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的一声，程叔叔把打开的果汁递到了程千的面前，“喝吧。”
程千接了过去，在手上把玩着。
“有什么想法吗？”程叔叔问，他自己给自己打开了一罐咖啡，一口气的喝了下去，然后扔到了角落里的垃圾桶里，距离有一点的远，他扔得很准。
程千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父子俩就这样并排坐着，天有些暗了，花园里没有一个人，也正好没有人打扰他们。
沉默了许久，程叔叔忽然道：“对不起啊。”
程千惊讶，“爸……”
话却被程叔叔打断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程千不说话了。
掏出烟盒，他叼了一根烟在嘴上，点燃之后，就这样咬着，“你对爸爸一定很失望，对不对？”
失望？
怎么会呢。
“没能够救他，我很抱歉。”程叔叔道，“但是儿子，我最抱歉的还是对你，对不起，爸爸没有厉害到那种地步，没有能够救回他，真的……对不起。”
程千低了低头，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果汁。
“想要做医生吗？”
“想。”程千没有犹豫，直接的说了，“想要。”
“呵呵，怎么想起来要做医生？想要和爸爸一样？”
“不是。”程千道，“人要有梦想，要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一路走下去，才不会迷茫。”
“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湾湾的大伯。”
“呵呵。”程叔叔缓缓吐出烟雾，“他不跟自己侄女儿说这些，跟你说了干什么？”
程千也笑，“他说，我是男人啊。”
程叔叔一哽，半晌摇了摇头 ，“他说的对，比我教育的好，他们老尚家还真是个个嘴皮子灵活。”
“也不一定。”程千道，“湾湾不行。”
“那是因为还没有修炼到地步。”程叔叔看着暮色下的儿子，“所以，你就想要做医生了？被老大给忽悠了两句？”
“不是，我只是立下了梦想，给了未来一个方向。”程千望天，“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想要给现在的自己一个方向。”
“那以后，你可要做个比我厉害的医生，努力吧，儿子。”程叔叔笑了笑，掐灭了烟，“别告诉你妈。”
说着，他往我们这儿走来了。
我赶紧把自己缩成一团，一个劲儿的念叨——看不见我，程叔叔眼瘸，眼瘸……
程叔叔停在了我们躲藏的灌木丛旁边，瞥了一眼我们，然后伸手拉住了我爸的白大褂往外拖去。
“我去，老程你放手！”
“……”我就这样眼瞅着我爸和程叔叔离开，嘴角忍不住的抽搐。
得，程千发现我了。
讪讪的站起来，我走到了程千的背后，他侧着身看我，微微抬眼，那神情莫名犀利。
我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微微的有些颤抖。
他的脸颊有些凉，我的手掌过于热，在这夏日的傍晚，我有些贪恋他的冰冷了。
“你做什么？”他问。
“你在想些什么？”我也问。
程千沉默了一下，微微的叹了口气，“先放手吧。”
我只好松开了手，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退。
他低下了头，一下一下的扣着易拉罐上面的拉环，这样的角度，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头顶的发璇。
“程千，你难过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有点了点头。
“因为那个病人吗？”
“不全是。”程千苦笑，“我一直觉得我爸很厉害，可是也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
“所以你对他失望了嘛？”
“不是，我只是在想我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我觉得我也很厉害。”他沉声道，“我一直以为，我也很厉害……我是对自己失望了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消失。
我是真的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程千，他一直很优秀，一直很自信，我以为，他是全天下最强大的人的。
皱了皱眉头，我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力气用的有点大了，我都听见了钝响。
程千抬头看我，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我难得强硬，“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道，“你就是会读书而已，要不要试试，以后，我会比你更厉害！”
“呵，那你试试。”程千眯眼，“真是感谢你，我现在已经不胡思乱想了，我已经想好我要做什么了。”
“啊？”这么快？
程千道：“尚湾你过来。”
“做、做什么？”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个时候真去就是傻子了。
“你手劲儿很大，我让你感受一下。”
“……”
我呸，谁要感受啊。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爸爸在等我，看见我手上的果汁问道：“哪来的？”
“程千的。”我说，“爸爸都不请我喝果汁。”
“……”爸爸很无奈，“你也没有说你要喝啊！”
“那程千也没有说他要喝啊。”
“……尚湾你胡闹吧你！”
我撇嘴，“呵呵。”
然后被我爸一下子抱起来夹在了手下，“……湾湾，你最近胖了，爸爸快抱不动了。”
“你快放我下来！”我快掉下来了啊！
于是，在医院光洁的大厅里，我摔了个狗吃屎。
原来那时候在爷爷家，大伯和程千遇上的时候说了什么了。
我有一些不明白，为什么大伯不和我说这些。
如果一直把我当是一个孩子的话，我就永远也不会长大，就像是程千，他会思考着以后要去做什么，可是我却在想着为什么爸爸要我来医院。
他希望我，在这里看到什么呢？
用我自己的眼睛，在这个充满着生老病死的医院里，看见什么呢？
我道：“爸爸，有一些事情我不懂，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愣了一下，“比如呢？”
“啊？”比如什么事情吗？我想了一下，犹豫道，“比如我今天没写习题，你说一会儿回去万女士会打我嘛？”
“不会。”他说的义正言辞，“爸爸保护你！”
……我现在脸还疼着呢。
只是今天，我有了别的认识，比你优秀的人在用力的努力着，那么你——要做些什么？
我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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