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龙明知道他花了八十多万，故意却胡乱猜着：“你在鬼市淘来的，那就是捡漏了哇？我猜猜看，大概三五万？”
“三万，五万，阿龙，你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可是存世量稀少的元釉里红玉壶春瓶。”余大师激动地解释了句，“你可知道今年五月份，在新加坡伯明翰拍卖会现场，一只元青花釉里红玉壶春瓶以990万人民币高价成交，品相跟藏品价值都还不如我手里这种……”
顾文龙忙点点头，表示认同：“恩恩。你这个撇口，细颈，垂腹，圈足微外撇，造型秀丽，通体施白釉，胎釉细腻肥润，釉色白中泛灰，颈、腹之间绘有不规则的红斑纹，底施釉，无款识。要我说从造型跟工艺上来说，跟博物馆的倒是长得差不多。”说道这里，话题一转，毫不客气地指出来：“可惜，年代差了点……”
“啥？”余大师前面听着顾文龙的话，信心满满，还等着他说出什么夸赞的话来，结果听到顾文龙这话锋一转，意思却变了味，顿时脸色有些难堪起来。
“余大师，我要说实话，你会不会生气？”顾文龙试探地问了句。
“我请你帮忙看看，当然是想听真话的，但是这个真话你也得说得有道理，让我相信才行。”余大师面色不太好看，但是好歹也是一位大师，从最初地惊愣中回神，认真地看着顾文龙问，虽然心理上的落差挺难受的，毕竟他一直沾沾自喜捡了个漏，还想拿出来显摆一下的，结果，如果真是假的话，那真是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了。
顾文龙沉默了一会，这东西他天眼看出来真假容易，但是要说出让余大师信服的道理来，倒是需要认真地斟酌一下措辞才行。
“阿龙，你放心我承受得住，我本来就是捡漏捡来的。”余大师咬牙抿嘴，努力地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表情却带着几分焦急地催促。
顾文龙不动声色地看着余大师的脸色，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个元釉里红玉壶春瓶是洪武晚期的造型，款项对吧？”
余大师犹豫地点点头，“恩。”
“洪武器晚期的釉面发色比较特殊，给人一种乳白釉的感觉，底足内釉面最为明显。尤其玉壶春为容器，内部也上釉。”顾文龙叹了口气，一鼓作气道，“余大师，你可以看看这个瓶子内里底部，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现代许多仿品制作者由于不清楚真品制作情况，制作出许多底足与器体内部都不上釉或部分上釉的制品，所以即使是其釉面、釉里红发色以及绘画多么相似逼真，但是假的就是假的，顾文龙知道这元釉里红玉壶春瓶是假的，所以脑袋飞快地寻找着破洞，而运气很好，一下子就让他发现了这个高仿品的致命处，要不然他还真是要费点脑汁跟余大师解释一番呢。
余大师示意顾文龙将那元釉里红玉壶春瓶放在桌子上，急吼吼地找来强光手电，这才一照，便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结结巴巴道：“真的没有上釉……”
“恩。”顾文龙轻轻地应了声。
“可是元釉里红也有底部不上釉的制品呀……”余大师有些不服气，但是他这话也有点心虚，毕竟他自己也承认了，元釉里红玉壶春瓶是晚期时代产物。
“呵呵。”顾文龙不再说话，也是，自己看上的，觉得是宝贝的东西，却发现只不过是个高仿品，原本的沾沾自喜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没有人愿意相信，也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顾文龙多说无益，因为那无疑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余大师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顾文龙，又眷恋不已地看了看元釉里红玉壶春瓶，咬咬牙，猛地抱起这瓶子，眼神带着决绝，狠狠地往地上一砸，“乒乓”清脆地响声，震得顾文龙心里跟着颤了颤，看着地上砸得四分五裂的元釉里红玉壶春瓶，不知道该不该夸余大师的魄力，还是同情他，花了八十多万，自以为捡了个漏，却没有想到只是进了别人的圈套，买了个不值钱的高仿罢了。
余大师表情复杂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片，仔细地观看了很久，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哎，我真是看走眼了。”
顾文龙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但没多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这会该怎么安慰他，还是给他一个安静地独处时间比较好？
不过心里倒是有些感动，余大师对他的信任，因为信任，他才会在痛苦中，毫不犹豫地砸碎这元釉里红玉壶春瓶，如果他怀疑顾文龙的判断，多半是不会舍得，也不敢如此魄力的。
“小余，你这干嘛呢？砸东西呢？”一声粗狂地声音响起的同时，走进大厅一位长相和蔼，面色红润，气质俱佳的富贵爷爷，说他富贵，那是因为他浑身上下都带着闪闪发光的宝贝，从头顶上帽子到脚底下，只要能够搭得进得宝贝，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出来。
这胖乎乎地老爷爷眼尖地看到地上砸碎的元釉里红玉壶春瓶肉嘟嘟地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心疼来，嘴里更是“哎呦，这么好的宝贝，怎么能够摔碎呢……我说小余，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连拿个瓶子都拿不稳吗？怎么可以……”他是边说，边跑过去地上捡碎片的，瞅了几眼按，“咦”了一声，顿住了话头，然后一扫刚才耍宝姿态，认认真真地开始翻看这元釉里红玉壶春瓶的碎片，看了几片就不耐烦地往地上一扔，嘴里不满地念叨起来：“我去，你今天喊我来，不会就想让我看这个破东西吧？”
余大师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米老，我……”他本来是想让米老来掌掌眼，顺便自己显摆显摆的，哪知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你发现自己打眼了，知道我这老人家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提前给砸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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