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与韩滔相谈完了，送他去单间关押的时候，路过听到那么一耳朵，几个寨兵在那儿晒天阳扯闲淡，一车人头吓得他们肝胆碎裂？他们哪敢再来搅虎须？说着哈哈笑，笑得非常得意。
韩滔觉得奇怪，半问半自言自语，“杜观察，他们在说什么一车人头？你又干的什么好事？”
王伦被问懵了，他刚才也听到了，也好奇万分，就走过去叫那几个寨兵，“兄弟们在这儿晒太阳呢？”
寨兵们一见是杜观察，激动得慌忙站起迎接，向王伦示好，眼神里透露着真心佩服……可不嘛，这一路走来，王伦的足智多谋、敢打敢拼、善待兄弟、团结众人、同甘共苦…足足全方位展示了一个优秀领头者的所有可贵品质，故而所有寨兵敬佩他，也就不奇怪了，现在吃饱喝足晒太阳，自然念着王伦的好，至于以后怎样？这位杜观察也同样说过，全部交给他来谋划！
王伦一问，这才知道实情，惊得下巴好悬脱臼！
原来王伦酣睡之时，刘偲为了震慑何家戈村堡的官军，收集了几十颗阵亡官军的首级，装了一车叫送去了……这种侮辱敌人尸体，或把首级筑成京观的夸耀行为，其实在西线战场并不少见，甚至是重要的心理战术之一。但，广大的华北平原区域，百年来没有大规模刀兵，这种行为都看不到了……即便是数年前晁盖作乱，后来的流民作乱、漕卒作乱，打斗归打斗，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手段……官军与义军相争，此类事件就更没有了，反而会善待对方的俘虏，以期交换。
直到今日之前，义军还是一支有口碑的队伍……然后，王伦营造起来的人设崩塌了！
“刘偲！你怎能这样想呢！他们只是普通士卒，拿军俸干活罢了，死于此地已是悲哀无辜，应该好好入土安葬！你为何要用这种手段激怒别人呢！真是太蠢了！”
刘偲不悦道，“怪我自作主张咯？还是要说你看错了人？是去是留随便，不是我死皮赖脸要呆在这里的！我也是无辜的人！”
我就知道是这样结果！王伦痛楚难过，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而后慢慢走了，扬言道，“不是你们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我只是蝼蚁，却妄图改变所有人！”
王伦转身离开了，刘偲欲出言叫一声，还是忍住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失望纠结无奈，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让王伦好生难过了一会儿，韩滔是对他厌恶了，又无人倾诉，便去找李明聊天。李明倒是个可爱人，主动问询，“什么？韩滔都被你生擒活捉了！”
“不是我拿的，是另一将拿的。”王伦还不想抖落出周昂的名字。
“那可是厉害了，韩将军的武艺我也是讨教过的，在帅司中也是一号人物。”
见他如此，王伦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李明听得仔细，眉头微蹙，温言劝解他，“杜观察，这件事不赖你，也没必要自责，战场杀伐为了求一胜利，各种阴损缺德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是斩下死亡军卒的首级……还能接受吧！换作我的话，不会有太大的抗拒，这事儿啊，还是姓韩的太过激了，没经历过残酷的战场，少见多怪罢了。”
王伦追问道，“李将军与韩将军相熟？
“本不相识的，是来了安抚司以后，一来二去认识的。观察你就没想过，我俩本事差不多，缘何我在外带兵作战，韩滔却守在左翼大营？手下只千把人？”
“因为…大帅更信任韩滔，觉得他稳重能守家？”
“呔！才不是呢！”李明不屑的神情，“韩滔他，根本没有在西疆作战过，是纯粹靠着校阅优胜升起来的官位，说的再直白点儿，他就是武科的书呆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绕来绕去不就是说，他没有边疆服役的经历，没有冲锋流血的战功？”
“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那李将军你呢？”
李明下巴一扬，“我当然有了！服役了三年呢！”
王伦笑哈哈，“那李兄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李明挥动着手臂，“见识过确实不一样，打仗那个辛苦哟，每每想起都让人唏嘘，咱们怎么摊上这么个恶邻！”
讲着讲着，就歪到西疆战事上去了，李明是当年参加崇宁开边之战的军官，因战功受赏可以调官，他就以赡养父母之名上书请求调回河南任官，朝廷便许了他的心愿，在京西路内各处迁调。
沂州安抚司从筹建到选将，也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李明觉得这是一个升职的大好机会，便义愤填膺报名了，随后征调令下，李明帅许州禁军五营人马，赶来兴仁府会师。一路改编、精编、屯驻、伤亡、借调，到占领渊子崖营寨，手下人马不到千人，锐气已失五分。就这，还被拆做几队，分别占领渊子崖附近大小寨，主寨的兵力再被削减……
然后被王伦一波平推，这是了解真相后的李明，万万没有想到的。
扪心自问，王伦麾下这八百寨兵，正面拉开了打，是李明这些兵的对手吗？完全不是个儿！
“此外，韩滔他过于仁义，与麾下士卒友善，当场听了割下首级这事，一时愤怒，把邪火往你身上撒罢了。”
王伦接话道，“李将军，在此之前，义军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的？”
李明咂咂嘴，“这个啊，想听真话还是好听话？”
“当然是真话！”
“就我们这一波京畿、京西调来的军官讲，只是造反刁民罢了，我们过来就是剿贼的，没什么区别，是好是坏，都不耽误我们做事，战场上不能有杂念，你懂吧？”
“那收兵之后呢？你们闲下来就没讨论过？”
“各种说法都有吧，全当是玩笑话了，义军善待我们的俘虏，我们也会以礼待之，最多就是这些了。”
奥~王伦沉默以对。
李明尴尬道，“要不这样，杜观察特别在意韩滔的想法，那我去和他说和说和？”
“你？为什么要帮我？不怕留下污点吗？”
“哎~这算什么污点！恁要是不开心，一刀把他砍死了，我才是见死不救呢！同僚一场，要尽情义啊！”
王伦看着市侩的李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