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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寒潮

我看完了这段由多个视角剪辑而成的视频,沉默了好半天。

雪院说这些镜头也是特制的,加上很多的后期合成,实际拍摄到的画面根本就没有这么多。

我木然看着窗外的阴雨连绵,本来有些好转的头疼又复发了。

她收回平板,站起身阿里坐到了我对面,我惶恐的表情被她完全看在眼里。

我们沉默着,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窗外的风雨声顺势钻了进来,气氛一度非常怪异。

几分钟后,她轻叹一声,终于开口了:“这次行动,命名为‘紫雨事件’;我们失去了14名精英士兵,死亡平民27人,受伤9人,失踪11人。”

我安静听她说着,看着桌子目光呆滞。

“只有那两名轻微脑震荡的士兵,最后活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起身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

我忽然觉得我的好奇是在害我自己——我只是想知道墨缘父母的情况,结果她二话不说稀里哗啦给我塞来这么多东西。

我瞪着她,吼道:“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我怒吼着,但也只是虚张声势,我胸口闷得发慌,只想出去透透气。

她揉着太阳穴,淡淡地说道:“你说的想要知道墨缘父母的情况呀,何况,作为GSRI的预备成员,这是你应该了解的;再说,这只是你看到的最近的一次核灵事件;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这次事件和墨缘有重大关系。”

“所以呢!”我大声质问她。

她似乎受我影响,声音也大起来:“我再说一遍,墨缘是你的搭档!你忘了那天在玻璃浴室前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吗!”

我被她震慑住了,想起和墨缘在病房相处的日子,情绪才渐渐恢复过来。

她说得没错,我是不该这么激动……而且,这个视频也关系到我今后的工作内容。

只是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为什么会成为我的搭档,但还是听她把话说完。

她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回到了那种淡淡的,不近人情的语调,道:“墨缘康复后我们会对她进行接触测试。你虽然接触等级为B级,不过情况也颇为特殊;所以我们分析后决定将她和你分在一起。”

“我哪里特殊了,你们GSRI势力这么大,怎么偏偏就是我!还有B级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解释清楚!”我终于忍不住了,一骨碌把话问了个遍。

她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摸不着头脑。

“你的特殊在于小寒对你的态度,这个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至于你的等级,B级也就是AC的平均级别。”她望着天花板又想了想,补充道:“若不是小寒的原因,你和墨缘绝不可能分在一起。”

“说实话,若不是小寒,你即使在GSRI工作,也很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你知道GSRI的势力有多大么?”

“呃……”但我不明白这个小寒和我有什么关系,雪院之前还说她喜欢我,我怕是承受不起。

现在她又说出这种话,似乎我现在的一切都跟小寒有关,若不是她,我现在可能不会坐在这里,可能根本就不会认识墨缘……自然也就看不到这段视频了。

雪院见我不说话,继续说着:“不过依我看,墨缘的接触测试没必要了,毕竟那孩子能引来那样的核灵。”

我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但大概明白墨缘也绝非她的外貌那样单纯。

“什么样的核灵?”

“还在研究,我们命名为‘紫雨’;初步判定等级为L级。”

“这代表什么?”我接着问。

她喝了口水,解释道:“对核灵设定的级别代表它们的威胁等级,L就是Legend,传说的意思,这是排除在常规等级之外的特殊等级。”

——“核灵符合L级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它们的最终影响范围会超过整个人类世界。紫雨是GSRI建立以来遭遇的威胁排在前30的一个;如果没有GSRI干涉,它的破坏范围会随着时间不断上升;即使在杀死墨缘后,它仍然会不断扩张,直至整个世界都被它吞噬。”

“结果只有一个——世界毁灭。”

我被雪院的话吓了一跳,想象着如果没有GSRI的存在,世界可能不知道被摧毁多少次了。

于是我问她:“为什么墨缘会引来这种级别的核灵?”

她点点头,道:“核灵将AC视作威胁,就像我们将它们也视为敌人一样。”

我越想越迷惑,又问:“照这么说,为什么我活了二十几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GSRI出现之前,地球上就没出现过L级的核灵?”。

她叹着气,好像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不过还是解释道:“首先,隐性虫洞第一次出现的时间距今不超过30年,在此之前地球上是没有核灵的;GSRI也是从那时逐步建立发展的。”

“其次,AC对它们来说,威胁都不大——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它们的目的,不过通常它们是不会攻击AC的。它们想要杀死AC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对它们来说吃力不讨好。”

——“最后,墨缘作为AC,是第一个让它们感到强烈威胁的人,这直接导致她引来了紫雨,而且根本没有谈判的机会,紫雨一开始就是冲着杀掉墨缘去的。所以她的情况可想而知。”

听雪院说到这里,我对墨缘更同情了,但同时又多了几分畏惧。

知道得越多,我就越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照这样看,雪院说我和墨缘分配在一组是因为小寒的原因,那小寒岂不是……

她站起身来走动了两步,随后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灰沉沉的天空和阴雨,深呼吸了一口。

才转过头来继续道:“就像我刚才说的,紫雨事件之前,它们也认为墨缘的威胁不大,一定是墨缘身上出现了某些变化,才让它们如此性情大变。目前猜测,是因为她的10岁生日——在这一天,她体内萌生了什么东西,才让它们执意要这样做。

——“以至于她的AC体质在抵消了绝大部分伤害后,伤势依然极其严重,但你也看见了,视频中的A1……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相对AC而言,在核灵面前显得多么脆弱。”

我想起我第一次被小寒折腾后回到现实世界的情况,那天我的伤即使小寒转移过来,也不会如此严重。

“然后还有一个坏消息,可能你已经意识到,却不敢确定,也是我之前没有直接告诉你的——墨缘的父母的确是紫雨事件的牺牲者。”她说到这里,神情暗淡下去。

核灵对AC的攻击都尚且如此;那些精英战士的战甲都显得无力,那它们的攻击对普通人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

我沉默着,脊背发凉。

“不过对于GSRI来说,除了核灵本身的加之外,它们给GSRI带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核灵事件的参与者——我是说那些参与其中的普通人,他们不会记得核灵做过的事情;这可比让黑衣人挨个处理要高效多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这可以降低GSRI处理核灵的后续成本和压力。

她转过身,走到我面前道:“说回刚才的事,墨缘父母的死,她暂时还不知道,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她,你就不必担心这件事了。”

