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恨夜风清了，若是交起手来，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事实证明他不但手下留情，甚至不敢动真格，是的，他下不去手。
两人忽上忽下的蹦跳着撕打在一起，很显然凌澈只守不攻，节节败退，夜风清见他如此，着实可笑。
他这是嫌弃自己上了年纪了吗？一开始不是拼尽全力吗？现在怎么不反击了！！
夜风清想到此，不免觉得耻辱，他堂堂风月城当家人，落林宫公子，苏离澈竟然以退让来羞辱他，实在可恨。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焰气，让凌澈心惊。
就在凌澈走神之际，夜风清的长剑从他手臂旁穿过，随着“撕拉”一声，他的手臂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凌澈“嘶”了一声，紧跟着皱起了眉头，身形回身旋一转，整个人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他低过头，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臂，神色恍惚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夜风清，张了张口：“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话，眼前的人形如鬼魅一般，嗖的闪过来一剑刺进了他的腹部，忍不住疼痛“嗯——”了一声后，立即弯下了身子。
凌澈见他凌若冰霜的俊脸，尽然面无表情，就像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也异常的冷漠，见此心脏猛地的抽疼。
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内心早已怒火冲天，他尽然真的会伤我，他真的会伤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忍再去看夜风清无情的面孔，于是愤怒的仰天长啸：“啊啊啊！！！”
如雷贯耳的叫声，从周围横扫而过，每一处都不曾放过。
就在此刻夜风清毫不留情的将手中的剑猛地往前推了过去。
“噗嗤”一声，是刀剑深入骨肉的声音，凌澈因腹部传来的巨大疼痛，立即往前弓起了腰身。
紧跟着“噗”一声，鲜血的血液，从他口中喷洒而出
嗡的一声，夜风清的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去，手中的剑也跟着从凌澈的体内扒了出来。
刚刚满是是恨意的俊脸，顿时间苍白如纸，身子在不断的颤抖着，神色更是惊慌不已，他看到苏离澈吐血后，居然怕了…
不但怕了…心底还是揪心的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下不去手。
凌澈垂着脑袋，捂着他的腹部，自然看不到夜风清惊慌的神色，他张了张口，一字一句的喊着：“夜！风！清——”
站在不远处的夜风清听到他暴怒的声音后，立即缓过神来，恢复成了刚才面无表情的模样。
凌澈缓缓抬起头来，不料对上竟然是他毫无波光的目光，和冰冷的面孔。
他心里一横，想到刚刚那一剑，想到死去的父皇和伊无双，再想他失去记忆后便忘掉的母亲，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夜风清有关。
心底压着的一团怒火，正在他体内发了狂的乱窜，一次又一次的敲打着他的心房，让他目光一寒。
不顾腹部的伤，握紧龙泉剑，“啊！！”怒吼了一声，朝着夜风清冲了过去。
一边疯狂的挥动着长剑朝着夜风清砍去，一边狠狠的说道：“夜风清…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杀了你，”
夜风清看着眼前发狂的人，双目通红的充血，面目因为过度愤怒而变得狰狞起来的俊脸，心有余悸。
即使他招不形，却也将他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死守。
凌澈此时就像发狂的雄狮，极力愤怒好似非要抓着他痛咬撕碎一般才甘心。
就在二人打得火热时，夜风清招架不住不了，想要跳开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不料他空中回旋一踢，直接踢在了夜风清的胸膛。
夜风清闷嗯了一声后，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噗嗤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凌澈从天而落，腹部上的伤口还在滴血，这时他腹部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大片。
只不过凌澈今日穿的是黑灰色锦服，腹部上的血迹并不明显。
他双脚落地后，面上的阴霾之气不仅没有散去，反而用一种杀人的眼神看向倒在地上的夜风清。
夜风清咳了几声，咳了不少血，他抬起头对上凌澈那双冰冷的眼神时，嘴角随之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意。
