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她趴在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转眼的功夫，像极了一场梦。
一切都变了。
萧释……
那个虽然冰冷，却如同神只一般绝美，温柔无比的萧释，到底去了哪里？
她，想他想得痛彻心扉。
舒喻咬着牙，任凭泪水肆虐。
“你，在想他？”萧冰合的声音传来。
舒喻吓得浑身哆嗦，她用被子将自己牢牢包裹住，“你，别过来。”
“别过来。”
萧冰合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算你肚子里有那个废物的孽种，你也舍得去死？”
舒喻一愣。
下意识地抚摸着肚子。
“放心，我不会动粗了。”萧冰合的声音让人跌入地狱。
他抖了抖手里的卖身契，“我发现这个东西很有意思。”
“所以，我来告诉你一声。”
舒喻浑身颤抖不停。
她紧紧地咬着牙齿，因为害怕，牙齿也在颤抖。
“我不会再对你用粗，所以，你也好好履行自己的责任。”萧冰合将那卖身契扔到舒喻身边。
她的身体在更加剧烈地颤抖。
脸比刚才更白，更没有血色。
没有了被子做保护，舒喻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你怕什么？”萧冰合的手指放在她的小腹部，“我说过了，不会对你动粗。”
“而且，你肚子里的孽种，需要食用我的寒气才能长大。”
“所以，乖乖来求我吧。”
舒喻蹙着眉头，惊恐地瞪大眼睛，“不要。”
“不要……”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
萧冰合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他根本不是人，是恶魔。
“我不会伤害这个孩子。”萧冰合捏着舒喻的下巴，“我更不会伤害你。”
“所以……”
舒喻拼命地往后退去。
退到角落里之后，已经无处可退。
“不，不……”
“别动……”他手上用力，舒喻觉得下巴一疼。
“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舒喻愣愣地待在那里。
大脑像是停止思考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虽然他用的萧释的脸，用的萧释的身体，但那种感觉，那种冰冷的，僵硬的，笨拙的姿势，绝对不是萧释。
她紧紧地捏住被子。
那被子已经被萧冰合切成了两半，根本没法盖了。
她挣扎着起身，想着去隔壁屋子里找床被子的时候，瞥见了床头放着的设计书。
那本设计书是在书房里找到的。
是萧冰合出版的第一本书，更是她心心念念许多年的书。
恍然如梦。
萧冰合，竟是这样的一个恶魔。
也难怪，一提起萧冰合，萧释的反应就很奇怪。
早先她想不明白，现在已经很清晰明了了吧。
舒喻苦笑。
在不认识萧释之前，萧冰合的设计是她的理想寄托。
正因为萧冰合的事迹，萧冰合的设计，她才决心走上设计这条路。
认识萧释之后，所有的重心就转移到了萧释身上。
可现在，萧释消失了。
萧冰合，竟是个令人浑身颤抖的恶魔。
这可真是一段孽缘。
舒喻抚摸着那本书，身体颤抖不停，眼泪婆娑。
“你，很喜欢那本书。”萧冰合站在门口，似乎还抱着一床被子。
舒喻一惊。
忙将书放下，蜷缩到角落里。
萧冰合将被子扔给她，拿过那本书翻了翻，“已经很多年了。”
“这本书……”
他将书放在一旁，“你就这么怕我？”
舒喻没有说话。
“为什么？”
“我跟那个废物一模一样，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萧冰合盯着她。
舒喻依然没有说话。
萧冰合眯了眯眼睛，“你，很喜欢珠宝设计？”
说到珠宝设计，舒喻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啊，有反应了。”萧冰合轻轻地笑了笑，笑得让人浑身发毛。
“我也很喜欢啊。这书是我七岁还是八岁，大概十岁？我不记得了，那会我被关在屋子里养伤，闲着没事就画了这本书。”
舒喻抬起眼。
这书本，是萧冰合小时候画的？
原来如此。
她一直觉得不对劲。
她从来没有觉得萧释就是萧冰合，因为年龄根本对不上。
这本书已经存在了十几年。
有人说，这是萧冰合博士后毕业的毕业作品。
还有人说，这本书是萧冰合在大学时候的作品。
各种各样的说法。
萧释的年纪才二十来岁，舒喻从来没将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现在终于明白了。
“啊，说起来的，当时师父替我编了一些身份和事迹，看起来挺真实的，具体有什么我忘记了。”说到设计，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了很多。
萧冰合站起来，“我已经许久没动笔了。”
“如果你来当我的助手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舒喻盯着萧冰合，没有任何反应。
“不愿意？”萧冰合果然没有动粗，他垂下眼，声音冷漠。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久之后，舒喻抬起头，蹙眉。
“不干什么。”萧冰合凑近她，“我原本也不想让你留在我身边的。”
“但是……”他的嘴角浮起一个嗜血的笑容，细长的手指在她小腹部划过，“我记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是最后一次。”
“因为，你这里有个孽种。”
“啪！”
舒喻的巴掌落在萧冰合脸上，“你如果再说这个孩子是孽种，我会死给你看。”
“呵呵。”萧冰合用手捂住脸，“竟然敢打我。”
“你竟然敢打我。”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舒喻，“你觉得以死相逼对我有用？”
“真是太天真了。”
萧冰合的话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带着蚀骨冰冷。
他转身，上楼。
“砰”一声将门关上。
舒喻颤抖地在躲在被子里，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大哭出来。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非要拉着叶容源来见一个恶魔？
不仅害惨了他，也害惨了自己。
她，实在太高估了自己，也太小看了萧冰合。
那个人，跟萧释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哭累了，逐渐睡着了。
萧冰合在门外听了很久。
那哭声，一下一下牵动着他的心。
有好几次，他想冲进去将她抱在怀里安慰。
他沉着脸。
这种感情，很明显不是他的，而是已经陷入到沉睡中的萧释的。
真可笑。
那个废物，明明是自动陷入沉睡中的，他的感情竟然可以影响到他。
那个废物！
他蹙眉，拳头狠狠地落在墙上。
墙面应声而裂。