——“鉴于她的特殊情况,让她的亲戚抚来养她对双方都太不安全;我已经派人去处理她的人际关系了。之后的时间,麻烦你照顾好她,但凡和她有关的需要,尽管找我申请。”雪院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我看着她,内心五味杂陈,从此,我的生活中可能要多操一份心了。

她好像真的想起了什么,便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一定还有一些想要知道的东西,我就一并告诉你吧。”接着她提前向我说明了一些关于接触测试的内容。

之所以叫接触测试,是因为测试的房间连接着一条稳定的隐性虫洞,虫洞对面是一个未知的核灵和无灵共存的世界——可能不止一个,而是很多个。

房间的墙壁采用特殊的高分子材料制成,当房间关好门,在控制室检查各项参数正常后,他们就会开启虫洞。

接着,房间内的空间会穿越虫洞,切换为它们的世界,但范围被限制在房间大小——换一种说法,是让那边的世界覆盖在了房间之上。

身处其中的人因此进入它们的世界,并在现实与幻觉揉在一起的经历中备受煎熬直到昏厥为止;然后根据测试者的表现进行评级。

我回想起被触手席卷全身的样子,就心里发毛。

“你测试的时候,是小寒负责你的安全,她在最后时刻救了你一命。”雪院戏谑地说着。

我从她口中得知,GSRI为了保证测试人员的安全,会派出已经归顺的核灵或者无灵进行保护。

我无法表达现在的心情,这个差点杀死我的家伙竟然救了我的命。

我想到墨缘,便问:“她都这样了还要参加接触测试?”

雪院点点头:“无奈之举,没有测试结果的参考,我们根本培养不出合格的猎灵人。”

他们管被培养出来的AC叫猎灵人,这名字听上去和GSRI的工作内容格格不入。

“AC是稀少的,大概只有亿分之一的几率,一个省不会超过五个。怎么样,很意外吧。”她似笑非笑,不知是在同情还是在嘲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微小的几率就偏偏砸到了我。

“不过核灵更少,平均六个月只有一起相关事件,而且通常威胁等级都不高。”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工作时间短的原因,大部分时间为了维持GSRI的运营我们都在处理比较本土化的事件,虽然GSRI很有钱,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就无所事事吧。”

她越说我越头大,不过对未来的工作倒是有了大致的映像。

“不过也有一个对你来说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她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已经预料到我接下来的反应。

我听她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劲,她难道又要……

“小寒想见你。”她的声音中带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期待。

我心里一惊,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

她带着我穿过玻璃温室,乘坐电梯来到地下深处,和去参加接触测试时不同,这次电梯运行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停下。

电梯门打开后,是一个空旷的空间;迎头便看见一条五十米长的白色走廊,下方是一片漆黑的深渊,走廊尽头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他们装备着之前视频中的那种战甲和武器,显得魁梧挺拔。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直升机上的那种光线,将这里除了深渊之外的地方照得灯火通明。

我们穿过了白色走廊,这走廊我总感觉不舒服。

雪院告诉我这走廊叫“核灵镀层”,能让经过的人身体上附着一层能暂时干扰核灵感知的物质,让它们认为我们是安全的;这是为了保证人员的安全。

士兵朝雪院敬礼,检查了我们的通行卡后放我们进去。

这里是核灵收容中心,由很多立方体的金属房间组成,房间根据核灵的大小有所不同,能看出来的是越往里走,房间上的金属颜色就越深。

在两名技术人员的带领下,我和雪院来到了这里最深处。

由于这些房间是密封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听不到其中的声音,但我知道里面的东西绝对都非常危险。

走到收容中心的尽头,就看到一个单独的类似仓库的地方;我们开门进去,仓库内放着一个单独的金属房间,上面只有一个编号。

技术人员在上面的键盘按了几下后,让我们退到地面上画出的安全线的范围内;绿色半透明立场升起,罩住了金属房间后,房门打开了。

我隔着立场看见了小寒,她的周围包括房间四壁都是一层冰晶。

但她似乎被房间中的半透明蓝色物质束缚住了,一动不动;我仔细看,确实完全没动,不管是连衣裙还是头发丝,都处于完全静止状态。

“这种金属房间的内的时间是停止的,我们称为时间立场,但这种立场只对核灵生效。”

说罢,她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这东西到目前为止,唯独对她无效;小寒她……是自愿进入这里面的。”

雪院告诉我,核灵和无灵的收容条件有所不同,核灵通常使用时间立场就行,但无灵则需要根据它们本身来改变收容措施以完成收容。

我瞪着她,“那这么说,小寒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她点点头道:“我们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但她的确很厉害,我觉得GSRI给她定的等级有问题。虽然我们一般不使用厉不厉害这种奇怪的标准来判断一个核灵是否有威胁或值得收容,或是遣返——我们看待核灵的标准,在于其所拥有的价值。”

即使雪院这么说,小寒对于GSRI来说,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现在,我终于能看清静止状态下的小寒的容貌了。

她的皮肤仍是干净苍白的颜色;而眉毛和嘴唇则是冰蓝色;她的额头上有雪花状的冰蓝色印记;黑发垂下如同黑色的瀑布,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

技术人员按下手中的设备,时间立场停止工作,我看着立场的蓝色缓缓消失,小寒开始逐渐恢复过来,不过她仍是飘在半空中。

她一眼就看见了我,优雅地飘到我这边,隔着立场和我对视,她抿着嘴对我笑;当然我对她还是有些恐惧的,不过我看雪院都没有动,我也就故作镇定。

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她很开心的样子;我看她的笑容并不那么冷,就也冲着她笑。

而此时立场周围已经结起了冰晶,这立场看上去摇摇欲坠,在冰晶的侵蚀下变得岌岌可危,好像轻轻一推立场就会坏掉似的。

我知道这是小寒的结界产生的影响,但现在这立场好像快撑不住她的结界了。

雪院当然也看到了,不过她还是很淡定地说:“她会说话,也能听懂我们的话;不过我们还是必须通过翻译器交流。”

“嘶——”这声音又出现了,但在如此近的距离,我发现这并不是小寒发出的声音,而是她的结界发出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冰晶迅速凝结的清脆咔咔声。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问道:“为什么不能直接交流?”

