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萧尚未从方才那一阵天旋地转中回过神，便听头顶上传来清尘无奈的叹息声。
“稍不注意，你便出状况，师父，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
凤萧默了默，“我倒是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现如今的魂魄这么容易就能被别人召走？”
她抬眸望向清尘，后者眉头紧皱，因为神情过于紧绷，此时的他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凤萧下意识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故作轻松的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知道谁把我召过去，带我看了一则神话故事，你看我现在也是毫发未伤不是？别担心啦，我下次注意一点。”
清尘拥紧了她，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故事？”
凤萧如此这般一说，清尘神色微变了变，那原本柔和的双眸，陡然变做一双利箭，锋利凌厉！
凤萧心中咯噔一跳：“怎、怎么？”
清尘忽地一笑：“没什么。只是，”
“只是？”
“只是让我如此担心，你却只是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着实不公平。”清尘如是说。
凤萧想，那确实是个光怪陆离的梦。
尤其是那片虚空，与那群诡笑的人物浮雕，此时此刻回想起，仍令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道：“好在没像上次一样出大事。”
她如今对做梦都害怕了，上一次做一场梦，醒来便发现清尘被人制住。这次做梦，除了诡异，好在没出状况。
倒是清尘如此直白的说担心她，她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说来也怪，每次只要清尘在，再大的事情，似乎她都可以不当回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一个保护者，变成了被保护者，而且照现在来看，她愈发的依赖清尘了。
唉，有好，也有不好啊。
清尘也道：“是啊，幸好没事。”
他的眼神虚虚的落在她脸上，似乎在看着她，心思却显然不在这里。
凤萧看了看外面天色，叹道：“都天黑了啊，难怪我肚子这么饿呢。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
“都这么晚了么。”凤萧起身，清尘将她拦住：“你做什么去？”
凤萧道：“找吃的啊。”
清尘道：“我去。”
说罢，便不待她反应，转身出了门。
关门时，清尘抬眸看了她一眼，后者正瞧着他。见他望去，她冲他一笑，挥了挥手：“快去啊，不然饿死给你看！”
清尘扯了扯嘴角，将门关上。
听着里面传来凤萧愉悦的哼唱声，他脸上所有温情霎那消失，抬手在门上布下一道结界，疾步出院。
院外对面回廊一个转角处，两道身影伫立。
灯笼在风里摇曳，明灭不定的昏暗光线，时不时照亮墨昭那张犹显稚气的俊美脸庞。
他目光沉重而担忧的望着清尘，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抿了抿唇，张口只唤了声：“大哥。”
他的身后，是一袭暗红华袍的凤瑜。
此时的凤瑜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听着东院里传来的凤萧若有若无的低吟浅唱，再看对面走来的清尘，他忽然意识到，外界传言此人对凤萧近乎偏执的喜爱，绝非谣传。
清尘走到近前，问墨昭：“什么时辰了？
这话凤萧方才也问过，可他给的答案，却与墨昭所说的相差极远：“午时。”
午时。
清尘抬眸望了望漆黑如墨的苍穹，神色隐晦不明。
此时本该是艳阳高照阳气最盛之时，眼下却只见白昼如夜，空中流火窜行。
凤瑜上前一步，道：“你打算如何？”
清尘收回视线，对墨昭道：“你去让厨房弄些她爱吃的饭菜过来。”顿了顿，又说，“再配些好酒。”
墨昭不明其意，却依旧应了一声，去照做了。
待墨昭一走，清尘便负手朝回廊另一头的小花园走去。
见他将墨昭发打走，凤瑜便猜到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紧随其后。
这小花园里，原本花团紧簇，如今已经万花凋谢，万物尽枯。
自从几日前忽有无数恶鬼邪灵从每个角落里涌出，长安城整片地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灵气充郁的巨城，变成了一方滋养恶灵的鬼域。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整个长安城在这场浩劫里，真正的元气大伤，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凤瑜跟了一路，见清尘仍不言语，便赖在一块假石旁不走了：“妹夫，咱们一家人不兴外边儿那一套，你有话便说，我听着。”
清尘停在旁的小湖边，从前里面有鱼儿蹦来蹦去，如今只剩下一片死水。
水面倒映出廊上摇晃的灯笼，和他屹立岸边如同修竹般的身影。
阴风鼓荡着他宽大的袖子，他垂眸伫立片刻后，淡淡开口：“我曾去过大荒神山之巅，那里有一只十尾天狐，它曾是神明的使者，人间瑞兽，有通过去晓未来的本事。”
凤瑜不知他为何说起这样一件无关紧要之事，却也没有打扰，耐心听着。
清尘道：“曾有幸听它说起过一些上古秘辛。——数万年前，那时上古神魔尚未陨落，人间诸神屹立。他们住在神山之上与世隔绝，寿与天齐，神力无边。后来灭世大难降临，天塌地陷，上古神魔在信徒们的祈祷中联手与天道抗衡，最终全部陨落。那段由神魔统御的上古历史，被称作神魔纪。”
“灭世大难的最后，即便是神魔也无力回天，那时，恶鬼戾气横行，人间生灵涂炭。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信徒们变成恶鬼邪灵，于是在陨落之际，在通天神塔下，用千万信徒身魂作阵，以自身殉阵，封印了世间所有恶鬼邪灵。这场浩劫经历数年才过去，彼时存活下来的人早已经忘却了曾经神明的存在。人们经过数年繁衍生息后开始现了修炼者，而上古神魔，便成了飘渺的神话与传说。”
凤瑜不禁站直了身体。
就听清尘忽然话锋一转，“凤萧这段时日，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里，凤萧不经意间放出来了一些东西。
他将凤萧‘梦中’所见所行一一重述，神色冷淡到近乎冷漠。
而原本不甚在意的凤瑜，脸色渐渐有了变化。
直到清尘接下来一句话，令他彻底变了脸色！
他说：“曾有传言，昔日的长安城，便是神明陨落前的封印之地。”
凤瑜心头狂跳！
神明的封印之地？再联想到凤萧那个‘梦’，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