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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皎洁的月亮高悬于天,清辉撒在长安城鳞次栉比的坊屋高楼。此时的长安城是一个静默的巨人,因为宵禁,没有人可以在夜间走动。

一团云慢慢接近明月,阴影逐渐侵蚀了长安城,急速往城中心吞噬。大明宫里被阴影笼罩,宫内的长明灯昏昏欲灭。

床榻上女帝突然坐起,汗湿衣裳。她惊慌地叫道:“来人!”

长安城东市常乐坊内一间小院此时竟然还亮着灯。灯下有两人在对弈,年长的约莫三十来岁,手执一颗黑子在颌下,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一动不动。

对面是一个十来岁瘦弱的少年,他闭眼沉思。他已经等了很久,但是还没有听见落子的声音。他并不着急,师父说过下棋最重要的就是耐力。忍耐不住的人会先犯错,先犯错的人会被抓住弱点,就会失败。他忍得住。

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他将棋子放入棋盒内,笑着说:“我输了。”而此时,棋盘上只有两颗棋子,一黑一白。

少年慢慢睁开眼,说:“多谢师父赐教。”

男子说:“你棋力又长进了。”

这时,油灯灯花一爆,发出哔啵的声音,灯光晃动。男子说:“来了。”他起身慢慢向门口走去,一步一踱,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

少年拜别,说:“师父慢走。”

此时他再看棋盘,上面一共落了356颗棋子,177黑179白。

男子走到门口,打开门,此时正好有一队人在门口。为首的是一个太监,那太监一惊,随即恢复面色,说:“明仙师果然神机妙算,皇上有请。”

被称为明仙师的男子笑着说:“公公谬赞。”他回头对里面的少年说:“星儿,不用等我了。——有劳公公领路。”

“哪儿的话!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太监笑着说,脸上是令人舒服的笑,恰到好处,让人安心又不至于过分谄媚。

临走时,太监不忘往里作揖。里面的人既是皇帝尊宠的第一方士的徒弟,又是打败扶桑来使的大唐第一国手,他不会失了礼数。

奕星看着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领路的人打着灯笼领路。而此时,天上乌云慢慢离了月亮,地上阴影渐渐退散,好像是害怕那盏灯似的。

长安城东群贤坊内,长安治安官默默刻着一个木雕,看起来他刻的是一个女子。每天晚上他都会刻,借着白天看到她的音容笑貌,晚上再细细雕琢,一一复现在木雕中。只有此时,他才能感觉到,他和她是在一起的。

一个黑影飞速地在屋脊上穿梭,转瞬就落在窗外。

“报告大人,明世隐入宫。”

拿刻刀的手失了力,刻刀偏离了预定轨道,扎在了他另一只手上。殷红的血随即冒出,染红了雕像。

那人看着窗边露出的一双大耳,灵巧的大耳不时地抖动,收集着周边一切动向。

他说:“他自己进的宫?”大耳朵一抖,说:“看样子是皇帝陛下召见的。”他略一沉思,说:“走,进宫!”

他一把抓起衣架上的衣服就冲出门,大耳朵紧随其后,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飞轮,一蹦一跳。治安官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对人,为首的是一个太监。

太监还没说话,治安官就先开口,“我知道了!”他马上冲出,迅疾地奔向皇宫,后面跟着一蹦一条的大耳朵。

大明宫内,女帝高坐在宝座上。她的身后站着长安治安官狄仁杰,那是女帝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座下,是应召前来的方士明世隐。

女帝说:“仙师入宫可是观测到了什么异象?”

明世隐不易察觉地一笑,说:“正如陛下所言,天有异象。”

女帝说:“仙师请言。”

明世隐说:“破军现世,北有战祸。太白华盛,西侵帝星。”

女帝面路异色,随即恢复常态,却暗自呢喃道:“太白入微,西侵帝星······太白······帝星······太白······”

隐身在暗影中的狄仁杰说:“请仙师明言!”他对这些操弄谶纬的方士没有好感,他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事实,什么星象天数,大多是方士的骗人把戏。

明世隐说:“破军现于北方,如在下观测到的天象无错,过几天北边就会有战报到达长安。”女帝说:“仙师所言后一句是何意?”