“如果她说的话是你能听懂的母语,那么她的话就会让你严重的幻觉,你想试试么?那就……”雪院也往后退一步,嘴角带着一丝笑容,好像在隐藏什么秘密。

“别,别!我信!”我赶紧制止了她。

我从雪院那接过翻译器,她告诉我通过这个东西就可以和核灵交流,和它们的谈判也是通过这个进行的;而用在小寒身上,则是为了防止她说人话被听到后产生的幻觉。

我看着和对讲机有点像的翻译器,又看了看小寒,半天没憋出一个字;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小寒有话要对你说!”雪院的声音从背后的远处传来;我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她们三人竟退到了库房的外面,还锁上了门!

“你们干嘛!”我吓了一跳,再回头一看,刚才那摇摇欲坠的立场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就被小寒的结界摧毁。

小寒和我之间已经没有阻隔,一股熟悉的寒意袭来,恐惧从我心中升起,我亲眼看到她的表情变得冷漠,刚才的笑容已经成了幻觉。

我心里使劲咒骂着,朝门口跑去;雪院她们就在门外看着我,但门任凭我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她们显然没有开门的意思。

“你们算计我!”我朝她们怒吼,

左顾右盼想找些防身的东西,但这仓库一样的房间中除了小寒的金属房间和一片冰天雪地外,空无一物。

我无力地回过身,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冰冷刺骨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的体温迅速降低,我哈着寒气看着小寒朝我飘过来。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墨缘的身影,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她见面了。

“看来是逃不掉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但仍旧不甘心。

小寒越来越近,冰晶和寒意在我身上蔓延。

我瑟瑟发抖地摸索着,在触觉神经停止工作前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拿着一个对讲机一样的东西,是翻译器。

我举起是抽风一样抖个不停的手,冲着翻译器无力地大喊:“停,停下!”

但小寒仍在逼近,翻译器坏了?

“喂,麻烦你按住再说话。”门外传来雪院的声音,她似乎在嘲笑我。

不过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找到翻译器上的按钮,由于手指已经没有感觉,我都不知道到底按没按下去。

好在按钮旁边灯光亮起,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停,呃……麻烦你,咳,请你停一下。”我想我脑子里的词库也被冻僵了,才会让说出口的话变成这样。

我只是潜意识里害怕一旦说错了话得罪了小寒,会让我死得更快。

——虽然我感觉是在自己骗自己。

没想到小寒真的停了下来,她离我两米左右,漂浮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也就这样盯着她,因为现在我几乎已经动不了,不知道门后面的几个人现在怎么样。

我看见她的嘴在动,接着翻译器亮起了灯光。

“别害怕。”她的声音通过翻译器传出;声音很小,有些许杂音,断断续续,不过我不能否认她的声音经过翻译器后竟变得悦耳起来。

我听到她的回应,立马牙齿打颤地向她求饶:“求你别杀我,我……”

我只是还没活够,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她点点头,又摇头,然后带着一股风霜继续接近我。

我眼睛瞪着她,瞳孔因为惊吓而缩小;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吗,我不记得有什么得罪她的事。

她越接近我,我的身体就越是动弹不得,强烈的寒气袭来,我的身上已经是一层冰壳,急速的风声在我耳边呼啸,呼吸也越来越慢。

但我发现她竟变得越发透明,直到她向我扑来,我眼前一黑,五官骤停,失去了意识。

……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病房中,护士妹妹坐在旁边,见我醒了就眯着眼睛对我微笑。

我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

醒来后我最大的感觉就是冷,即使是夏天,我还裹着着被子,但就是止不住的冷。

我裹紧了被子,还是冷,而且还很孤独。

我只好叫护士妹妹帮我把隔床的被子——这一床被子是墨缘的,但她现在正在玻璃浴室里治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也盖在身上,却依然很冷。

我用被子捂着脸,深吸一口气……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一种非常淡的香味,这味道让我的体寒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窗外仍是阴雨连绵,风刮着树叶和草地沙沙作响,窗帘也随风而动;这是夏天?这简直是三九天。

护士看着我滑稽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按早先接到的命令,叫来了雪院。

雪院到了后,看我裹得跟粽子似的,不禁笑出声来。

这个没良心的,还好意思笑。

“能不能开下空调?”我没好气地问她。

“热吗?”她的笑声我隔着两床被子都听得真切。

“不,我冷,温度开高点!”我刚说完,身体竟由内而外地出现阵痛,并且阵痛的地方开始发冷。

“没用的,你得考虑小寒的感受啊,她不喜欢太热的地方。”

“什么小寒!”我脑袋钻出被窝,瞪着她。

雪院告诉我,小寒把我当成了宿主,寄生在我体内。

“啥玩意?我被寄生了?!”这就是我醒来后一直感觉冷的原因。

“别怕,她不会伤害你的,小寒对你的身体很满意。”

“她还很满意!”我大吃一惊。

搞不清楚其中的原理,可能是因为对方是核灵的原因吧。

不过我难以接受,一个外来者,一直在自己的身体中只会让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成寄生只是方便理解;实际上这其中的关系很复杂;这也是GSRI的一个研究方向——如果能让核灵长期无害地住在猎灵人的身体中,那么猎灵人的战斗力将会大幅提升。”她说着我半懂不懂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雪院跟我讲了关于小寒的情况。

小寒是GSRI成立之初就被发现的核灵,据保守估计她在地球上已经生活了超过几万年。

她如何来到这里尚不清楚,只知道她是被前任院长和副院长共同谈判后归顺的。

那时的GSRI还不是全球性组织,所以才会出现正副院长一起执行任务的情况。

关于前任正副院长,雪院只知道他们是夫妻,同时也是猎灵人;他们有一段GSRI员工都知道的经历,其余的她也不清楚。

30年前,小寒被GSRI收容的灵异体吸引到这座城市,不过最初3年她没有任何动作。

GSRI当时还没有发现她——他们的监控系统在小寒的面前,就像没通电一样。

她看着那些被收容的灵异体都有住处,她就心里不爽。

两年年后她还是想不通,就使出一丁点力量让这座城市覆盖于冰雪之中;用自己的方式发着脾气。

自此以来城市就开始不断降雪,整座城市被异常的气候搞得濒临瘫痪。

GSRI第一次遭遇这种级别的核灵,妄图消灭只会反其道而行之;与之谈判就成了最稳妥的办法,如果能让她回家那是最好不过。

他们和小寒第一次谈判在24年前。院长是唯一能直接与核灵交流的人,他就是在那时问她,她才告诉他这个名字。

而小寒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一直沉睡下去;只是他们不知道为何小寒不回到自己的世界,却偏偏想在人类的世界安家。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管是核灵还是无灵,它们大部分都只会带来无尽的灾难和痛苦。

