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觉得这次她死定了，刚在里面试衣服时，她偷着看了，衣服上面有价格签，哪件都是几百元，还有一件一千多。
她看了一眼周月的钱包，厚度一般般，都买下来，怕是要用麻袋装钱。
奇怪的是，周月掏出来的钱，她没见过。
营业员到不以为意，大大方方接过去。
“这是什么钱？”
“这是外汇券，给你一张？”周月说着抽出一张百元面值的递过去，可是突然想起上次被邓缄言骂的事，马上又收了回来，把嘴死死闭上。
小锦哪敢要，她怯生生地说：“我爸爸会不会打死我，让你给我买这么多衣服，他要气疯了。”
“那让他把我一块儿打死吧。”周月没好气地说。
营业员看两个人的关系奇怪，怎么瞧周月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
“这是您的妹妹？”
“我女儿。”周月大大方方地说。小锦咬咬嘴唇，没反驳。
她们大包小包从商铺出来，周月没有直接带她回宾馆，而是去了旁边的茶楼。
周月点了满满一桌，自己大吃大喝还不忘让小锦道：“多吃，回家就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口味了。”
“周阿姨，你对我真好。”小锦别别扭扭地说。
“小锦，我对你好是有目地的。”周月放下筷子，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正色说。
小锦想不到她这么直白，抬头盯着她，怔怔地说不出话了。
“我喜欢你爸爸，就是现在他这个怂样，我也喜欢他。这可能是没办法的事吧。我喜欢他，就想进入他的生活。他的生活中最重要的就是你和立生，我绕不过去，也不想绕过去。所以我希望得到你们的爱，当然这不是一天就能得到的，以后路长着呢，我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妈妈，那才是我成功了。革命尚未成功，我还要努力。来吃饱了才有干劲吗。”周月招手，又要了一笼屉蟹黄包。
小锦也埋头吃起来，不再说话了。
“周阿姨，你为什么喜欢做衣服啊？每天画图很辛苦的。”这是小锦一直不理解的事。要是她可以什么也不做就过很好的生活，她一定选择不工作。
“时装并不只是衣服，它是一种元素。”周月耐心地说。
“元素？”
“对，你的生活就是由各种元素组成的，比如说吃，比如说穿，住，行，里面都是各种元素，它们决定着你的生活质量。”
“我懂了，现在我们吃的好吃，可是在收容所吃的就是垃圾，是元素决定的？”小锦抢着说。
“你说的有趣，不过也有道理。你看着很简单的一件时装，可是里面包含的很多，有人文的，有历史的，还有各学科的影响，一件时装就是微缩的世界，如果你扎进去，会发现很美好。”周月见小锦一脸迷茫，知道说得太笼统了，她听不懂。
“我给你讲件有趣的事吧，就说这个皮尔卡丹吧。这些天你在广州见过外国人吧？”
“对呀，很白，很高。”小锦用手比划一下。
“79年，皮尔卡丹带着他的时装来到中国，看到中国人时他就有点傻眼，因为中国人的身高比欧洲人矮小。这是整体比例的问题，他带来的时装能不能适合中国人的穿着，成了问题。”
“那怎么办？”小锦听入迷了。
“他就想让一个中国女秘书帮他试下服装，这个女孩个子不高，有点胖乎乎的。女孩担心自己穿不好，一直拒绝。好容易被说服了，然后奇迹出现了。”周月卖了一个关子。
“什么奇迹？”小锦的眼睛放光。
“女孩子从身上脱下了七八件不同颜色的衣服，红，蓝，绿，黄，然后她变成了一个苗条的人。”
“哈哈哈哈！”小锦被逗得哈哈笑出来，周月脑补一下，也忍不住笑了。
这大概就是生活需要仪式感吧，那年头人穿衣确实有些繁顼，每天穿衣脱衣没十分钟解决不了。
尤其是冬天，大衣里套棉袄，棉袄里套外套，外套里是一件毛背心，毛背心里是一件毛衣或是羊绒衫，里面又是一件衬衣，再里面是大名鼎鼎的秋裤的堂姐秋衣，里面还会有一件比秋衣略薄的线衣，再里面当然是背心啦，这种情况下，百分之八十的女人是不穿胸罩的。
“然后呢。”小锦笑够了，追问结果。
“脱下所有盔甲，女孩子的身材足够纤巧，等她换好时装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字，美。”周月说到自己的专业时，脸上流光溢彩，小锦突然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说不上美，甚至有点丑丑的女人，其实挺耐看的。
不出小锦所料，看到她们拎回去的几十个袋子，邓缄言气得狠抽了一支烟，还是在周月的房间抽的，撵都撵不走。
“反正我买回来了，有能耐你去退。”周月寸步不让，小锦叹口气，给王健一个眼色，走出房间。
里屋的人虽然在吵架，可是实足的情侣样，一股子恋爱的酸腐味。
王健一直在回避小锦，连正眼都不敢瞧她，尤其是今天她换了新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也不再是乱蓬蓬的扎两根傻乎乎的小辫子，梳了一个高马尾，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王健，我们回家后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经过这一次，小锦的人生已经不同了，她在少管所里快速成长。
“嗯。”王健只应了一声，就飞快地溜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小锦失落地站在走廊里，他们觉得好像回不到过去了。这一次出来，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也知道了家的可贵。
虽然爸爸并不能给她提供完美的生活，可是给她遮风挡雨，已经做得很好了。
还有周月，虽然大大咧咧的，可心很真诚。也许要试着接受她了。
小锦在外面胡思乱想，好半天才想起来，屋子里怎么没动静。她想上去敲门，又停下来，也许屋子里还有吵架，她别找尴尬了。
她腿都站酸了，门才打开。邓缄言满脸不情愿，不想出来，被周月一脚飞出去，又一把拽小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