明世隐说:“后一句应在陛下身上。”女帝一惊,想起刚做的噩梦,那一道毁天灭地的剑光贯穿了自己,毁灭了整个长安城。不等女帝和狄仁杰再问,明世隐接着说:“有朋自西方来。”

召对结束,明世隐缓缓走出皇宫,此时明月高悬于天,照得前路如白昼。狄仁杰看着明世隐渐渐走远的身影,眼神越来越严峻。

身后的大耳朵看了一会儿,说:“大人,他真的能未卜先知?”狄仁杰哼了一声,说:“什么未卜先知,不过是故弄玄虚的手段罢了。”

大耳朵说:“可是每次他算的挂都没错啊。”

狄仁杰说:“和我们查案的道理一样,收集信息,做出推断。”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只不过我们看的是过去,他看的是玄之又玄的未来。

大耳朵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那大人,他说的有朋自西方来是什么意思?”

狄仁杰说:“元芳,你怎么看?”

大耳朵元芳说:“他说皇帝陛下有危险,难道说是西域余孽要对陛下不利吗?”

狄仁杰说:“如果是他们就好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我可以保证他们还没到皇宫之前就已经死了,怕就怕是······”

李元芳抖了一下大耳朵,说:“不是他们?”

狄仁杰说:“元芳,你还记得朱雀门上的剑痕吗?”

李元芳说:“当然记得。剑仙李白初入长安就在朱雀门上留下了剑意纵横的诗篇,皇帝陛下还特意留了下来。那真是潇洒至极,举世无双的人中龙凤。大人你说这个什么意思?”

李元芳突然想到什么,倒抽一口冷气。

狄仁杰说:“他出生在西域啊。”

大唐,王者大陆上最强盛最繁荣的国度;长安,王者大陆上最雄伟最壮丽的都城。这里开放是最开放的地方,不论你来自西方的勇士之地还是极东的扶桑之岛,不论你来自严寒的极北之地还是湿热的南蛮之地。这里都有你的容身之地。这里是最包容的地方,不论你是人族还是魔种,不论你是混血还是魔道,这里都能找到你的同类。正是这包容万物囊括宇宙的绝世魄力才造就了大陆上最富庶最繁华的盛世长安!

清晨,当第一缕晨光照耀在长安最高的大楼通天苑的时候,仿若唤醒了沉睡已久的美人,阳光铺撒在鳞次栉比的楼宇宫殿,为她换上了一层新装。长安,向世人展示着她无与伦比的雄壮美丽。

街道上人渐渐多起来,店铺卸下门板,开门做起生意,店小二的吆喝声便穿了出来,不一会儿,挑担的、拉车的、卖果的、拉煤的仿佛都得了信号一般,都吆喝起来。人声渐至鼎沸。

得了人声人气,坊市街道仿佛都活过来一般,有了生气好像也在庆贺这盛世繁华,让人不自禁目眩神迷起来。

李元芳喜欢长安,喜欢这包容万物、繁华富庶的盛世雄城。

他此时正坐在酒楼一角,吃着东西。大大的耳朵竖起,不时地转变方向收集着各处的人声,从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也只有在长安,他的大耳朵才不至于醒目。毕竟,这可是连魔种都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街道上的长安。

酒楼是一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四面八方的来客,歇脚的、住店的、办事的、游玩的总会找个地方吃吃喝喝,聊聊说说。酒楼就是最好的地方。也因此,酒楼就是消息最多也是传的最快的地方。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收集到有用的信息了。李元芳有这个能耐,要没有这个能耐他或许早就死了吧。感业寺的秘密足够他死一万八千回了,所幸他有消息,有能够威胁别人的消息,比如狄仁杰,有别人想知道的消息,比如狄仁杰。

所以他还活着,靠消息活着。

所以他必须每天都收集消息,所以他每天都会来酒楼。

此时,各种消息正源源不断地被他的大耳朵攫取,什么张家和李家因为地基的事打起来了,什么老王私通了隔壁的小媳妇,什么赵家的儿子打了钱家的儿子,没想到钱家的儿子是当朝兵部侍郎的舅舅的表兄的儿子的奶妈的小孙子等等家长里短。要不就是平康坊来了个绝世美人,擅弹琵琶迷倒王孙公子无数,或者是传闻有个混血魔种因舞姿绝美,成了达官贵人的宴席的座上宾等等无聊八卦。

李元芳甩了甩脑袋,大耳朵也跟着抖三抖,好像要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甩出去。恰好在这时,他终于听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那是北边桌子的几个旅客,看起来像是从北方远道而来贩卖物品的商人。

“听说了吗?长城又开战了!”一人说。

另一个人马上接口,“何止是听说,打战那时,我就在那里收皮草呢!”他脸有得色,在他看来从战场回来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其他几个人一听,马上来了兴趣。

那人接着说:“那一战打得真是昏天黑地,守卫军和魔种大军打了七天七夜,尸体是堆积如山。都有通天苑那么高啦!”他指着窗外高耸入云的高楼。

其他几人嗤之以鼻,他赶紧说:“是夸张了点,但是打得那真叫一个惨啊!”