虽然偶尔也有例外,但这种事情的数量屈指可数。

小寒第一次提出的条件是让出GSRI,她在找一个能让自己好好睡觉的地方——核灵收容中心下面的深渊正合她意。

但那时收容中心还没有时间立场,里面的东西会吵个没完;她就算睡在里面,睡眠质量也不会有多好。

她便提出让整个GSRI作为自己的住处,至于那些收容物,她可以帮忙解决。

而GSRI已经收容的灵异体都有极高的研究价值。除此之外,GSRI还有无数设备,员工,所以院长拒绝了,却也向她承诺会找到更好的住处供她居住。

小寒摇摇头,说她已经看遍了很多个世界,都不甚满意;不过她又说,自己可以住在人的体内。

“既然如此……50年!”正院继续大喊着;“五十年内保证给你找到满意的住处!”院长听了小寒的话后还这么说,意思就是要帮她找合适的人体了。

小寒答应了,人类的50年对她可能只是五个月而已;她消失了,但暴风雪没有停止,除非院长能找到他满意的住处。

他们明白小寒的攻击欲望并不强,但她毕竟是核灵,不可能按人类的逻辑去揣摩它们的动机。

也许对人类很轻松的条件,对于他们反而已经足够了。

不过他们不可能真让的城市下整整50年的雪;1年后,他们就再次召唤来小寒。

这年五月,成立7年的GSRI、以及整座城市依然承受着反季节的严寒;大雪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年,天空低沉,海浪翻涌,寒风刺骨,天地间都是一片阴霾。

院长站在朝着阴森大海的一处绝壁上;脚下是湿润的草地,雨夹雪正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和四处。

他抽着烟,为即将发生的事做着心理准备,等待着她妻子在,也就是副院长的到来。

不久后,他的年轻妻子来了,他们依偎在一起;任务即将开始,为了保证GSRI其他人的安全,这次任务是他们俩秘密进行的。

时间到了,分秒不差;周围的世界迅速发生变化。

天空开始飘起更为夸张的鹅毛大雪,海洋开始结起冰层,大地被涂上一层崭新的白色,所见之处到处都是一层雪白;狂风肆虐,他们搀扶在一起,在漫天的暴风雪中显得弱不禁风。

有小寒出现的地方,天气会变得更加恶劣。

暴风雪遮蔽了周围的风景,他们的视野被压缩到极短的距离。

即使穿得很厚,但仍旧寒意刺骨,他们凭借AC的特性在小寒的雪风中硬抗——作为狩猎灵异体的他们,本是以猎人的身份自居,但在此刻,他们却更像猎物。

一名漂浮在空中的少女凭空出现了,她的肤色是和连衣裙一样地惨白。

“小寒!”院长朝她大喊;小寒听到了他的呼喊,便在暴风雪中筑起一片无风带,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深深地吻了下去,他们眼泪交织在一起,开始按计划执行接下来的程序。

为了结束城市的异常天气,在时间立场还没被研发出来的年代,院长希望小寒能暂住在自己的体内,如果她愿意的话。

核灵的结界是它们的特性;而结界的范围就如同人在雨天的伞。

外面的任何世界对于它们来说都是永恒,带有伤害的雨天,而结界就是用来保护自己不被雨淋湿的伞。

而如果有一个暂时的办法,可以让它们收起自己的伞;对于人类来说就是让它们住进人的体内;当然,这办法只是相对的,人体对它们的承受能力并不理想,即使是AC也是如此。

不过这一次,谈判有所进展,小寒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不过小寒没有选择院长;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露出厌恶的神情;她不喜欢院长体内的环境。

她盯着不远处的研究院看了看,视线移动到更远处被鹅毛大雪封锁的城市;她回过头来,盯着院长夫人。

在把被她的天气影响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后,小寒才冷冷地说:

“她的身体,勉强能住。”

院长把听到的话转达给老婆,他们四目相对。

院长本想拒绝,但妻子阻止了他,答应了小寒的要求;不过她有一个附加的条件,就是让她归顺GSRI,对抗其它的灵异体。

小寒也答应了,如果能让她安心地睡觉,这点要求不算什么。

——任何核灵都不适合居住在人体内,在之后23年中,院长夫人都被撕裂效果无情地影响着。

这段时间内小寒也的确帮助GSRI处理了不少灵异事件,有她参与的任务,总是异常轻松。

那一年,正院因过度劳累积劳成疾,不幸去世;失去了心灵支柱的院长夫人也一病不起,不久之后也牺牲了。

好在时间立场已经投入使用,翻译器也被开发出来。

小寒住进了收容中心的金属房间中,但对小寒的承诺依然有效——因为金属房间中时间是静止的,这让她根本体会不到睡觉的感觉;到头来还是得为她找到合适的人体。

现任院长和副院长接受了的前任正副院的委托——为小寒找到合适的住处。

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了,听雪院说,第一次派小寒测试我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我的不同,并要求让我成为她的住处。

小寒对雪院说,这个人有些不同,我喜欢他体内的环境,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完全不受撕裂效果的影响。

雪院理所当然地答应了她的要求,也算是完成了对她的承诺。

我不知道雪院是不是在骗我,因为我压根就感受不到小寒的存在。

只有体内不断散发着的寒冷在应证她的话。

然后我从脑海中听到了小寒的声音。

“你好。”一个又轻又冷、带着有些冰冷的气息、清晰异常的声音从我脑子里传了出来,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吓我一跳,我环顾四周,除了雪院没有别人,这声音有些耳熟;我想了想,对,就是翻译器里出现过声音!

是小寒,真的是她!而且这种状态下我居然不需要翻译器就能听懂她的话!

我不得不接受一个恐怖的事实,这个叫小寒的核灵,真的在我体内。

我感觉心都被冻成了冰块,不自觉地开始胡思乱想,脑子里也出了不好的念头。

——那就是无论我干什么,都会有一个观测者在注视着我,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洗澡;或者……

天呐,我想不下去了;说不定她此时此刻就在监视着我的思想。

“那我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我朝着雪院怪叫。

雪院一脸嫌弃地望着我道:“不要拿人类的逻辑去思考小寒好不好,她只是人形的核灵,除了这个以外形其它地方和人并不一样。说到这个,你真该担心的还是墨缘才对吧?”

我想了一会,“你说得好有道理;那我不是该干嘛干嘛,不必考虑小寒的感受?”

