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感到惊奇的是，望向李牧时，李平眼中的好奇竟然一点都不输于他刚才看向南宫清月的时候，甚至听他的语气，似乎之前就听说过李牧的名字。
李牧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位来历不凡的李世子表现出一副对自己很好奇的样子，微微躬身拱手说道：“青眉李牧见过李世子。”
李平自然不会关心流传在剑南道的那句“杀我者乃青眉李牧”，他只是从这句话中知道了李牧这个名字，身为闲散王爷，李平也没有心思关心剑南道妖祸，在他看来，不管平岭山的妖怪有多强大，终将不可能是整个大唐帝国的对手，迟早会被消灭。
至于李牧斩杀平岭山金丹大妖这种小事，江王更不会放在心上，一来他不是修仙者，不知道斩杀金丹大妖黑巫豚的困难，二来只不过是杀了平岭山的一个小小妖怪先锋，哪里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李平对于李牧的好奇，自然是源于年初时他在内侍省看过的皇族卷宗，里面那些有关当年嚣王李道成主政剑南道时所记载的只字片语。
黑衣抱剑女子和侯思止同样打量着李牧，黑衣女子感兴趣的是李牧刚才施展的那一式剑意，而侯思止则是出于对李牧剑道的欣赏和身世的疑惑。
被三名来头不小的大人物围住以审视的目光盯着，李牧倒是没有太过慌乱，只是觉得这三个家伙着实奇怪，自己又不是师姐那样的美人，怎么他们对我如此感兴趣？
“李牧，你今年多大？”李平负手笑眯眯地问道。
李牧微怔，嘴角抽搐地看着李平，被这么个油头粉面的世家公子笑着问年岁，李牧心里忽地感到一阵恶寒，强忍抽这家伙一个大耳刮子的冲动，李牧强作镇静地说道：“在下虚岁十八。”
“十八......”
李平皱眉暗自咕嘟一句，眼里的疑惑之色越发浓烈，紧接着又问道：“你出生在何处？且把身世一一道来！”
李平收敛玩世不恭的笑容，稍微显露正经之色，严肃认真的样子倒是的确透出几分皇族贵气。
李牧头脑越发糊涂了，和南宫清月不解地相视一眼，又以质询的眼神朝韩奎望去。
韩太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爱莫能助地露出苦笑。
李牧犹豫了会，虽然不知李平此举何意，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我自幼不知双亲，在锦官府流浪长大，后来跟着一老羊倌为大户人家牧羊放牛为生，那老羊倌破落之前乃是落第秀才，他便教我读书写字，也教我取了名字......后来那老羊倌死了，我便混迹于锦官府，四处做工，直到侥幸遇到了师父素心道人......”
这便是李牧童年真实的经历，没有太多值得隐瞒的事，只不过他却是没有说，从他幼年记事开始，身边就带着一个黑乎乎不像葫芦不像瓶子的小土罐，连李牧都不知道小土罐究竟是哪里来的，仿佛就是他的伴生之物。
如今小土罐成了李牧最大的秘密和依仗，青眉李牧之名能在短短半年之内传到整个剑南道，全依靠小土罐神秘的无上威能。
如今这个宝瓶，就安静地躺在李牧腰间芥子袋里，除了他以外，无人可以探知宝瓶的气息和存在。
李牧轻描淡写地说完自己的身世，眨巴着眼露出一个真诚自以为人畜无害的微笑。
李平两道如小剑般凌直的眉毛皱得愈发紧，沉声问道：“这么说，你刚出生那会正值剑南道战乱？”
李牧想了想点头说道：“正是！不过那会年纪尚小记不得太多事，后来才知那会战乱已近尾声，大唐将士稳住阵脚，把西番蛮子赶出剑南道，却留下了满目疮痍和一片废墟，锦官府的大户人家逃的逃死的死，惨得很！”
南宫清月闻言双眸微垂，轻轻握了握师弟的手，神色略微有些黯然悲伤，她知道李牧幼年时的这段过往，那会不过三四岁的南宫清月还跟着素心道人在眉山深处隐居度日。
只是师弟同样悲惨的童年，让南宫清月想起了自己不也是因为一家被作乱的妖怪所害，幸运遇到素心道人才得以活命，师姐弟俩都是幼年凄苦的可怜人，因缘际会之下在眉山相遇，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李牧很快感知到师姐波动的情绪，朝着她咧嘴一笑以示安慰。
李平沉默着一直在思索着什么，内侍省宗正寺卷宗并没有李道成独子详细的出生时间，只不过根据时间推算，李牧的年纪倒是恰好符合。
“你的名字，真是那老羊倌为你取的？他有没有对你说起过什么？”李平肃然地说道。
李牧皱眉回忆了下，摇摇头说道：“准确的说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只因那会识字不多，而李乃大唐国姓，我又是个牧童儿！那老羊倌郁郁不得志，哪有心思替我取名，便是心情好教我读书也是趁着他没喝醉的时候，那老头后来到底是死于战乱还是醉死的我都不知道。”
