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潋滟踢了他一脚，“少贫嘴，滚去厨房替小叶子端菜。”
秦漠懒懒地站起来，眼睛里闪着清冷的光芒。
他嘴角轻轻抿起。
路过白暮雪身边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
“秦漠。”叶容源喊了一声。
“好好好，就来就来。”秦漠答应着，走进厨房里。
秦潋滟伸出手递到白暮雪面前，“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
白暮雪犹豫了一会，握住她的手，“那个，其实我真的不太记得你们了。不过，我见到你们就觉得很亲切。”
“我叫白暮雪。”她指着自己，“美女怎么称呼啊？”
“秦潋滟。”秦潋滟笑得很明媚。
“你不记得我们没关系。”她眨了眨眼睛，“我们都还记得你。”
她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啊，好怀念啊。”
“我们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了。”
叶容源和秦漠将菜端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秦潋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了一会。
“当年，老顽固们管我们管得特别严，吃东西什么的都是定量的。半夜饿得不行，我们几个商量着去厨房偷东西吃，结果被抓包了。”她的手搭在白暮雪的肩膀上。
“还好抓我们的是雪儿老师。”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可真是物是人非啊。”她感叹了一声，冲着白暮雪一笑，“雪儿老师，我们开始吃饭吧。”
萧冰合和叶容源、秦漠坐在秦潋滟与白暮雪的对面。
如果再加上冷无咎，就如同回到了小时候那般。
一时间，就连萧冰合也有些唏嘘。
气氛很融洽，有说有笑，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吃过饭之后，秦漠被指使去洗碗。
秦潋滟则神秘兮兮地拉着白暮雪去了她的房间里。
客厅里只剩下萧冰合跟叶容源两个人。
“给你。”萧冰合将那根包好的头发扔给叶容源。
“你……”叶容源蹙了蹙眉，“确定了吗？”
“这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萧冰合脸上一片冰冷。
“你心里早已经有答案了。”叶容源将那头发捏在手里，“但，万一这答案出乎你的意料呢？”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叶容源歪头看了看他，“冰合，万一，她是真的呢？”
“这不可能。”萧冰合说这句话的时候，手紧紧攥起。
见到白暮雪的时候，有一瞬间他能确定这个人就是他师父。
但，他冷静下来之后，他又笃定她是假的。
演得再像，再逼真，也是假的。
他想知道她的目的，更想搞清楚她的真实身份，所以一直陪着她演戏。
但……
一个人怎么可能相似到如此程度？
声音，容貌，小动作，笑起来的模样，走路的姿势等等，都与印象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是真，还是假，这两种答案缠绕在心头，搅得萧冰合心里有些乱。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又复活？”萧冰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明明死了那么久了……”
他说着，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很白，很长，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纹路。
因为太过寒冷的原因，手上也覆盖了一层薄冰。
“一切，等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他皱了皱眉。
“潋滟对她进行了催眠。”叶容源站起来，“去试试我研发的新设备？”
“什么？”萧冰合抬眼。
“我改良了现有的基因扩增技术，也就是现在普遍使用的PCR基因扩增技术。在PCR技术的基础上，我做了一些改进。”
叶容源推了推眼镜，“缩短了扩增时间，提高了准确率，还能直接测出基因序列。”
“这项技术我已经申请了专利，要不要试试看？”
萧冰合对于叶容源专业领域的研究并不太感兴趣。
“需要多久？”
叶容源上楼，打开实验室的门。
PCR扩增仪上连接了一个设备。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头发弄出来放在特殊显微镜下。
“这个该怎么说呢，一般情况下，用PCR扩增仪循环三十或者四十个循环的话，需要一个到两个小时。我将扩增仪改良了一下，三十个循环只需要半小时。”
叶容源一边说着一边戴上白手套，“扩增仪和基因检测设备连接在一起了。”
他打开电源，“半个小时之内，便能测序。”
萧冰合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还需要半个小时？”
叶容源额角跳了跳，“不要小看科学啊，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扩增仪改进成这样。”
“而且，基因测序原本就是很复杂的程序。就算是我，也无法做再深入的研究。”
他摊了摊手，“还好你一直保存着白暮雪生前的细胞。”
“等半小时，将刚才那个女人的基因序列与白暮雪本尊的序列对比一下就真相大白了。”
萧冰合听不太明白。
他拿出手机，手机上并没有消息，有些失望。
他想着给舒喻发条信息的时候，又觉得心情烦躁到不行，便将手机放起来。
看到叶容源穿了实验服，消毒之后钻进了超净台里面，有些惊讶。
“你在做什么？”他问。
叶容源微微一笑，“你又在烦恼什么？”
“少说废话。”萧冰合揉了揉眉心，语气不太好。
叶容源拿着接种环在酒精灯上灭菌，“我从李景灏的身体里发现了一种很特殊的菌。”
“我从来没见过那种菌，所以正在尝试着将那种菌纯化分离出来再做分析。”
“我想，那种菌应该跟李景灏的慢性毒有关系。”
“不过，要分离纯化出来有些困难，我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哦？”萧冰合双手交叉，“你都没见过的菌种？”
叶容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接种环凉了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菌种液涂布到平板上。