她摇摇头,继续道:“也不全对,你今后可得少碰热的东西。除非小寒从你的体内出来;不过这样的话,她的结界也会跟着出现,后果你得好好考虑哦;再说,你问问她愿意出来吗?”

我试着问了问小寒,她果然说不,看来是要赖在我体内睡大觉。

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知道以后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雪院忍俊不禁道:“不过这对你是好事,到时候你出任务的时候,小寒会辅助你的,这待遇可是其他人求之不得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我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你别不信,其他员工想要这种待遇都没有呢;你要知道,大部分的核灵处于被迫收容状态,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肯归顺的核灵都很少,能供它们居住的就根本没有,肯住的也是一样,压根就没有。”

她顿了顿,道:“主要因为撕裂效果,但偏偏你是个例外。按照小寒的说法,你只是会在刚开始的几天会体温偏低,过了就没事了,除此之外不再会有其它的异常反应;换作其他人可能不出一分钟就会死亡。”她越说越开心。

“所以,为了GSRI,你就忍一忍吧!再说,这样也是有好处的。”她眼睛眨巴着就跟个小孩子一样;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副院长的威严呢!

我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好处,只感觉自己在被当枪使。

“比如说,你的身体素质会比现在更好,还有其它一些方面的,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

“我觉得你就是在扯淡。”我做出一个鄙夷的表情。

“不信拉倒,反正是小寒选择了你,你要闹跟她闹去——小寒可是救过你的命啊。你的接触测试本来是派其它核灵来保护你的,最后还是小寒威胁着要去,才换成她的。虽然她的行为有点过分,但你看她多喜欢你呀!”雪院捂着嘴笑。

分明就是把我当笑话看。

“对了,你如果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也可以让小寒先帮你弄凉再吃嘛。”雪院一本正经地道。

“噗。”不知为何我就是想笑。

“你不是认真的吧?”我反问。

“看你怎么理解咯,如果你能说动小寒,那么你就当我是认真的呗。”

“换你试试!”我朝她伸出拳头。

她摆摆手,道:“我不行的!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玩笑也开过了,可雪院还是没有告诉我,小寒为何要呆在我体内——仅仅是因为我不会受到撕裂效果的影响么?

但为什么会这样,以及……小寒呆在我体内的目的是什么。

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了雪院,但她却故作神秘道:“这个,你亲自问小寒,她给你的答案,比我给你的更要有说服力吧。”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但是——“你不要推卸责任啊!”我感叹道。

“哪有?我说的是事实嘛,真的,不骗你。好了,差不多了;我还有事,你先休息吧!到时候墨缘康复了,我会通知你。”

说着她头也不回就离开了,病房内又回归了平静。

雨还在下,天色渐暗,夜幕降临了;我裹紧被子看着窗外发呆,天花板的灯白得刺眼,空气中只剩下仪器运行的滴嗒声。

小寒真的会告诉我?我的内心是否定的,毕竟我一点都不了解她,她却突然就这么趴在我体内不走了。

有什么好处啊……都是骗人的吧?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护士妹妹送来了饭菜。

这里的伙食很好,我看着冒着热气的牛扒饭,想着雪院交代过的话,又有点不放心——但我饥寒交迫,这点温度没关系吧?

虽说是恢复阶段,不过这段时间什么都不用做,天天白吃白喝,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想着视频中那些士兵的遭遇,我这种内疚感便烟消云散——吃得是应该的嘛!不然谁来卖命啊!

我颤抖着填饱了肚子;因为我一直说冷,护士妹妹就专门给我准备了一份热汤——随着热汤下肚,我慢慢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小寒好像没什么反应;不过这只是我以为,很快我的身体就变得不舒服,浑身开始冒汗。

我在脑海里听到小寒急促呼吸的声音。

“好热,你在干什么!”她像是被我吵醒了,在我的脑子里叫喊。

“我就吃个饭啊?”我望着天花板,感受着她的声音,却听不出到底是哪个位置传来的。

“你吃的什么!还让不让我睡觉了!”我听她声音急促,很难受的样子,虽然看不到她,但我还是想象着她的表情。

和开始见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啊。

“吃的牛扒饭嘛,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要不你出来啊!”我贱笑着露出两排牙齿,像加菲猫一样。

也不知为什么,我就想逗她一下——谁叫你长得这么娇小呢。

没想到话音刚落,我就看见周围光线变暗,所有的物体都开始结冰,气温开始明显地下降。

然后我感觉身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我的思维开始变得飘飘然,仿佛灵魂出窍般,意识开始模糊。

但我还是不肯妥协,我尹辰今天就是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让你半步!

如果连吃的也要妥协,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除非,除非……

好冷啊,大脑没法思考了,灵魂也要出窍了。

我冷得翻白眼,差一点就口吐白沫了,但我始终没有妥协——我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吧。

那说明……睡眠对你也没那么重要,嘛。

就在我意识快要土崩瓦解的时候,我看到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只有一个浑身散发着冰蓝色微光的少女漂浮在我的面前。

与此同时,病房内也响起了红色警报,但这个警报只响了一次,就被小寒给冰封了。

她缓缓向我靠近,颇有一种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感觉。

本来她出来后,我就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然后现在她又这样面无表情地飘了过来——虽说知道了她的身份,但现在她的样子甚至比没有看见她脸的时候还要吓人。

“停停停!”我嘴上赶紧喊着,想要制止她——她居然来真的。

但她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朝我飘来。看着她越来越近,我的心怦怦直跳。

难道又要来一次——雪院救命啊!我在心里大喊。

但我现在动都动不了,更别说喊出声了。

接着我的两床被子漂浮在空中,紧接着我也被一股力量拉了其来,我周围的环境如同失重了一样,各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漂浮在空中。

我像是站在空中一般,而小寒离我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了。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温度,但我却仍然漂浮着。

小寒飘了过来,轻轻抱住了我——我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举动。

这么温柔,这还是她吗?

不过她的身体——好冷;我感觉自己抱住的是一块有些柔软的冰雕。

接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翻译器也漂浮到我的耳旁,然后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核灵语,翻译器翻译了这句话。

——“让我睡觉,好吗?”

她的声音柔情似水,即使被翻译器转换过来,也依旧如此。

我感受到巨大的震撼——我的心,竟然被面前的冰冷之物给融化了!

