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个出事的丫头就叫水袖吧？既然要请赵公子过来，不妨也把她带过来吧！桓大小姐，桓家一向待人宽厚，这个水袖，该不会恰好暴毙了吧？”叶瑶笑意不减，走到桓凤仪身边，盈盈说道。
赵丽华转头瞪了女儿一眼：“你这丫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只管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还不快向太子妃和三姑娘赔罪？这般闹将起来，是要让前厅的太子殿下、慕王殿下和宸王殿下看笑话吗？”
桓凤仪马上红了红眼圈，却也明白，断然不能把这一点儿小事儿闹大，失了前厅贵人的欢心。马上委委屈屈下拜道：“凤仪说错了话，冤枉了三姑娘，还请太子妃和三姑娘恕罪！”
“桓大小姐请起吧！”叶菡显然不想再去配合叶瑶了，亲自扶了桓凤仪起身，笑道：“你这孩子，多大点儿事呢，值得你伤心成这样！三妹妹一向宽厚，不会把这只言片语放在心上。”又转头瞧了叶瑶一眼，戏谑道：“否则啊，我这妹妹可不早就被流言压死了，是不是？”
又拿她的废柴名声做文章吗？
叶瑶仿佛什么都没听懂一样，笑看着叶菡，说道：“太子妃果然是阿瑶的亲姐姐，哪怕不是正经的嫡出之女，也如此疼爱阿瑶！”看吧，我名声不好，你身份不正，你笑话我，我也有的是办法不让你好过！
叶菡的脾性再好，此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自从做了太子妃，少有人在她耳朵里提起“嫡女”二字。如今，她心里纵然恼怒，却也不敢在人前发作。叶瑶敢豁出去名声不要，是因为楚渊根本不在乎她是什么名声，可她叶菡是未来的一国之母，万万没有这份撒泼的勇气。
“妹妹说笑了，咱们是亲姐妹，自然要相互扶持。”叶菡干笑了一声，在桓凤仪的搀扶下，对着赵丽华点了点头：“赵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也早些入席吧！”
“臣妇遵命！太子妃娘娘请。”赵丽华看得分明，看来，这对异母姐妹之间的仇怨绝对不小。
宴席从暖阁一直摆到花园中，身份尊贵的人都在暖阁里，身份的低微的就只能坐在清寒的花园中。叶菡身份最尊贵，理所当然地坐了主位，叶瑶虽然没没有诰命和品级，可作为太子妃的亲妹妹，楚渊的准王妃，也陪坐在了下首一席。赵丽华坐到了她的对面，再往下，依次是各家权贵家的女眷。
叶瑶一眼扫下去，暖阁里大概有百余人，其中过半是未嫁的少女。心里免不了就想歪了一点儿，云城一下子来了三个金龟婿，动起了攀龙附凤主意的人就多了起来。
叶菡当下开口，说了一番客套话后，赵丽华便命人送上了各种佳肴。
稍顷，赵丽华起身道：“太子妃娘娘，南疆虽然不若天京城那般人杰地灵，却也有不少才情出众的贵女名媛。有佳肴而无乐舞，无诗词，实为一大憾事。咱们南疆有一种名叫‘锦瑟飞花’的小游戏，由乐人蒙眼鼓瑟，奏十二芳华曲，席间众人掷花为戏。锦瑟声住时，手里有花，或者是离飞花最近的那一位，便要当众献艺。或歌或舞，或书或画，无一不可。臣妇已经命人准备好锦瑟和飞花，还请娘娘一观。”
叶菡轻轻点头，笑道：“哦？不想南疆竟然还有如此趣事。赵夫人慧心玲珑，本妃焉有不成全之理？”
“臣妇多谢娘娘恩典。”赵丽华说罢，给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几名韶龄女子将十二篮子绢花和十二张锦瑟送了上来。屏风后，走出了十二个乐师，这些人有老有幼，年纪不一，但都是眼神锐利，步履轻捷之人。从周身气势上看，应该至少是中等灵师。
什么时候，乐师也有如此之高的武道修为了？还是说，这些人其实另有身份？
注意到这些乐师的似乎只有她一人，场中人的心思依旧放在这个名叫“锦瑟飞花”的游戏上。的确，若是能得了太子妃的青眼，对于很多女子来说，也称得上是一步登天了。却听一个老迈的贵妇人笑道：“臣妇老了，就不掺和这些年轻人的事情了，还请太子妃恕罪！”
紧接着，又有几个年事已高的贵妇人出声应和。