他又觉得这样会影响到那个刚刚哭累睡着的女人，便将被砸坏的地方冰冻住。
萧冰合觉得自己绝对是疯了。
第一次，是那些人要杀死叶容源的时候，萧释甘愿陷入到沉睡中，唯一的条件就是将叶容源救出。
此后很久很久，萧释一直处于沉睡中。
一直到他师父死，他无比悲痛，这种悲痛的力量使得他苏醒过来。
从那之后，他们两个一直反反复复交替着。
第二次，便是这一次。
萧冰合咬着牙。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完完全全将萧释的感情和记忆抛弃掉。
可是这一次，萧释的感情，记忆，正在影响着他。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非常恶心。
就是因为这种多余的感情，萧释才一直是个废物。
萧冰合紧紧地蹙眉。
他想上楼，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推开了舒喻的门。
她依然蜷缩在被子里，脸上全是泪痕。
那种梨花带雨的感觉，看得他心一疼，双手不受控制地替她擦去眼泪。
“萧释……”在梦里，舒喻轻轻地喊着。
听到萧释的名字，萧冰合一下子反应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很纯很不可能的事，一股奇怪的感觉传来。
他脸色变了变，甩手，哐啷一声将门关上。
刚才触摸那个女人的手，觉得肮脏无比。
他打开水龙头，将花洒的水流调到最大。
将身上的脏东西都冲洗掉。
“啊……”正在洗澡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头一疼。
萧释的感情在瞬间弥漫全身。
隐隐，有种要被萧释替代的感觉。
“废物，你敢……”他咬着牙，“废物，滚回去……”
萧冰合说着，拳头狠狠地落在墙上。
随即，萧释的感情被压下去。
“废物，你竟然还敢反抗。”萧冰合咬着牙，“你再敢强行反抗，我就杀了那个女人。”
“你别伤害她。”萧释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如果你不想让我反抗，就好好对待她。”
萧冰合冷笑，“废物，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出手了。”
“你安心去死吧。”
萧冰合关上水龙头，就那么走出浴室门。
温水与冰冷碰触，荡漾起一种奇怪的寒烟。
那张脸原本就很美，浑身自带烟气，寒气凝结成雾气，修长的身材氤氲在寒烟中，越发衬得他如同谪仙人。
只是，他一直在自言自语，破坏了美感。
经过了这一天，又加上萧释一直不安分，他也有些疲惫。
舒喻一开始睡得相当不安稳。
最开始浑身冰冷，到后面更冷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自己就跟睡在冰块中一般，寒气澎湃，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但随后，身体上的冰冷被吸收到身体的某个地方。
身体恢复原本的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冰冰凉凉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并不怕冷。
相反，因为萧释的原因，她对寒冷有种亲切的感觉。
所以，在睡梦中，她的身体无意识地向着冰冷的地方靠去。
寒如冰，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跟萧释在一起的时候很相似。
在梦里，她甚至觉得，萧释就在她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伴随着冰冷，以及冰冷的身边人，疲惫感涌上来，她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好，无梦，身体的疼痛也因为冰冷而变得麻木了。
第二天，舒喻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一张绝美如谪仙的脸。
那脸上布满寒冰，美到极致，也冷到了极致。
睡眼惺忪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也忘记了眼前这个人不是萧释，而是那个恶魔萧冰合。
“别害怕。”他说。
“云影……”
一个喃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到这个名字，舒喻瞪大眼睛。
刚才，他叫她，云影？
这个名字，只有萧释知道，也只有萧释肯呼唤她这个名字。
“嗯。”舒喻咬着嘴唇。
眼泪肆虐。
她伸出手，揽住他脖颈，“我在。”
萧冰合眯着眼睛。
他对舒喻的反应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刚才那个脱口而出的名字。
云影……
是这个女人的名字么？
为什么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云影。”他低声喊着这个名字。
那个女人，是有毒吧。
一种靠近了就迷失自己的毒。
萧冰合在温水下冲了很久。
开到最热也没有刚才那种舒适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
任凭热水冲刷身体。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悍。
跟以前不是一个级别的。
水流洒在身上的时候，她仰头，闭上眼睛。
她觉得，最近被萧释那个混蛋宠得，连最起码的智商都没有了。
什么萧冰合，什么萧释，不管他什么样的性格，不管他有没有人格分裂，他就是他，不会是别人。
他会出现这种人格分裂，大概也是因为小时候他经历的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实验。
人，原本就有善有恶。
如果按照这种说法，萧释便是善，而萧冰合便是恶。
她，实在太自私。
习惯了被萧释宠溺，也习惯了他的善。一旦萧释转变成恶的一面，她却如此排斥，恐惧。
这根本不叫爱。
如果爱他，难道不应该接受他的全部吗？
舒喻将水龙头关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记得，最开始遇见萧释的时候，他也是那么冷冰冰，恶狠狠的。
熟悉下来之后，却是个护短又不讲理还温柔如水的性子。
从这方面来看，他根本没有变。
萧冰合还在楼上。
她将头发吹干，挽起来。
冰箱里有她囤积的食物，很多都是半成品。
她拆了一包速冻饺子煮了。
萧冰合是闻着味道出来的。
他皱着眉头，还没下楼便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盘饺子。
“饺子？”他走到餐桌旁，蹙眉，却迟迟不下筷子。
“没毒。”舒喻从厨房里走出来。
“我想吃菲力牛排。”萧冰合将筷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