说完,她便捧着我的脸,然后脸朝我这边靠过来。

不会吧,难道是——

结果眼前忽然一黑,然后小寒就消失在我面前,我只感觉一阵冰凉窜进了胃里,然后在周身散开。

接着,所有漂浮的东西开始慢慢回归原位,凝结的冰晶开始融化。

这……难以形容的感觉,难道之前小寒也是这样进出的吗。

不过她回去后,我的身体又开始发热。

这股热意小寒也感觉到了——“哼,不怕我杀了你吗!”没想到回到我的身体后,她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难道她对温度真的这么敏感?

真是奇怪,难道刚才她的样子……是我在做梦?还是因为那时的她,不会有温度上的困扰?

不过经过这一出,我对她的性格有了大概了解了。

——那就是,她不会真的杀了我;

不过我也不应该老是惹她生气,毕竟她这一进一出的还是搞得我有些难受。考虑到身子开始发热,我赶紧投降道:“怕了你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照她的意思,让护士妹妹帮我端来一杯冰水——护士每每看见变得凌乱不堪的病房竟然没有抱怨什么,只是叫来她的同事一起打扫。

我端起杯子毫不犹豫地一口闷,寒流顺着喉咙飞流直下,在胃部聚集;但寒冷的感觉反而消失了,我竟觉得舒服无比。

然后我不停地向面前忙碌的一群护士们道歉。

她们竟然都不怪我……是不是我脑子出问题了,还是说我在天堂?

“别吃热的东西啦!”小寒也舒服了许多,然后继续睡。

没想到我们的感受竟会互相影响。

我不知道小寒存在了多久,但她的性子依然和小孩子一样,真受不了,看来我以后只能尽量吃些凉的了;想着什么火锅炒饭海鲜西餐都只能吃冷的,我就心痛得不行。

要不然……真的照雪院的方法,去试试说服小寒?

嗯……

嗯……怎么开口啊?

这……对了,我现在这么想问题,小寒会知道的吧。

那么,我是不是在无意间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了。

“如果你能以合适的理由叫醒我,这个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哎,小寒果然会翻阅我的思想。

但这样也好,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再说小寒是核灵,一些事情她不会真像个人类一样揪着不放吧。

不过说来,有一个能说话的对象还是蛮好玩的,我偶尔跟她拌拌嘴,她也不会特别生气。

至少与小寒生活的第一天,我过得还挺开心的。

只是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当天我就收到了雪院的正式警告——不要把小寒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召唤出来。

言下之意很简单,便是叫我不要有事没有就去惹小寒。

那也只能这样了——虽然这一次,我也不是故意让她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小寒比我还要倔强。

……

第二天,这天天气不错,天空阳光明媚,城市欣欣向荣,人们的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看来又是平凡的一天。

我获得了许可,终于可以出来玩玩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我只感叹平凡的生活也能这样美好——

但好景不长,乌云在城市上空聚集,天空变得阴沉,阳光也收敛起来,一阵阴风过后,城市中开始刮风下雨。

好在雨不大,我在宽阔笔直的街道上游走,忘了出行的目的我回想着,自己出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低着头边走边想,雨滴在我的身上留下细小的痕迹和丝丝的凉意。

等到我再抬起头,却发现所有的人和车全都消失了;空荡荡的街道干净得不正常。

再一转眼,我就感觉到温度逐渐降低,不出一会天空就更加阴沉,下雪了;雪花飘落掉在我的脸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我打了个冷颤,得赶紧回家;不过我还是没想起来出来的目的;我加快脚步,想避开这寒冷的天气。

我记得刚开始下雪的时候,我正处于一个十字路口,旁边是一座公园;但现在转了估计有十分钟时间,我发现我又回到了这里;这令我大为不解,我……迷路了?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在地上渐渐聚集起来。

“好冷。”我吐着寒气,看着呼出的气被寒风吹散,裹紧了自己的衣服。

心中产生莫名的不安,随着时间流逝,整个城市都在一片皑皑白雪中对着我凄凉地嘲笑。

我看着十字路口的钢铁森林——万丈高楼林立其中,但它们没有一点生机,任凭风雪摆布;所有的窗户都是漆黑一片散发出绝望而深不见底的黑色。

我拖着身子在风雪中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却还是重复着刚才的景色;再回头看,雪中只留下的一串脚印。

很快脸上也落满了雪,雪花把我的头发和眉毛都染上白色,视线也被飘雪弄得模糊不清,口中吐出的气息更是让眼前的世界尽是朦胧。

我迷失了,找不到家的方向,这让我焦虑的情绪不断上升;我开始奔跑起来,但在积雪中找不到重心,吃力地跑了一段距离,就一个踉跄栽在地上,急促呼吸着。

我成了雪中的剪影,周围的积雪已经漫过了我躺着时的高度,仿佛困住我的白色高墙。

等到我爬起来,周围的世界又发生了变化。

冰冷的城市消失了,阴沉的天空也变得一片漆黑,世界变成了一片黑色;城市仿佛陷入成了深夜,但还有微弱的光线,天空的雪继续下着,在风中胡乱飞舞。

我茫然四顾,在适应了黑暗后,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揉了揉眼睛确认后,我摇晃着起身,朝那边走去。

人影渐渐变得清晰,我看见了黑色的长发,白色的连衣裙。

一位有着冰蓝色眸子,以及同样颜色的眉毛、睫毛和嘴唇的肤色苍白的少女,身体散发着微光,正在雪花中翩翩起舞;是小寒。

我还发现,这里虽然照样刮着风雪,却没那么冷了。

小寒的舞蹈被雪花点缀,寒风成了她的舞伴;我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八音盒的音调正随着她的舞步渐入佳境。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转身,都如雪花般纯洁无暇,亦如冰晶般晶莹剔透。

我看呆了,她简直就是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小寒!”我想叫她,发现嘴上出现了动作,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眉头一皱,吸了口气又喊了一声,但仍没有声音;我好想被静音了一样;我开始朝她大喊,但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能朝她走去,但眼看离她不足三米就能碰到她的时候,却迎头撞上了一道透明的空气墙。

我感觉头里一声闷响,把我撞得眼冒金星,疼痛在额头上聚集,眩晕还没过去,我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还好这次很快就恢复了,倒在地上的我从另一个角度看着小寒的舞蹈,更具张力了。

我的心中仿佛燃起了什么东西。

我甩了甩脑袋,爬起来,双手摸索着面前这透明的墙壁。

墙壁有一定的弧度,最后我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透明的圆形罩子,把小寒罩在里面,但雪花却并不会在罩子上堆积。

