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刚中大惑不解，“元用兄！孝雍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一头雾水？”
沈端辅肘一下堂弟，“昭远，你明白了吗？”
沈昭远试着道，“有人把持了都堂还比较可能，彻底控制官家……这不能吧？”
“控制了官家？”郑刚中叫出了声，“这怎么可能！官家身体一向康健，又有诸多皇子，每日上朝未闻有宿疾……”
静……
因为排除掉这个外围因素后，剩下的唯一种可能就是：官家不想查办！
有些人作恶多端、贪赃枉法、无法无天、戕害黎民、多次被人当着赵佶提起，他赵佶就是当了耳旁风！
这是为什么！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拷问着这些聪明的士子！想有多少正直忠挚的大臣蹭当面举报过朱勔、李彦等人的恶行，就算你赵佶不相信，总该派人去查一查吧？这种事无法掩盖，绝对一查一个准儿，为什么你不查？是查案官员反馈回了虚假的信息，还是根本没有查？亦或是更糟的，看到了也不愿意管！
内心的挣扎、琢磨不明白的诡异！林、廖、郑、周四人懵住了，如同泄了气的猪尿泡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得眼神，想要从对方眼里看到答案。
沈晦幽幽道，“周懋，你是见过侯侍郎的，他在朝中清名如何？来到济州又是如何做的，你现在回想一下，这是为什么？”
“他、他！你说他是故意让杨少保丢人现眼！可，可他怎么能确定王、王伦能打败禁军……不对……胜败不重要是吧？”
沈晦把目光投向王伦，“你明白了吗？”
王伦点点头，“之前有那么一点奇怪，自以为是与侯伯伯有那么一点交情，他照顾我，所以不带兵前来，如果按照你腹黑的想法，那确实心机够重的。”
沈端辅道，“正道别胡说，他是朝廷重臣，为国家社稷着想，用你的手除掉杨戬也无可厚非，怕也是心死了，说多少遍官家就是不信、不查办，换做我，举报朱家一百遍，就是不相信我，我也会气疯了！”
郑刚中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廖峣道，“朝廷真的变了，自打蔡京二次为相时就变了，你们所以为的朝堂平衡，早就不存在了，现在是执掌后宫的宦官，前堂的大权臣一起蒙蔽官家，一百个朝官保朱勔清廉，一个官死缠说个朱勔大奸佞，你们觉得官家会相信谁？”
王伦道，“我真不相信蔡京有这样的势力，他都三日一朝了，还能完全把控舆论？赵佶又不是个傻子，他有自己的判断力，他就是存心掩护自己的提款机！”
郑刚中怒道，“王伦！胆敢直呼官家名讳！”
王伦摊手，“我经常这么叫。”
“你！”郑刚中要扑上来动手，被亲卫一把扯回去了。
沈晦阻拦，“正道，你也别妄下结论，陛下初登大宝之时，还是勤勉政事，广开言路的，只是这几年，实在糊涂得怪了。”
“我赞同元用兄的说法，问题就是出在蔡京身上！”廖峣表态支持。
林孝雍道，“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宦官、陛下、朝臣这三者太过奇怪，你说乌烟瘴气吧，还有郑宰府、侯侍郎、张尚书这种正气直臣……”
“你在这说笑话呢，孝雍兄？郑居中算什么正气直臣！蔡京、郑居中，两只斗架的仓鼠罢了！还有一群摇旗助威的跳蚤！”
“你！你知道什么！道听途说！就敢张口就来！”
王伦很自得，“我张口就来？我与好几位朝廷的重臣相谈过！淮南转运使张根张龙图，复查朱大庄子的灭门案，当着我的面儿痛惜国家财富流失，淮南十几州府的两税不抵赐给宠臣的一座宅院！奏折的原稿我都看过！”
吁~众人看王伦的眼神审视中透出不相信，沈晦直接出口道，“你见过张龙图？什么时候？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王伦站起了身子，不紧不慢像是在等待掌声，慢悠悠道，“王某人与诸位相交，都是赤心赤诚，从未有过利用诓骗的心思，只是李彦其人太过恶毒，手上沾满平民的血泪，我实在忍不住才把他干掉了，是的，我承认，李彦是我下令格杀的，不是什么晁盖一伙。”
嘁~换来一阵嫌弃声，沈端辅道，“这个你不用解释了，我们都知道是你干的。”
“先热热身而已，那么好：
常州武进县朱积一家的灭门案是我干的，
苏州城内朱勔一家的破门案又是我干的，
杭州内老贼朱冲横死大街，哎，还是我干的！”
“卧槽……”数声惊呼，已经没有惊叹词可以表达在场诸位的卧槽心情了……这这这，都是你干的寥寥数字，完全无法说出口，看王伦那镇定自若的神情……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
呼哧呼哧~林孝雍直接晕了过去，身旁的廖峣大喊救人，亲卫们赶忙上前救人，掐人中解衣襟，王伦急忙道，“把人抬桌子上保持通风！应该是室内太憋闷了，氧气不足，快打开窗户透透气！”
一顿手忙脚乱，让众人转移了心思，好从刚才的震惊中和缓下来：王伦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该怎么办？
林孝雍在赶来的医士抢救下复苏，缓缓睁开了眼睛，两勺糖水喂了下去，医士道，“公是急火攻心，多注意膳食清淡，不要揪心杂事了，安养几日便好。”
众人这才放了心，连沈晦都埋怨王伦，这么重大的事情，连自己都不曾透露一下！咱们之间的信任呢？
林孝雍喝了汤水好些，扒拉开廖峣叫道，“王伦，你过来一下。”
“奥，来了孝雍兄！”对于这位47岁的老贡生，大老远跑来壮志未酬，王伦还是很感激的，“恁有什么话要对晚辈说？”
呵~林孝雍苦笑，“老了老了，看走眼了，初以为只是义愤的豪绅，原来是处心积虑的刺客！”
“额~孝雍兄，你这是在挖苦我吗？”
“也是也不是，朱勔之害，只有两浙百姓才能体会其中苦楚，我还记得那是崇宁四年(1105年)年底，苏州出现了应奉局，自此之后花石纲成了常贡，两浙百姓怨声载道，无人不恨得生啖其肉！但敢想敢干做成的人，十一年来，只有你王伦一个！林某佩服！要赞你一声：真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