做完这一切，他退出超净台。
“是啊，所以我在做最基础的细菌纯化实验。”
“这种事情，留给你那个新来的助手做不就可以了？”萧冰合实在想不明白，这种最简单最基础的操作，叶容源竟然也亲自来做。
“这一次不一样。”叶容源坐在他身边，“这种细菌的增殖速度非常快。”
萧冰合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然后呢？”
叶容源摊了摊手，“这种菌，不仅仅在李景灏身体里有。”
“在李景郧以及其他医护人员的身体里也发现了。”
“这种菌如病毒一样，生命力很顽强，繁殖又快，还会传染，非常棘手。最重要的是，一旦离开了人体，又会快速死亡。”
他看着萧冰合的眼睛，“冰合，我觉得，这是一场阴谋。”
萧冰合眉头皱了皱，“嗯？”
“细菌的增殖都是呈现指数增长，速度非常快。可能用不了多久，便会全民感染这种菌。”叶容源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种菌有一定的潜伏期。
一旦潜伏期过去，可能会在一夜之间爆发，到时候可是一场相当可怕的灾难。
“冰合你可知道瘟疫屠城事件？”
萧冰合的脸色稍微变得严肃起来。
瘟疫屠城，这是最廉价，最有效，也是最容易的屠城办法。
比如从前谈之色变的鼠疫屠城。
一座城，在短短一个月甚至半个月的时间里变成空城。
瘟疫这种东西，是每个当权者最害怕遇见的。
科技再发达，医术再发达，都不可能完全避免瘟疫。
“你的意思是，百岳想利用瘟疫来击垮这里？”萧冰合问。
叶容源点点头。
原先只是以为百岳女子不甘心被李景灏抛弃，才给李景灏下毒报复。
现在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的复杂得多。
或许，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阴谋。
“百岳那个地方偏远，贫穷，愚昧。百岳城主，大概早就有入侵这里的想法。从这条长线来看，那个城主可真是个极为腹黑可怕的人。”
叶容源双手交叉。
“我尝试了很多种药物，包括抗生素，对那种菌都没有效果。”
“可以想象，如果那种菌的潜伏期一过，在一夜之间爆发了，将会出现多么恐怖的场景。”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冰合双臂相抱，斜倚在一旁，“我不明白，这跟李景灏的慢性中毒有什么关系？”
李景灏身为领主，身边的高手很多，饮食和医疗都是最先进的。
给李景灏下毒，这是下下策吧。
随便找个人下毒，不会有人怀疑什么，但是一旦李景灏出现问题，肯定会引起重视。
“问题就出在这里。”叶容源的脸色深沉，他将一份材料递给萧冰合。
“这是？”萧冰合看了那材料，脸色一变。
“我调查了这十年来入院记录。”叶容源拿了一支笔，“从中筛选出跟李景灏症状一样的人，我发现一个共同点。”
“这些普通人，中了那种慢性毒之后，都是在一年之后便暴毙而亡。”
“没有一个例外。”
“你的意思是？”萧冰合蹙眉，“只有李景灏经历了五年才病入膏肓？”
“可以这么说。”叶容源推了推眼镜，“而且，暴毙而亡的这些人和李景灏，都被人当成了培养基。”
所谓的培养基，有点生物常识的人都知道，是一种适合微生物生长的养料。
“一旦人体死亡，入侵到那人身体里的菌就会死掉。也就是说，百岳曾经在普通人身上尝试过，但都失败了。所以，他们的目标才转向李景灏。”
“按照你的说法，中了百岳的毒的人，才会产生那种菌，如果没有中毒的人，岂不是没事？”萧冰合问。
“这正是问题棘手的地方。”叶容源拿了签字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圆圈。
“这个圆圈便是李景灏，李景灏是源头。也就是制造这种特殊细菌的源头。我们可以将这个圆圈当做这种细菌的生命之源。”
“按照这种细菌的生存方式，扩散到这个圈外的，没有了那种毒药做支撑，大部分是没办法生存的。但是，在生物学上有一个词叫基因突变。”
叶容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才能通俗易懂。
“你可知道蓝白斑实验？”他问道。
萧冰合当然不知道。
他对生物和医学之类的动作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更别提这种专用实验名词什么的了。
“以我们最常见的大肠杆菌和抗生素为例。”他在白板上画了几个图，“一般的大肠杆菌是没办法在有抗生素的培养基中生存的。”
“但在生物学上，我们利用转基因技术，将拥有抗药性的基因片段转移到大肠杆菌中，从中筛选出能够在抗生素中存活的大肠杆菌。”
“再经过分离纯化，增殖培养，这些大肠杆菌会繁殖出拥有抗性的后代。”
“这些拥有抗性的大肠杆菌，是可以在充满抗生素的培养基中生存，也就是充满了抗药性。”
萧冰合静静地听着。
叶容源已经尽量将专业知识简单化。
联系到生物进化方式，他倒是听懂了七七八八。
“这个我倒是有所了解，现阶段的抗生素，大部分都是使用这种方法制造出来的。”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好看的脸上一片寒冰。
“你的意思是，李景灏只是一个培养细菌的培养基。细菌会产生变异，变成适应没有毒药的身体，会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潜伏繁殖？”
叶容源很欣慰。
不愧是萧冰合，就算是没接触过这种学科，也能秒懂。
“不错。李景灏是源头，细菌一代代变异，逐渐适应普通人的身体。”
“百岳那边放长线钓大鱼，这一招太狠了。”他摇了摇头。
毒药潜伏了五年，这五年，细菌在潜伏生长，变异。
现在，李景郧和医护人员已经染上了那种菌。
一个传染两个，两个传染四个，这种菌很快传播下去，说一夜之间毁掉一座城并不夸张。李景灏和李景郧感染后，这城里群龙无首，很快就乱成一团。
现阶段来看，成为细菌源头的只有李景灏一个人。
但百岳在普通人身上做的实验，不可能一个都不成功。
虽然只有一年功夫，但对于细菌的增殖速度来看，已经不知道进化了多少代。
目前，这座城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感染了这种菌。
可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划。
叶容源攥紧拳头，“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就要去百岳看看。”
“如果找不到特效药，不仅仅是这座城被毁，可能会引起前所未有的大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