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凤萧一眼，眼中充满了关切宠爱之色：“我秦仙前半生为一个男人而活，余下的半生，若能换我女儿安然无恙，纵死……又何妨？”
凤萧眼前一片模糊，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仿佛有红色的血液落在眼前，染红了她的视线。
嘭地一声，秦夫人吐血倒飞过来，重重的砸落在凤萧身侧不远处。
那巨大的响声，和着仿佛骨头断裂的声音宛若扩大了无数倍落在凤萧耳中，震耳欲聋！
凤萧感到浑无力，她无力的看着这一切，无力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她自诩奇才，曾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也曾不惧一切，她努力的想保护那些想保护的人，到头来，每一个受她保护的人都是非死即伤，而她……却一直受着别人的保护。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倘若颠沛流离就是她的命，倘若求之难全就是她的命，那么她……认了。
“够了。”她轻声开口，声音虽轻，却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秦夫人趴在地上，艰难的望过去，只见凤萧低垂着头，血泪一滴一滴落下。
角落里，钻出数只恶鬼，正贪婪的朝凤萧涌去，秦夫人想要阻止，老者们变色，凤萧却笑了，如同疯了一样，笑声从低渐高，到最后逐渐变得嘶哑：“都欺负我是么……你们……都欺负我是么……”
“既然无论无何都避不开你们，那么，便堕恶鬼道吧。”
那么，便堕恶鬼道吧。
“从此以后，我修恶鬼杀道，待我恶者，尽诛之！”
凤萧将自己体内的恶鬼拎出来，在恶鬼惊恐的尖叫声中，她张嘴咬了下去。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令人头皮发麻，一连食了几只恶鬼，秦夫人和几个老者早已怔住，眼睁睁看着她吞噬恶鬼，一道黑色额纹出现在她双眉之间，本就无多的生气彻底消失！
秦夫人率先回过神，艰难的朝她扑去：“萧儿不要！不可以这么做！！”
凤萧惨笑：“为什么不要？这个‘废物’我做的够久了……”
曾以为这一生可以安然度过，她甘于平庸，只为避开她命中的劫。可是上一世不曾避开，她成全了清尘，她却成了清尘的劫，这一世仍旧如此，她在乎的，所爱的，全都身陷水火，而她能做什么？
做一个被人囚禁于此的废物么？
若是如此，那么她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她面色平静的吞噬着恶鬼，方才还嚣张的恶鬼们沸腾了，它们察觉到危险，挣扎尖叫着想要逃跑，却如同被困在了囚笼中，无论如何努力，不过是徒劳无功。
几个老者已经大惊失色，尤其是感到地下的封印有了松动的迹象时，再看向凤萧时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与杀意！
但萦绕在他们心中更多是惊骇与忌惮……
恶鬼道的修炼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与魂修一样，在道门传承的千年之中，若说魂修是因为修炼术法太过艰难危险而泯灭于时间的长河中，那么恶鬼道，便是被所有修炼者放逐而灭。
恶鬼道的修炼者，只修杀戮一道。
身为杀器，灵为杀器，魂为杀器……魂堕恶鬼道永不超生，最后连自我意识都会被磨灭，成为真正的只知杀戮的恶鬼！
道门史上，出现的寥寥几个恶鬼道杀器，无一不是在修炼界掀起了腥风血雨。
这种修炼之道早已无迹可寻，几个老者虽然活了一百多岁，也只在古籍中见过恶鬼道者。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懂得恶鬼一道之人，而这个人，还是他们凤家公认的废物！
以恶鬼为食这一幕让他们后背发寒，几人纷纷大叫：“住手！”
“身为凤家子孙，堕入恶鬼之道，罔故家族安危，当诛！”
“阻止她！”
就连那原本重伤在地的三名老者亦奋起扑来，那态势分明是要将凤萧击杀！
秦夫人大怒：“你们敢？！”
就在这时，整个封印地沸腾了起来！
石室之外，封印地上空阴气凝聚，封印地的封印出现在裂纹，无数恶鬼邪祟在狂欢，在期待……
阴气形成了飓风，成漏斗状向封印地的石室涌动……
这一刻，整个长安城风云涌动，灵气与阴气交织！
凤家后山那最高的山巅上的洞中，传出了一声哀伤的轻叹：“师父……”
一处巷子里，东皇司抬头望向天空，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漂亮的桃花眼中渐渐被惊骇与恐惧所占据！
他脸皮子抽搐着，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凤萧你这个……”
蠢货！
最后两个字他终是没有说出来，他望着凤家方向，忽然心头激荡不宁。
他曾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候，被人追杀的只能躲在乞丐堆里，受伤了却不敢医治，哪怕濒临垂死，她却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硬撑了过来……曾经的那些人也不曾将她打垮，饶是整个世间与她为敌，她仍然从一而终。
他遇见她时她是什么模样，便一直是什么模样。
他想像不到她此时的样子。
“喏，那就是恶鬼道的修炼者，可怕吧？但是我告诉你啊，恶鬼一道的创始者就是一名鬼将，那鬼将想跳脱出三界五行，后来把自己练成了一个不死不灭的大杀器，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世间有阴有阳，既便是你们鬼将，也自死中生，阴中有阳，那鬼将却成了纯阴之体，生气皆无，最后你猜怎么着？据说那鬼将自己解体了。我跟你讲，若是那些家伙逼急了我，我也去修恶鬼道，跟他们同归于尽，哼！”
当年的凤萧眼高于顶，随性不羁，这些话不过是她一个玩笑。她总是那样说，说了许多次。
桃花镇上她也说过，谁曾想，一句戏言，竟一语成谶！
东皇司还记得当年第一次看到恶鬼道者的模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一个挑担的小货郎路过此地，远远看到一个身着花色衣裳的男子，小货郎只觉得此人美的不像人，待想看个仔细，一晃眼，那人却消失无踪。
小货郎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扔了货担撒丫子就跑：“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