“谁赢了?”几人催促着。

那人歪着脑袋说:“好像是······好像是魔种······”

另外几人说,“要是魔种赢了,朝廷还不召集大军去了。魔种攻破了长城,长安都要被毁啦!”

那人赶紧说:“起先是魔种赢了,因为长城里有叛徒。后来有一队援军来了,又把魔种打退了。”

那几人纷纷表示不信,任凭他说的口干舌燥。

长城果有战事?那方士真的说对了。得赶紧禀告大人!

李元芳急匆匆地走出酒楼,不想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把他撞倒在地。那人连忙过来扶他,不住地道歉。

李元芳拍拍身上的尘土,说:“没事没事。”

他刚想走,却被那人一把扯住。

那人嘴唇干裂,皮肤黝黑,脸上全是焦急深色。他说:“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兵部在哪里吗?”

李元芳帮他指明了道路,那人道一声谢便急匆匆地走了。去兵部干什么?他还纳闷着。等等,兵部,战事,长城,难道他是长城守卫军?等他再想找人的时候,那人早已不见了。

还是先去禀告大人,然后再找也不迟。

没想到等他把消息报告给狄仁杰的时候,狄仁杰却无动于衷。狄仁杰说:“我们的任务是守护长安,保卫陛下。打仗的事由兵部的人去料理。”

“那个长城守卫军?”

“不必管了,自有兵部的人决断。当下我们的关注点不在长城,不在守卫军。而是长安,是陛下,是那个人。以他的消息为最优先。”

“是!”

太阳慢慢下沉,通天苑的影子慢慢变长,追寻着下落的日光,将夜引来。

人渐渐散了,声渐渐平了。热闹的东、西市关上了坊门,长安108坊也依次关上坊门,二更时分,咚的一声,更父敲响了第一声更鼓,长安的夜来了。

宵禁开始,街上除了更夫一律不准再有人行者,违者以犯夜罪论,需鞭笞二十。夜催眠着人们,催眠着长安。

然而,此时一些人、一些事正慢慢醒来。

街上已经冷清,坊内却不乏热闹。特别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府内,宴会正到欢处。

兵部侍郎王大人府内灯火通明,大堂内燃着手臂粗的巨烛,经过后面的铜镜再三反射,整个大堂便如白昼。

元芳不喜欢晚上的时候还收集消息,这叫作加班!但是不得不承认夜晚的消息往往更有用。因为夜会给人披上一层伪装,这时候人们往往会露出真相。

真是讽刺,人啊,必须伪装起来才敢真实。所以他们凭什么看不起魔种?魔种虽然看起来危险,好歹还表里如一。还说混血魔种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混账!

现在,他们眼里的贪婪和欲望,哪有一点看不上混血魔种的样子。他们都注视着舞台上跳舞的绝世舞姬。

那是一个混血魔种,头上长长的耳朵便是明证。公孙离,教坊第一位舞姬,年龄一十六,孤儿,自幼在教坊接受教导。第一次在英王李显府内登台便名动长安,从此频繁出入达官贵人的宴席酒会。

关于公孙离的所有信息一一在李元芳的脑海中出现,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他闭上了眼,大耳朵又在收集着信息。

如果不闭眼,他实在忍不住不去看公孙离跳舞。他怕自己会想那些人一样,露出愚蠢可笑又令人作呕的表情,眼都不眨一下地入迷。

一舞倾城。当公孙离开始跳舞的时候,没有人会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你只能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跃动的精灵,每一次跳跃都在心上激起一阵波澜,每一次旋转都将人整个带入迷离的梦境。

公孙离最擅长的就是胡旋舞,那是从西域穿入长安的一种舞蹈。舞者身着宽摆长裙随着欢快的音乐,旋转踢踏,长裙便如盛开的花儿一般荡漾。公孙离的胡旋舞是能让人醉的,比陈年佳酿还要醉人。