凌澈仅剩下了半丝意识，被他这一笑，全部打散了，机器般的抬起手用手中的长剑指着夜风清。
他撒腿一冲，噔噔噔的脚步声快速传来，他一身杀气的冲向夜风清。
夜风清一副受死的样子，闭上了眼睛，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别人给的再好终究不是他的。
他今日已经尽力了，他不是没有杀苏离澈，而是杀不掉他。
夜风清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忽然噗嗤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还以为自己死了，不料身上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被鲜血喷了一脸的凌澈，顿时傻清醒了过来，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道：“成源…哥哥，”
一句成源哥哥，惊的夜风清立即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一身月牙白锦服的身影。
容不得他思考，他张大着口子吼道：“成源！！”
他连跪带爬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冲上去扶住了那具摇摇欲坠的身体。
二人身子往下一滑，坐到了地上，他搂着顾成源大哭了起来，凌澈那一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凌澈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人，一个泣不成声，一个奄奄一息的躺在另一个人手里。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师父了，”在离王府初次相见，夜风清请顾成源给做师父，教他读书写字，他生性顽劣满对他是不屑。
初次去落林宫，他总以为顾成源要和他抢哥哥，狠狠的踩了他一脚，顾成源气的满脸通红，却不曾凶过他。
在落林宫相处的一年里，他尽心尽力教他读书写字，他起初不愿，不知不觉过了一年后，懂事了些才知道顾成源是真的为他好。
距离相识五年之后，再明月楼相遇，夜风清遇险。
“离澈，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哥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面前再次来到九幽国又遇到了他。
“离澈，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吩咐人给你准备。”
“离澈，最近天寒了些，过来看看，我给你准备几件衣服，看看喜不喜欢。”
年后，再来九幽国
“离澈才两个月不见，瞧又长高了，刚才我坐在马车里，都听到小姑娘夸你俊俏呢，看来你哥不用愁着，你娶不到妻子了。”
“离澈…”
“离澈……”
昔日相处的场面，一一呈现在他脑海中，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笑起来十里春风一样温暖。
可他刚刚做了什么……他刚刚做了什么，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左顾右盼，衣服上的血迹格外的刺眼。
那个温柔如春风一样的人，被他杀了，杀了…被他杀了……
自己手中长剑就那样直直穿过了他的胸膛…他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会出现…
想到他为什么会出现，他整个人都僵硬在了下来，如果他不出现…如果他不出现…
那么他的剑刺穿的可能就是……
他面如死灰的看着坐在那边嘶吼的白衣少年…白衣少年嘴角挂着血迹。
身上还占了不少血…
不敢再往下想……不敢，他惊恐的往退去
“成源——”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惊恐，他慌乱的抬起头，便见一身黑衣的男子冲了过来。
果然都来了……他一早就知道钟离幕回来，一早就派了去三百人埋伏在中途，等待猎物出现。
顾成源听了自家兄长的声音后，心里一暖，不料眼前的人哭死得越发厉害。
他用力的抬了抬脑袋，浅笑了一声动了动唇安慰道：“夜风清…你别哭了，你怎么能哭，不能哭、夜风清，你不能哭……你不是说过你是世上最骄傲最坚强的人吗？你以前说过你永远都不会哭的…”
成源的话，让他更加内疚，五年前风月城没了之后，他发誓一定要坚强，哪怕是死撑着也不让自己掉一滴眼泪。
从那以后开始慢慢的伪装着自己，慢慢的冷漠了起来，就连心也硬了不上。除了对他们几个外，他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笑颜。
他以为自己能一直保持下去，直到落林宫叛变，直到张禾死去，直到妖妖离去，直到风月城再次遭遇劫难，凌澈才知道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