“小寒!”我朝她大喊,但本该响亮的声音仍是一点都听不到;我就敲打起这透明的罩子,却连敲打声都听不到。

这世界中除了八音盒的音乐、风声以及小寒的舞步声,其它的声音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小寒闭着眼睛,陶醉在自己的舞蹈中;我想让她注意到我,就朝着她挥手,张牙舞爪,做出些大幅度的动作——但无济于事,她的舞蹈没有结束。

我看着上方的雪花可以穿过空气墙,心里有了主意——我捧起地上的积雪,搓成雪球——然后瞄准她狠狠地扔了过去。

雪球却被透明罩子挡住,在我和她的半空中留下一片雪渍,雪迹很快也消失了;这招无效,我又把雪球向着罩子顶上抛去,同样没用。

——在尝试了能让她引起注意的各种方法都无效后,我放弃了,无力地坐在地上,满眼绝望地欣赏着她的美妙舞蹈。

不知过了多久,雪花已在我身上积起厚厚的一层。

八音盒的声音越来越动听,已经进入了全曲的高潮,她的舞蹈越发入神,动作复杂而优雅;我的视线被她完全吸引了。

随着八音盒声响最后的弹奏,音乐停止,舞会结束了。

我不知道她是为谁而跳,但终于结束了,她朝着无尽黑暗的方向鞠躬,这是舞会的谢幕。

终于,我注意到她睁开了眼,我腿都坐麻了,吃力地抖掉身上的积雪,站起来。

她终于注意到了我!冲我露出笑容,向我飘来,她似乎不受那罩子的影响。

两米、一米……近在咫尺了,她的冰冷之美距我越来越近;她清秀的面庞像是最伟大的冰雕艺术家雕刻出的冰雕一样精致。

她悬在我面前,朝我的脸上伸出手来,似乎想抚摸我;我没有动,只是看着她,任由她的行为——她却在即将触摸到我的那一刻收回了手,向后一跃,漂浮到更高处。

“嘶——”我又听到了这声音,我看到她露出神秘的笑容,然后漂浮着离我而去。

“小寒!”她离我越来越远,我穷尽力气在后面追;但一切都是徒劳,她越飞越高,离我也越来越远,视野中渐渐没了她的身影;她完全消失在在了这被风雪覆盖的黑暗钢铁森林中。

我感觉有重要的东西被她带走了;脚一滑倒在地上,眼角的泪水滑落融入了地上雪中,我仿佛还能听到她冰冷的笑声。

……

“小——寒——!”我声嘶力竭地大喊,然后惊醒了。

我一身冷汗地看着自己坐在病床上,呼吸都有些跟不上了。

看着熟悉的病房环境,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梦?”

“你吵什么,见鬼啦!”小寒被我吵醒了。

“呃……”我还没完全清醒,但心里想着你不就是鬼么?

“别把我和那种低级的东西混为一谈!”

我愣了一下,她在我身体中之后,果然能洞悉我的想法。

“你意思是世上真有鬼?”

“你以为GSRI是干嘛的。”

我想想也是;然后我们开始聊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小寒告诉我,当我闭上眼睛,就能用心眼看到她的存在。

我试着这样做,当我闭上眼睛,眼前陷入黑暗后,我努力感受着她的存在,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似乎确实有她的模样,随着精神的集中,她的样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黑暗之中变得越发清晰的小寒,我渐渐能通过心眼观察到她了,她仍是往常的样子。

她也能观察到这种状态下的我,她冲着我温柔地笑,这一次我不再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那你能看到我的梦境吗?”

她点点头,“你在梦中闯进我的世界,哭天喊地呢。”

“世界?”

“嗯,你以为我真的是寄生在你体内吗?当然不是,我在你体内创造了一个小小的世界,我就住在这个世界中。”她得意地说道。

我吃惊得嘴张得老大——小寒在我的身体中,竟然创造了一个世界?

据她所说,这就是核灵能“住”在人体内的原因,我就是因为完全不受这世界的影响,她创造的世界也就不会因为撕裂效果而逐渐崩塌;她才选中我的。

并不是所有核灵都有能力创造这种类型的世界,所以我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这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我的身体里居然装着一个凭空创造的世界!

小寒还说,这个世界中只有她,没有其他的人或灵异体,她是独居在里面的。

“也就是说,我梦到的东西,竟是真的,你当时真的在跳舞?”

“是呢,我故意不理你,逗你玩呢。”她调皮地笑着。

梦这东西,我怎么控制得了,这下可好,我连做梦都要被她戏弄。

“梦中的你自己要跑到过来的,这可怪不得我呀。”

我下可好,我的一想事情,保准被她知道,她就能乘机吐槽我,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思维一转,想到雪院说小寒喜欢我。

“你喜欢我?”我直言不讳地在心中大声问她。

“是呀,你这里住着可舒服呢。”

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体她怎么就住着舒服了,“所以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

“你猜。”

“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没事的,我可比你想的要厉害得多呢;GSRI给我的评级是G级哦。我觉得这级别勉强配得上我吧。”

我不知道G级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告诉我,看来我得问雪院。

“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一直在你的身体中一直住着就行了。除非我腻了,你是不会死的。”

“那你还怕热?”

“我是为你着想啊,我只是借你的身体睡觉,又不是占据你的身体;不然我直接就抹掉你的意识,你忘了冰晶在脑子里凝结的感觉吗?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她居然跟我嬉皮笑脸起来。

我要疯了,这谁受得了!她又不能出来,看来我以后都要跟她没完没了。

我问她为何会发出那种嘶嘶声,她说那是她的结界发出的声音,而不是她发出来的。

至于小寒为何会过来的原因,她说自己是很久以前,在宇宙中一路游历来到地球的。

她本身是没有具体形象的,最初的样子就是一团冰蓝色的纯粹能量。

所谓入乡随俗,在地球呆得太久,也就渐渐转变成现在的样子;她学了不少人类的知识,跳舞只是她日常的消遣。

小寒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能看出她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只希望她能少跟我开一些玩笑,否则我连做梦都不安宁。

一周后,墨缘终于从玻璃浴室中出来,回到了普通病房。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皮肤更白了,气色也很好,只需要再静养一天,就能参加接触测试。

只是在她的头发重新长出来之前,她都要一直戴着帽子或是假发来掩饰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雪院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已经跟她说明了GSRI的大致情况,想必她对接触测试已经有所了解。