李元芳闭上眼睛后,音乐听得更清楚。此时,音乐节奏加快,节点明确有力,随着周围人不断涌出的赞叹,李元芳知道,公孙离的胡旋舞开场了。

不知不觉,他屏蔽了其他所有的声音,只听见公孙离伴随着鼓点跳的舞步声,通过声音他不自觉地想象出了那个明艳的姑娘轻盈的舞姿,她一定是带着笑在跳舞,裙摆随着她的旋转开出一朵绝世的花,正如那个跳舞的人······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的时候,舞步也随即停止。然后是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声。舞者走下台,转入了后台。慢着,有一个人向其他方向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让他特别在意,直觉吗?

李元芳睁开眼,随即跟了去。他听着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跟着,突然,前面的脚步加快了,他赶紧跟上。不一会儿,脚步又慢了,他也慢了下来。

一步,一步,前面的人慢慢走着,他慢慢地跟着。停住了!

李元芳看着前面的拐角,发现了吗?一只手捏着飞镖,另一只手轻轻抓着背上的飞轮。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李元芳轻轻挪动脚步,一点点接近,耳朵竖得越发直了。快到拐角,他将背上飞轮甩到前面一丈距离,飞轮将地上的石板划出一道口子,他瞬间就到了前面接住了飞轮。

这是他的招牌技,既可追敌,也可逃命。

然而,眼前走廊却空无一人。怎么可能!他自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听错。他小心翼翼走上几步,确实没有人。突然,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一片枫叶,红色的枫叶。

再也没有其他线索,李元芳只能返回宴席。而前一个拐角,一名女子紧闭呼吸,直到李元芳走了才轻轻呼出好长一口气。她调皮又庆幸地笑说:“怎么会被治安官大人的小狗给盯上。幸好我的耳朵也不差呢。嘻嘻”她摸了摸头上的长耳朵。

女子身着红装,如红色的枫叶一般的红装。正是一舞倾城的公孙离。

公孙离从宴席上退下便想暗中潜入尚书大人的书房,没想到却会被跟上。幸亏自己发现得早,以霜叶舞无声无息地逃脱了李元芳的跟踪,否则还真不好交待。

大厅上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越发的热闹了。而此地乃尚书府的内宅书房,夜仿佛一层幕布,将所有的声音和光亮都隔绝开。

好了,让我们看看尚书大人真正庆祝的到底是什么吧。公孙离一闪身,便进了书房。

书房内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公孙离行动却一点也不迟缓。她径直走到书桌前,翻阅起堆积在上的奏章书信,仔细寻找些什么。

这就是混血魔种的优势,他们不像纯粹的魔种那么狂野,也不像人那么儒雅。但是他们有人没有的力量和特殊能力。夜间视物几乎是每一个魔种或混血魔种都有的能力。野兽必须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才能生存下来,有人这样说。

长城战报!首领说过北方有战事。她想起出来的时候首领吩咐过要留意这方面的消息。于是她翻开战报,匆匆浏览。

“战事频仍······马贼大举进攻······今互通关市,与民休息······如再开战······大唐声誉有损······恐力有不逮······”

落款是长城中段守卫军长官苏烈。

长城共分北、中、南三段,每一段都设一名长官,统领长城守卫军事。北段长官花木兰以女子之身统领军事,多次挫败狼族和魔种的进攻,赢得“火凤凰”的威名。中段长官苏烈出生书香世家,又是科举出身,十年前投笔从戎加入守卫军,文武双全,有“状元将军”的美誉。南段长官李技守卫长城多年,却始终默默无名。

南段主要与西域各国相接,防御横行西域大漠的马贼;中、南两段正面与北夷狼族相抗,防御其北下掳掠。大漠南北散落着各股势力大小不等的魔种部落,他们和人类是永远的敌人,人族和魔种的恩怨延续千年,难以调解。

匆匆看完,公孙离又看见一封书信,上面“玄礼兄亲启”几个字写得龙飞凤舞,破为不凡。她打开信封,刚看得几行字,头上大耳朵似有反映地抖了一下。果然有人来了!

又一闪身,她已出得门去,随即消失于夜色中。

公孙离还在想着信上的内容,“······中段战事,可伐不可救······伐之,兄有补天之功······”她正想着,却被一人拉住,公孙离一惊,那人满身酒气,颇为无礼,说:“来,给爷爷跳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