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轻不敢跟太近，远远遥望。
他看到丁婆婆的迟疑和犹豫，看到她坐在花架下沉默，看到她神色坚毅走向住院部，看到她在护士经过时，手腕轻轻抬了一下，看到她只在曾志病房前短暂停留，然后就退到角落……
再然后，曾志出事。
朱轻悚然。
他知道丁婆婆神秘不可测，也知道她可能在打什么主意。
但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出手这么迅捷，并且不留一点余地。
丁婆婆瘦瘦小小一只的背影，慢慢行进在人行道，毫不起眼，甚至不特加关注的话，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中。
她随着人流穿过斑马线，去到公交站搭公交车，跟站台上搭车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没有人特别注意她，甚至在她挤上车时，因为人多，也没有人刻意让座。
丁婆婆面色平和，默默拉着吊环，双目直视车窗外，就是个普通的腿脚利落的老太太。
朱轻被唬到了，远远避开。
他很想找个人倾吐一番。
可身边鬼类们，没有值得交心的。
也只能等晚上，跟于微时讨论讨论了。
丁婆婆下了公交车，无意识的四下看看。
一切正常，她薄薄的嘴角轻轻一咧。
快刀斩乱麻的滋味还是那么爽！
桂花巷，丁婆婆的店。
戚洵美已经来了。楼勤把人送到后，回了万春国际，不过预定了晚上再过来。
“小美，你一边好好坐着去，这里我来就行了。”于微时挡开戚洵美要帮忙洗菜的手。
戚洵美拉下口罩，无奈：“我感冒不严重，也不传染。”
“我知道呀。去休息吧。”
“拜托，真当我是客人呀。”
“嗯哼。”于微时笑：“你是病人。”
戚洵美翻她一眼，转向寻呈翼：“寻老板，没去开店呀？”
“开呀，提早打烊而已。”
“我信才怪。”戚洵美看一眼他在处理海鲜，问：“要帮忙吗？”
“谢谢，帮我拿个盆过来就行了。”
“好咧。”戚洵美兴高采烈的翻橱柜，递过一个盆子，还问：“还有要帮忙的吗？”
“谢谢，暂时不用了。你去坐会吧。”
戚洵美嘴角一扯：“你也当我病人？”
寻呈翼笑着看她一眼：“你本来就是呀。”
“切。”戚洵美受不了他们两个一个调调，指指：“你们现在就开始一个鼻孔出气啦？恭喜呀，竟然跳过了磨合期，直接默契如……”
于微时干咳一声，制止她乱用词，瞪眼：“你要实在想帮忙，敢去前店站柜台吗？”
戚洵美双肩一塌：“不敢。”
中元节快到了，前店品种更丰富了，戚洵美却感到阴恻恻更厉害了。
于微时笑着擦擦手：“那帮我去洗水果好啦。”
“行呀。”
一面做饭，一面聊天，顺便等丁婆婆回来。
先把饭煮上，菜都洗差不多了。
寻呈翼要去修理铺打个转，怕小明搞不定复杂的家什。
于微时坐在前店和后院联接的门槛上，吹着过堂风，跟戚洵美聊天。
“小楼总，看起来很长情呀。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放弃呢？”
戚洵美轻叹：“是呀。怎么办呢？”
“试试呗。”
“不要。”戚洵美看她一眼，认真：“微微，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你跟寻呈翼，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无一处不契合。可我跟小楼总，两个世界……”
“才不是。”于微时低眼，轻声：“寻呈翼，也不是穷人。”
戚洵美想了想：“看气质，确实不像。但比不了楼家吧？”
楼家在海市，首屈一指，响当当的人上人。
寻呈翼家在京市，能跟楼家相比吗？
“反正，我也还是那句话。谈谈呗，你不会吃亏的。”于微时半开玩笑：“你瞧瞧首富王公子，他一个季度换一个女朋友，每任女朋友哪怕是分手后，知名度大涨，开网站的做主播的，转行做其他的，混的比以前好多了。”
戚洵美都笑了。
这比喻，简直清奇。
“可我，不是首富公子的那些前女友们？我不会钻营呀？我也不擅宣传呀。我若是分手，那必定是脱层皮，好久恢复不了元气。所以，我还是在同一个阶层找伴侣吧？”
“你比我更实心眼。”
“我是实心眼，有目标，很明确的。哪像你，不相信爱情才驻足不前。”
“那你驻足不前的原因真的只是阶层不同？”
“对。自卑心做怪呗。”戚洵美自嘲一笑，摆手：“微微，你不要劝我了。我很明白自己要什么。”
于微时探身过去，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小美，不要怕，大胆一些。先考察一下，如果真的各方面很适合，不妨一试。”
戚洵美偏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乖顺：“我会的。”
二人静默，小院风寂寂。
未来在哪里？两人都没底。
于微时虽然答应跟寻呈翼交往看看，可未来会是个什么结果，她完全不敢想，也不愿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呗，至少现在年轻，跌倒能很快爬起。
她心态本来也够好，输得起。
戚洵美呢，觉得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大概就是自己母亲现在。但真是她要的吗？她不确定。至少，自己的父亲跟母亲还算相敬如宾。
但，相敬如宾的日子，她并不向往呀！
对未来的憧憬，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渐渐长大，戚洵美就明白，她就是个普通女孩，终其一生也拿不到开挂女主角的剧本。所以她认了，她乐观了。
其实内心深处，她渴望改变，渴望灿烂，不愿平淡。
然，事实是，她连进万春国际都是家人托了人情的。
气氛有所沉闷，戚洵美重重叹气。
于微时也觉得心里堵，她偏头看一眼前店。
没有人管束，她连画符都提不起劲来。
“对了，我在医院还看到俞经理了。”戚洵美没话找话，试图缓和僵化的气氛。
“谁？”于微时的思维还没抽脱出来。
戚洵美指指隔墙：“俞奇呀。”
“哈？”于微时惊讶：“俞奇？”她怔了怔，记起来，俞奇进的就是万春国际。
戚洵美认识他，并且知道他住隔壁，并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