他哽咽的说道：“成源…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去了钟离幕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就连最后的归宿都没有了…你再有事，我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
此时钟离幕已经走到了他们两人身旁，慢慢的蹲下了身子，紧皱眉头不说话。
钟离幕张开双臂伸了过去，示意他把顾成源给他，他抬头看了一眼钟离幕，见他皱着眉头。
目光又暗道了几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灾星一样，和他沾边的都没有好下场。
到头来个个惨死，而且死因都和他有关。
顾成源闻到了钟离幕身上的气味，自觉往他怀里缩了进去，喃喃道：“兄长……对不起，成源恐怕不能陪着你了……”语气中满是遗憾。
钟离幕听了他的话后，心脏不由叮咚了一声，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安慰道：“不会的，你会好的……你小时候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和我一样做一个君临天下的王吗？你才刚刚当上摄政王……握还没来得及教你功夫，等我们回九幽国后，我亲自教你好不好。”
他自小身体就不好，除了满腹经文什么都不会，加上钟离烨对他的那心思，让他总日难安，在钟离幕收留他之后一直嚷嚷着要学功夫。
不过体质太弱，时至今日都未能实现。
他靠在钟离幕怀里，轻轻的摇摇头像是在撒娇一般蹭了蹭他的胸膛，断断续续开口说道：“兄长…来不及了，太迟了…太迟了…很幸运能遇到兄长你…若是真的有轮回，来生我一定要做你的亲弟弟…理所应当仗着你的宠爱，做一个嚣张跋扈，恃宠而骄的逍遥王爷……”
钟离幕闻言，宠溺的笑了起来，他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温和的说道：“我等着…”
顾成源听后，心里很是欣喜，却也很惆怅，将脸转了过来，看向目光呆滞两行清泪直流的夜风清说道：“夜风清…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夜风清闻言，立即点头了头说道：“好，你说…你说…我听着，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顾成源说道：“不要对我兄长那么冷漠…不要拒我兄长于千里之外，不要将我兄长推给别人…不要留我兄长一个人，不要伤害自己让他痛苦…他真的很爱你，就算要他掏心掏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掏出来给你……”
听了顾成源的五个不要，他的心都快疼的碎掉了，后面的话更让他心酸，他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他见夜风清点头了，立即露出了笑颜说道：“真好……”
他伸手抚上了夜风清的脸，目不转睛盯着夜风清的脸颊说道：“我在兄长身边呆了十几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在意过谁，你是唯一让他牵肠挂肚，寝食难安的人，你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乖乖听话的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爱到骨子里的人……我多希望有生之年，能见到你们成亲…”
说完这话后转头看向钟离幕凄凉的笑道，他那张苍白如纸的俊脸上没有一丝惧意，看向钟离幕时反倒是满满的歉意，说道：“对不起…我恐怕，等不到那日到来了…”
钟离幕皱着眉头酝酿了大半天，终于喊出来了一声：“皇弟……”
他歇斯底里的一声皇弟，让顾成源身体一震，欣喜若狂的喊道：“皇兄……”
“在呢…在呢，我在这里……”钟离幕说着，又将顾成源搂紧了一些，十几年来，他从未喊过顾成源一声弟弟，更别说是皇弟了…
不远处“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三人的思绪，三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只见凌澈一动不动的站着，脸色的悲痛显而易见，脚边上的他刚刚掉落的长剑。
钟离幕和夜风清看到凌澈时，皆是一身杀气，目光冰冷犹如一把把利刃。
而顾成源恰恰相反……
就在此时他苦笑了一声，艰难的伸了伸手，动了动嘴唇喊道：“离澈……”
事情他都听说……他不相信夜风清是那样的人，自然也不相信凌澈会屠风月城满门。
其中肯定是有误会，导致他们两人刀剑相向，可当他看到凌澈执剑朝着夜风清袭过来时，他吓得大惊失色
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就冲了过来，就算他现在快死了，也不后悔刚刚做的决定。
顾成源还没等到凌澈回话，高举的手也跟着掉落的下来，身子一软断了气。
“成源哥哥——”
“成源！！！成源——”
“弟……”
在场三人皆面如死灰大喊着顾成源，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踢哒踢哒的马蹄声。
钟离言刚刚带领人马赶到，就听到他们歇斯底里的叫喊着顾成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