李牧摊手自嘲笑着说道，虽然说得很轻松，但漠然的语气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愿触碰回忆的痛苦，那种艰难困苦找寻一切机会才能活下去的日子，李牧实在不愿意去回想。
只因吃过太多苦，承受过远超他年岁负荷的磨难，李牧的心智才会早早得到磨炼，对于世事人情看得较为通透。
李平听罢微微点点头，默然想了想没有再问什么，忽地抬头笑道：“这么说来，难道事情真这么巧？”
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李牧所说，总之李牧不明白这位李世子探听自己的身世究竟是何意。
李平咂嘴自顾自地感叹一番，有些疲倦地伸了伸懒腰，兴趣缺缺地打着哈欠朝一旁走去。
侯思止若有所思地朝李平看了眼，又冷冷地注视着李牧，问道：“就是你斩杀了金丹大妖黑巫豚？用的也是刚才那式剑意？”
相比于李平，侯思止的问话就显得直接冷酷了许多，但李牧知道这人才是修为高绝心狠手辣之徒，不敢怠慢，略显恭敬地说道：“侯先生目光如炬！不过松州除妖也多亏了原仙使，在下不敢居功！”
侯思止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杀了一个平岭山的先锋小妖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先前还以为传言有误，不过观你今日之剑意，倒的确能够破开黑巫豚的肉身防御。”
李牧笑得有些僵硬，也不知侯思止这话究竟是在夸赞还是不屑，但面对这样一位流露危险气息看不穿修为的高手，李牧还是识趣地没有说出什么找打的话。
李平和侯思止对于李牧的好奇都问完了话，李牧暗暗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朝那黑衣抱剑的冷艳美人望去，心想是不是该这位美女问话了？
不过显然是李牧想多了，黑衣女子瞥了李牧一眼便转身走朝一边，没有和他说话的兴趣，李牧心里不觉有些小小的遗憾。
“韩太守，剿灭云山宗的事由你向崔圆上报，然后知会朝廷，其他的你不用多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是清楚的！”
侯思止冷着脸漠然地说道，韩奎哪里敢有异议，忙道：“下官一切听从侯中丞吩咐，请侯中丞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侯思止嗯了一声，转身朝李平说道：“李世子，你们先行上路，待我事情办完之后便来追赶！”
李平正逗弄着冷漠的黑衣女子，闻言想了想认真说道：“其实我还想在剑南道玩一阵子！”
侯思止皱眉，声音愈冷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让你出来不是让你来玩的，等事情办妥，自然是早早赶回为好！”
李平痛苦地哀嚎一声，无奈又不甘心地摊手说道：“那好吧，一切听你的便是。”
侯思止说罢不再耽误时间，抬脚便要朝那云山大殿废墟方向走去。
李牧忽地出声问道：“敢问侯先生可是要去追杀上官奕？”
侯思止脚步停下，阴沉的眼里多了一丝戏谑寒意，说道：“怎么，你也想要他的脑袋？”
李牧笑着摇头道：“他的脑袋对我没有任何用，只是这么一个元宫境道人是我青眉派的生死大仇，总要看着他彻底消失在世间才能放心些！”
侯思止沉默了一会，冷冷地说道：“你若跟得上，就来！”
说罢，侯思止直接取出一枚神行符箓捏在手中，身子一纵便以极快的速度御空而去，直朝着西边方向追去。
李牧仰着头叹道：“有符箓在手，当然可以自以为很快，这些家伙的脸皮看来比我还厚！”
南宫清月将古晶剑塞到李牧手中，认真地说道：“小心些，我们就在嘉州城等你，然后一起回松州！”
李牧原本想着有侯思止出手，自己就是跟过去看看热闹，想来用不着出手，不过为了让师姐安心，李牧还是拿上古晶剑，笑着点点头，提着剑几个纵步直接跃下山去，借助山石树冠，半踏空半疾行地往西而去。
身为金丹修士，李牧自然不能像侯思止那样驾驭雄浑真元直接御空，就算他能一路用丹药补充真元，消耗也太大了些。
李牧飞得没有侯思止那般高，根本称不上御空，但他的速度一点都不慢，身影很快消失在云山连绵的山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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