都有些荒唐。
——什么灵魂、幽灵、未知之类的东西，真是让人感到不爽啊。
我只是想从这里出去而已，为什么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来，我又没做错什么。
想到这里，我就感觉心中燃起了一团无处发泄的火，憋得令人难受。
但这不正是我该做的么？这也没错，既然工资那么高，那么需要的付出也肯定非一般人所能及——再说，我不是还有小寒么？
如果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小寒都置之不理的话，那我也只有认了。
我一直相信她；或者说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她，因为她对我还是蛮坦诚的——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我相信的，是她作为一个强大的存在，实在没有欺骗我的必要——这是抛开所谓的乱七八糟的感情来谈的。
一码归一码，我觉得在生死面前，感情什么的都可以再往后捎捎。
我想不出这样对她来说有任何好处，所以我才有些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我心中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死。
除了小寒的原因，这也是我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也可能是因为小寒才出现的。
准确来讲，我似乎缺乏对于死亡的恐惧和相关的危机意识。
虽然我一直表现出一副谨慎的模样，但我真的怕死么？
我仔细想了想——当然不是，如果我孑然一身，那么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了无牵挂；但是！
结界的外面，GSRI的雨镇临时指挥部，那里曾站着雪院和墨缘。
——为了保证墨缘的安全，虽然她不会参加此次行动，但雪院还是把她带了过来。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希望小寒能和墨缘之间的距离能近一点。
虽然我和她都知道，这个尺度上的距离对于小寒来说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但直观上，距离近了，所以更加安全。
我明白她的意思……
当我毅然决然踏上通往结界的泥路时，仿佛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现在看来，这真的像是不归路。
而从我进入结界之后，估计联系就一直中断至今——我试图想象她们的反应，以及GSRI的反应，却又想不出来。
毕竟人想象不出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那我只有猜了——大概和电视剧里那些神秘阻止忙碌起来的样子差不多吧？
谁知道呢，毕竟都这个时间点了，我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依然是全然不知，而反过来，他们对于我的情况也很在意吧……
可能她们会对我的安慰感到伤心难过之类的——但是，我这么想又显得太过主观。
因为我的想法和现实往往不能达成一致……我以为，那些我在意的人，我为止付出的人会因为我的安危而关心我，实际上……他们的表现令人失望。
记不清是几岁时候的事了；或许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如此——我的父母，似乎从不在意我的感受，所以我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在关心我，或者关心的地方和方式都不对，我感觉我的心理上缺少了某些东西，我感到冷漠，甚至为此有些伤心。
但时间一长，自己也就习惯了，但这样的生活也让我形成了只为自己考虑的坏习惯——因为家庭环境原因，我，可能是一个利己主义者。
因为我老是觉得对于别人的付出无法收获任何回报，这令我感到沮丧，并且开始怀疑这样的做法究竟有没有意义，我的行为是不是多此一举，是不是对那些人造成了困扰，还是说……即使我不这样做，他们的生活也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我想，我可能是多余的，所以他们也注定不可能感谢我，更别提回报了。
那东西似乎太奢侈了。
所以小时候的我，内向，沉默寡言，并且十分善于察言观色。
通过别人简单的表情、动作，我就能知道那个人的想法。
所以我朋友也没几个——因为我发现，身边的人，的确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人。
即使他们装作好人的模样，我也是不会轻易去跟他们接触的。
加上本身的内向沉默，这就使得我的人际关系不怎么好——当然，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那些不值得深交的人，与之接触不过是浪费我的时间。
而情投意合的人很少，能称之为朋友的就更是屈指可数了——友情、爱情对于我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东西，我很珍惜这些，也觉得这些东西分量很足，甚至有些神圣，因此对它们的态度自然也会比较谨慎。
可能我对这些东西的印象太过刻板，所以性格上就总是显得和别人有些格格不入——当然，随着年龄的增加，这种感觉终究还是淡了一些。
只是我仍然按照自己的标准，来寻找所谓的友情和爱情——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得太远，还是我真的一直在遵循那句话——人一辈子，真正的朋友是屈指可数，真正的爱人如大海捞针。
所以与其广泛地交朋结友，不如干脆从源头上就减少这些社交活动来得靠谱——但按照概率来看，因为我周围的变量本来就少，所以可能交到的朋友、找到的伴侣就更是少之又少。
只是我愿意这样而已；除了心理上的原因之外，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可以尽可能地减少麻烦——毕竟就像那句话说的，真正的朋友屈指可数，所以即使广泛交友，到头来不也差不多么？
我缺的是那些个朋友么？不，我缺的是能让自己感到存在意义的人。
而墨缘，是第一个真正让我感到自己或者是有价值的人——可能同样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我对生死之类的事还真就没一般人那么重视。
倒不是看破红尘什么的，只是因为我善于察言观色，所以总结之后就觉得——人类的活动，基本上是基于七情六欲之上的，只是具体的方式有所不同罢了——换一种说法，这就是生活嘛。
大概吧，反正生活这个东西，谁还不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烦恼得头上冒烟呢？
比如什么经济问题、家庭问题、乃至于社会问题。
而看得久了，我也就对这些东西失去了兴趣。
哪怕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而这一千个人的生活可能结构上都是差不多的——仿佛有一个通用的模型——比如两点一线式的生活——出门工作、回家休息。
这也是目前最为主流的生活方式，为了挣钱，人们都需要工作，等到工作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也就不多了，所以只好回家休息；只有在来之不易的空隙中时，他们可能才能干些别的，或者挤出些时间来干些别的。
当然这只是主流，并不代表全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