“老身不能参与此等雅事，可老身的小孙女却是个多才多艺的，可否让她替老身一把？”
“臣妇的女儿正值青春，不知可否让她来顶替臣妇？”
……
类似的声音不绝如缕，叶菡一一点头应了，直到叶瑶也道：“姐姐知道，阿瑶一向是个不学无术的，如今也做个看客可好？”
桓凤仪当先说道：“叶三姑娘何必过谦，您可是未来的亲王妃，岂会是无才无艺之人？该不是看不上我们这套小孩子把戏，不屑为伍吧？不过区区儿戏，也值得你这般推三阻四。”
叶瑶浑如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依旧看着叶菡，说道：“太子妃以为如何？”
叶菡端起了茶盏，做出为难的样子，浅声说道：“三妹，咱们远道而来，算是客人。有道是客随主便，你如此推拒，未免让赵夫人为难。”
叶瑶淡淡一笑，看向赵丽华，出声说道：“赵夫人，阿瑶的要求可是让你为难了？阿瑶知道，方才与桓大小姐发生了些许不快，您该不会为了这个有意要阿瑶出丑吧”
“三姑娘多虑了！我娘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桓凤仪今日的火气似乎格外大，又抢话道：“凤仪曾听人言，叶三小姐在天京城里的名声可是极响亮呢！似乎有人称您三无小姐，是吗？”
“哦？不止是哪三无？”有好事者问了出来。赵丽华转身瞪了女儿一眼，却没有出言阻止。
“无才、无德、无貌。”桓凤仪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里头注入了些许灵力，确保花园里的客人也能听到。
这下子，众人的眼神都古怪起来了。叶菡假惺惺地沉下脸，说道：“三妹妹早些年不过是糊涂些，这才被一些不入流的人诟病。桓大小姐还请慎言！”
“既然如此，三姑娘为何要推拒这个游戏呢？难不成这三无小姐的尊称其实是名副其实的？不过是博人一乐而已，也值得这般小题大做！”桓凤仪一句话刚落，忽觉眼前一黑，一大团绒球落到了脸上。她大惊，慌里慌张地站起身来，就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赵丽华离席而起，却见叶瑶怀里的白绒球竟然一下子扑倒了桓凤仪脸上，长长的爪子从桓凤仪的小脸上划过，留下了几道狭长的血痕。
“凤仪！”赵丽华扑了上去，忙去处理女儿的伤势。而雪狐狸一击得手，飞也似的蹿出了暖阁，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娘，叶瑶害我！”桓凤仪的一张俏脸上满是血痕，看上去如修罗厉鬼一般狰狞。
“太子妃娘娘，求您为小女做主！”赵丽华没有帮桓凤仪上药，而是一转身，向叶菡跪下了：“叶三姑娘就是算是不喜小女，如何能纵兽性凶！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容貌，她这是要生生毁了小女的一生啊！”
叶瑶站起了身，沉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屏风。屏风前，十二张锦瑟依次排开。十二个乐师已经就位，他们身前，各摆着一个装着绢花的篮子。
“三妹妹，这次的确是你过分了！”叶菡也有些怔愣，她是见识过那只狐狸的恶魔性子的。当初，这只狐狸可是让她和楚乾成了整个天京城里的大笑话。定了定神，不知为何，总有点二心神不宁的感觉，说道：“三妹妹，还不快向桓大小姐赔罪！”
“是阿瑶没看好兽宠！”叶瑶居然点头认了，离席上前，看上去倒像是要去看桓凤仪的伤势：“阿瑶这里有上好的疗伤丹药，绝对可以保证桓大小姐脸上不留疤痕。”
然而，就在她跨出第一步的时候，赵丽华拦了上来，满是愤怒道：“三姑娘这是把小女当成什么了？伤了人，一粒丹药就打发了吗？小女是身份不显，人微而命贱，却也不是能任人欺凌的。”
叶瑶去路被挡，心知自己不是赵丽华的对手，眼角余光又瞥见，那十二个乐师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站起了身，悄悄阻住了她的退路。
果然是鸿门宴吗？