不像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开始了测试,最后还被小寒救了一命。

对于墨缘来说,GSRI是安全的容身之处;加上她的体质和家庭原因,以及之前被紫雨追杀的原因还尚未明了,在雪院跟她沟通之后,她同意成为这里的一员,为GSRI效力,

由于墨缘是GSRI破例招收的一员,针对她的接触测试会稍有不同;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届时GSRI会派出三个A级核灵为她保驾护航。

而通常情况下,只会派出1个。

我把自己和小寒的事告诉了墨缘,她很好奇地看着我,并想和小寒见面;从体型上看,小寒比墨缘还小一些,但想要见面还真不是个容易事。

小寒对墨缘也很感兴趣,称她身上有自己没见过的未知力量,但小寒也不会轻易出来,墨缘绝对受不了她结界中的寒冷。

她们平时的交流,墨缘说的话小寒能直接听见,但小寒说的话只能通过我转达。不过这实在是太麻烦了,我找到雪院,问她有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雪院淡淡地答道:“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小寒愿不愿意。”

她向我介绍了GSRI的一种武器,这是一种能限制灵异体活动和干扰其自结界的立场。

和时间立场不同,灵异体在其中处于活动状态,但它们都很讨厌这种立场,在其中它们的稳定值会下降,这令它们会相当难受。

我把话转达给小寒和墨缘,墨缘本来是反对的,但小寒居然同意了,墨缘也就跟着同意了。

小寒微笑着说:“我知道你说的东西,对我倒是不影响,你让雪院尽快办好就是。”

雪院却说墨缘马上就要参加接触测试,她之后会为我们安排新的住处;这时候再装立场时间太紧,所以立场的安装就推迟了。

小寒和墨缘的交流只好暂时通过我来进行。

次日,墨缘如期进行了接触测试,不过这次我成了单面镜后面的观察者,我为她捏了把汗——而这一天,正好是我进入GSRI一个月。

墨缘换上合身的灰色制服,站在测试房间的中间,护送她的工作人员退了出去。

“编号G001,墨缘。”广播响了起来,和我测试的时候一模一样。

“测试开始。”房间的灯熄灭了。

墨缘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不过从我这边看,因为有辅助显示,还是能看清房间内的情况,墨缘正静静地站在原地。

保护她的3个A级核灵隐藏在她不知道的角落。

据雪院说,到目前为止,这个房间每一次的测试都会出现不同的东西,因为虫洞的位置一直都在它们的世界上不断变化,而且从那边过来的东西总是很吓人。

但这次却有些不一样,灯光熄灭已经三分钟了,各种检测数据都很正常,房间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墨缘已经适应了黑暗,正四处观望着。房间里安静得瘆人,她开始出现轻微耳鸣,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十分钟过去了,我看到观察室中的工作人员议论非非,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情况。

我凑到雪院身旁问:“这是测试的一部分吗?”

她摇头。

三分钟后,房间灯亮了,虫洞关闭;奇怪的是直到测试结束,里面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墨缘就被带了出来。

因为未知的原因,这次测试没有出现任何事件,对墨缘的评级也就无从下手;这种情况肯定是会再进行测试的,不过下次测试得等到GSRI另行通知。

我和墨缘来到雪院的办公室。

我问雪院是怎么界定AC的。

她向我展示了一种光学材料,通过这种材料看到的AC身体会散发黄色的亮光,而看普通人就没有任何反应。

通过这种光学材料和特定的检测技术,就能制造出寻找AC的物品,包括多种型号和设备,比如眼镜、隐形眼镜、光学镜头等。

GSRI还把这种材料搭载于多颗卫星上,就能快速扫描全球范围内的所有AC。

AC是个特殊的群体,值得注意的是,AC仅仅是针对核灵而言,除此之外他们与普通人别无二致。

她虽然没有跟我说卫星总共扫描到多少对象,但根据她之前的描述——AC一个省也超不过5个;我想也多不到哪去。

遗憾的是这种材料只能简单地分辨是与否,却不能判断AC的级别。

GSRI也暂时没有其它的设备和方法可以直接测出AC的级别,所以接触测试就成了判断AC等级的唯一办法。

而等级是至关重要的,等级越高,他们对核灵的威慑就越强,核灵对他们的威胁也就越小,呈反比关系。

今天墨缘的情况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因为即便是普通人,在房间中也不会没有任何反应。

GSRI在分析情况后重新组织测试,并对墨缘的身体情况进行重新评估。

雪院又说起紫雨事件,她表示,那些战士虽是经过长期训练的精英,却都是体质正常的普通人。

他们使用的都是针对灵异体的特殊武器和防具;他们负责处理超过90%的灵异体事件,是GSRI真正意义上的中坚力量。

这些战士通常是通过筛选后从各个地区的部队选拔过来的现役军人。

但那次行动出现了失误,GSRI估算了紫雨的实力,以至于没有派出猎灵人和武装无人机。

不过雪院又说,即使派出猎灵人,也不会有多大的效果——猎灵人与士兵的差距,除了更偏向个性的武器,就只在防御上有所体现。

除非是像我一样身边带着核灵的猎灵人。

这虽是GSRI的一个研究方向,但很大可能,这项研究注定没有结果——GSRI完全解决不了撕裂效果对人体的影响,而且核灵太聪明了,它们不会太容易地屈服于人类。

说到这,雪院就开始为前副院长的死难过起来。

前副院长被撕裂效果折磨了23年,是因为小寒说她的体内“勉强能住”,若是普通人,撕裂效果可能会瞬间致命。

关于紫雨事件中的无关人物;由于核灵的特性——它们的所作所为会被普通人当作常识;所以除了GSRI的人,没有人会再知道那天的事。

这在无形中很好地为GSRI提供了掩护;相反,GSRI更担心的是无灵,为了保证无灵的相关事件不被泄露,GSRI在民间有很多潜伏着的特工,专门处理这一类事件。

“对了,小寒说她是G级,这是……”我问雪院。

“小寒的G级代表Genesis,就是创世的意思……不过这是GSRI的评定标准,就我们目前搜集的数据来看,这个分级已经过于保守了;说不准,反正,她拥有这么强大的能量,却能安然地住在一个人的体内,挺奇怪的不是吗,如果不是前副院长,我们也不会给她定下这样的级别。就我个人而言,这个级别,也许就是个错误。”雪院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沉重,好像在谈论很严肃的事情。

原来G级是这个意思。

联想到小寒说过的话,以及她真的在我的体内创造了一个世界,这个等级与小寒还算比较符合。

就像我最早知道的,这用现代科学的确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