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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卷一·落花流水春去也·十四

邹盈盈只觉着自己大概是要撑不住了,腿间一股股的热流顺着裙子蔓延了一地,下腹那一阵比一阵更为剧烈的抽痛,仿佛就是永不停歇的海上巨浪,抽打得她整个人都只能随风浪起伏,却一点儿不能做自己身体的主,连蜷缩起身体来抵御疼痛的那点子力气都没有了……

乌祁的召唤并没有给邹盈盈什么勇气,反倒是林岚看着这样在外头躺着也不是办法,梅香或是乌祁一个人也扶不起来邹盈盈这么一大个人,梅香是个没啥力气的小丫头,乌祁又是个酒色掏空了的酒囊饭袋,倒不如找两个粗使婆子更妥当些。

林岚便喊人把那藤椅取了来,让粗使婆子们上前去,将邹盈盈整个人抬起放椅子上,然后再连人带椅子都一同抬了进房等大夫来。

乌祁见邹盈盈被抬了走,忙也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姨娘们见着这事怕是要难收尾,也没人敢再近前来,都纷纷躲了一边,怕是都打了看大夫来了怎么说在决定怎么做的小算盘了。

而这边闹成这样,那法事也是再继续不成的了,邹盈盈这状况看着又不好,毕竟人命关天,这又是个有孕在身的,林岚那里敢走开半步?林岚只得拉了紫意红意两个来吩咐一通,且让紫意同着钱娘子去安置姑子们,红意带了乌泠姐妹俩留着看家的两个大丫头莺儿和柳儿分头忙活,给人带婆子们守着这现场先不准别人乱动,又给人守着二门等出门的几个回家,通知一声儿让他们躲躲暂且别过来——林岚是觉着保不准这事后头还有好些幺蛾子要闹,还是拦着孩子们最妥当。

林岚本就坐在邹盈盈对面,是见着邹盈盈那诡异的一摔的全过程的,方才那是一片混乱,一时半会林岚没关注到周围环境如何,这会儿暂且安置了邹盈盈回房,林岚立即就回过味来了。

邹盈盈有多看重自己如今肚子里那个孩子,众所周知,甚至是为了这孩子,邹盈盈都不惜放弃在乌玮人生最后一程演一演慈母……可见得她对这孩子的期待是多么重了!今儿若不是她觉得自己胎像已稳,又是乌玮的法事,邹盈盈怕是连房门都未必肯出来的。就这般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邹盈盈会是一个不小心就能摔得这般惨烈模样?!

林岚简直就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其中的不妥之处来!因此林岚便多了个心眼,先让人把方才的现场给守着了——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那些个后宅里头,女人就爱为难女人的狗血事儿听多了,由不得林岚不满脑子的阴谋论!

刚吩咐下这些,那边就有人找了俩稳婆来,林岚忙领了这俩稳婆小进去邹盈盈房里看看,大夫虽是还在路上,这没鱼虾也好,稳婆接生多了到底也比寻常人懂些……

可是这稳婆们也不看好邹盈盈了,只进去看了几眼,便出来和乌祁以及林岚回话道:“回老爷太太的话,老婆子看着,这姨奶奶怕是不太好……肚子里那个小的,这看着是没指望了……大人也怕是要赶紧的吃着止血药丸撑一撑——毕竟姨奶奶身子骨看着也不是那种健壮能撑得住的……”

乌祁听得脸色都变了,那煞白煞白的脸都快要跟里头躺着的邹盈盈不相上下了,林岚便知道这也是个指望不得的货,索性今儿就好人做到底罢!

林岚便硬是挤了挤眼睛,生生挤出来一两滴泪珠儿挂在眼角处,做出来感同身受的悲伤表情,这才转身劝乌祁道:“老爷且去看看邹妹妹罢!这儿女缘分上头,本来就是靠着天意……邹妹妹才没了玮哥儿没多久,这又……必然是伤心得不行了……老爷先去劝慰劝慰,我这就着人去取三七散来,事已至此,太伤心也无益,总是要先让邹妹妹保住身子骨才成。”

乌祁点头应了,即刻就进了内室去劝慰邹盈盈,林岚一边吩咐人去取三七散,一边又遣个婆子赶紧的出门再去催大夫。

好在这边厢刚给邹盈盈灌下三七散,她身下那流血不止渐渐收住了,那边厢胡大夫便上了门,胡大夫只一看邹盈盈这惨白脸色,即刻就取了银针出来,都来不及多问几句,便先施针将出血全止住了。

胡大夫施针过后,邹盈盈方才说话的力气,刚才出血最猛的时候,她甚至都要昏迷过去了,连眼皮仿佛都没有力气可以睁开。

如今邹盈盈睁眼见着乌祁就在她身旁,她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一般痛哭出声:“老爷……老爷……孩子……孩子……咱们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没了……”

乌祁这一刻简直就是心痛得无以复加,一把抓了邹盈盈的手握在手心里,方才就说了许多遍的轱辘话又开始语无伦次的说了出来:“盈盈,你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孩子……孩子还会有的……将来……玮儿有灵性,这次回来了,将来……将来还会再回来……你别哭了……身子要紧……别哭了……”

邹盈盈却是闻若未闻一般,虽然是没有力气继续大哭,却也抽抽噎噎的止不住哭声,哭得乌祁心里都仿佛浸满了黄连,又是酸涩又是苦闷,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最后只得再握紧了邹盈盈的手,低低喊了一声:“盈盈妹妹……”

邹盈盈听见这许久不曾听过的他们当年年少时候的昵称,眼泪流得越发急切,哀哀应了几声:“祁哥哥……祁哥哥我的心好痛啊!就快要痛死了啊,我们的孩子……孩子没有了……祁哥哥……”

乌祁听得分外不忍,忍耐许久的泪水也再留不住,一滴一滴落在自己和邹盈盈相握的手背上头……他再顾不得屋子里还有林岚,还有胡大夫,还有一众丫头婆子们,只低了头,和邹盈盈额头碰着额头,泪眼对着泪眼,双双呜呜咽咽的都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