就在方才，雪狐狸悄悄告诉她，它嗅到了断肠花的味道。
断肠花属于剧毒之物，常常涂抹在兵刃上，用以伤人。而这味道，却是从十二个乐师跟前的花篮子里散发出来的。
“赵夫人且听阿瑶一言，我的这只兽宠爪子上有剧毒，只要是被抓了，三个时辰后，就会突然毒发身亡。想解开此毒，必须服用我自行配置的清毒丹药。只是，现在，我手头没有现成的丹药，还请赵夫人寻个医师来，把这个方子写下来，否则，桓大小姐性命难保！”
“你此言当真？”赵丽华不敢拿女儿的性命冒险，拳头紧了又松。“那究竟是什么狐狸？怎地会有此剧毒？”
“此时说这种谎话，难道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叶瑶看了看门外，沉声说道。
“娘，让她把解药方子交出来，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桓凤仪已经哭了起来，泪水混合着血水留下，看上去狼狈又可怖。
赵丽华心头一哽，豁然转头，说道：“你现在就说，我命人记下来！”
“好！黄连七钱、黄荆二两、枸杞三钱……”叶瑶沉了沉心，报出一连串的药名。
这时候，一个前来赴宴的少女被酒水沾湿了衣服，想出去换身衣裳，却被守门的丫鬟拦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本小姐出去？本小姐要换衣服！”
“小姐，府里的男客不少，如今又是夜里，您这样出去，若是冲撞了贵人，可就不好了！这样好了，奴婢吩咐人把您的衣服送来可好？”
“不行！本小姐就是要出去。你们硬把本小姐扣在这里，究竟是安得什么心思？本小姐是客人，可不是犯人！”
……
吵嚷声惊动了叶菡，她终于意识到这场面似乎不大对了。手一抖，茶水泼到了衣服上，歉然道：“赵夫人，本妃也要出去换件衣服，就让那位小姐陪着本妃去吧！”
“……白术三钱、莲子一两、地黄五钱……”叶瑶的药方还没有背完。赵丽华看了散步到了门口和窗前的乐师们一眼，沉声说道：“太子妃娘娘稍候，容臣妇安排两个仆妇送您过去。”
“有劳赵夫人费心了。”叶菡强笑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了些许僵硬。
“……茭白五钱、何首乌一钱、黄荆二两……”
说到这里，叶瑶故意停了一下，想了一会儿。赵丽华眼底狐疑之色一闪而过，指了两个中年婆子，带着叶菡穿过暖阁宴席。现在，她们正穿过过道，向着园子里走去。时间陡然放慢了许多，一切细微的声响也变得格外清晰起来，杯盏轻轻相触的叮当声，以及裙摆摩擦地面的簌簌声，以及女眷们低低的惊呼声，一一在叶瑶的耳中响起。
“则解毒的药方怎么这样长？叶三小姐，你该不是存心诓骗本夫人吧？”赵丽华摆明了不信。
“毒性奇特，解药的方子自然也奇特！”叶瑶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却开始估算，能否越过身前的赵丽华，劫持桓凤仪，想法子脱身出去。
但结果是不能，她是六阶灵师，赵丽华至少是七阶灵术师。在这样一个高手面前，她没有丝毫的胜算！修为这等东西，等到用到的时候，总是不够高。
赵丽华的眼神一变，忽然道：“不对，黄荆这种药材你已经提过一遍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解毒的药方，凤仪根本没有中毒，对不对？”
叶瑶心道一声不好，疾步后退，却是将一张桌子推到了身前，挡住赵丽华，自己却趁机提气掠向窗前。
“啪！”
杯盏摔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来了，十二个乐师的面色齐齐一变，扬手伸向花篮。
守在窗前的两个人同样不例外，叶瑶的冰影剑方才出鞘，那二人便各自扬起一柄蓝汪汪的软剑。不用细想也知道，软剑上定然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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