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槿说了半天，也不及中年女子一句威胁。
而从中年女子那一句话带来的作用中，谈槿感受到了小护士对于她那个嫂子的恐惧。那份惶恐看上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积累出来的，像是很长时间慢慢堆积起来的。
“你为什么会对这个细节这么清楚？”谈槿问道。
凌晨，按照正常人的作息来讲，正是一个人睡得正沉的时候，应该很难会听到来自外界的声音才对。
小护士脸偏向无人的那一侧，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些。她沉默片刻后道：“我们家晚上经常会闹起来，每次刚睡下没多久的时候就能听到隔壁的声音。他们两个要是出去喝酒回家，一般都是喝得特别多的那种，回来也不会直接睡觉，而是要在屋里吵闹半天才会消停。”
“因为这个，左邻右舍不知道找过来多少次了，也报过警，但什么用都没有。”
令她难以启齿的只是最开端的那一句话，那一句话过后她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说话都比开端时要顺畅流利不少。
谈槿看着小护士逐渐自暴自弃，面色入土，说什么都开始不在意起来，便知她先前的心结应当不只有被她哥嫂压迫这一样，来自于家庭的那部分原因也是不少的。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的人。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将她的过错抵消。
谈槿承认她是有过那么一刻的心软，但也仅限于此了。
“一个常喝酒的人，还能有能力做护士？”谈槿冷笑两声问道。
喝酒，是最能让一个人失去控制的方式之一了。常年酗酒的人，怎么可能头脑清晰？手上的动作也不可能稳得下来，根本做不得护士这种仔细的工作。
谈槿的问题，也正是中年女子要问的，不过中年女子却比谈槿多了一些其他疑惑。
“你嫂子她可是刚拿下了这个季度的优秀职工，按照你说的那样，她上班的时候根本不会有精力做事，她又是凭什么拿下的优秀职工呢？”
中年女子刚刚看到了小护士找出来的照片，也认出了照片上的那个人。她们虽说不是在一个科室住院处，但因为小护士与那人的亲属关系、那人经常下楼来找小护士，再加上本季度的评优刚刚结束，整个医院总共就那么那么些优秀职工，便对那人印象深了些。
没想到，她刚对那人有些好印象，便要就此推翻。
她很难想象，一个私生活那般的人，会一点都不影响到工作。尤其是在听到了小护士说的酗酒直到凌晨之后，就更难相信这样的人能成功了。
这不是偏见，而是事实大多如此。
“她……她其实业务能力不是很强的。”小护士犹豫后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女子身为小护士的上司，如此锐利的语气带来的效果比刚才谈槿带来的还要强一些。
小护士一听，感觉自己那句话似乎不应该说，立马把嘴封上，瘪着嘴忍着哭意，像个受气包似的把手握到一起不住地上下揉搓起来。
谈槿知道的那些还会让她有些想要瞒住的可能性，而中年女子现在追问的这些，就会让她真的得罪了她那位看似亲和的嫂子。
“别再问了，师傅，我……”
她啜泣的声音把中年女子的愤怒浇灭大半，中年女子怎么说也是个在职场多年的人了，怎会不知小护士的为难之处。
“行了，这些等我回医院再去了解吧，你继续说你的。”中年女子无奈道。
谈槿对她们的那些事不感兴趣，沿着小护士说的话继续问道：“她和你哥哥之间没有什么其他关系吗？”
问出这话时，谈槿也没抱有太大希望。毕竟她想知道的已经可以算是那两个人对外的秘密了，一个妹妹而已，还是个不受宠的妹妹，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么多。
可是现实却并非谈槿所想的那样。
“他们，他们来过我家一次，在客厅和我爸妈说起过一笔买卖。”小护士提到这些还有些胆怯，手指被她搅得更紧了一些，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买卖？”
“嗯，我是在房间里偷听到的。他们说，好像是弄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想倒卖出去，但又没时间，想让我爸妈帮点忙。也不用我爸妈做什么，就帮着把东西送到买家那里把钱拿回来就行。”
谈槿对小护士说的“东西”二字，很难确定出一个范围来。但听她说的那意思，谈槿也能觉出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者说不是什么正规途径得来的东西。
“之后呢？”谈槿问。
“之后他们说，只收现金，不论多少钱都只要现金。我爸妈起初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我那个哥哥一直劝，说是会给他们跑腿钱，不会少的，他们两个平时又没什么事情做，就答应了。”
“现在还在做吗？”
小护士点点头，“一个月出去两三趟的样子，每次出去都要几天，很少有送本地的买卖。”
谈槿指尖在桌面上一点一点的落下，寂静之中，这种声音给人带来的压迫绝不逊色于直面他人的怒火。
小护士在这种氛围之下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呼吸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是想要以此来缓解自身的压力。
“你就没担心过这些，跟着看看？”谈槿突然发问。
“有过。”
小护士下意识地回答，这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懊悔自己的没脑子。
“结果呢？”谈槿笑问道。
看到谈槿似笑非笑，眼尾挑起的样子，小护士心底别提有多害怕了。
“我这边有工作，没有跟上去太久就必须要回来了，所以基本上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那眼睛在说话时不自觉地偏向一侧，躲避在场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
刚说完话没过多久，就有一串汗珠从小护士的脸颊上滑落下来。不用说，三人也能看得出来她必然不是在说真话。
这几句谎话被她说的实在是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