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话音落下，围观着的群众便唉声叹气的离开了。只留下满脸讶异的卫灵桃和沐云儿。
店老板笑眯眯的望着二人，一脸谄媚的问道：“二位公子瞧着眼生，莫不是也是从外地赶来寻人宠的？”
卫灵桃刚要回答，小厮忙抢了话头。
“这二位公子是来咱华安城做买卖的！老板，我前几日听您抱怨说咱这里人手不够，需要有人来协助您做人宠买卖，我瞧这二位小哥伸手不错，也很有诚意，便引荐了过来。”
店老板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二位公子是来谈生意的。只是……”
店老板皱了皱眉头，而后笑眯眯的望着卫灵桃和沐云儿，虽然店老板看起来笑容和煦，和蔼可亲，可实际上，他的眼眸里饱含了深意。
“只是什么？”卫灵桃也回之一笑，她尽量使自己保持的无比自然，同时她还不动声色的拽了拽沐云儿，示意她不要紧张。
店老板复又轻笑一声，而后道：“只是后面的内容不便在此处说来。二位公子若是诚心想要与我们合作，那就先跟着老朽来一个地方吧。”
卫灵桃自然是察觉出了其中的不简单，她并没有立即答应店老板。
卫灵桃轻咳一声，她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挺拔（实际上她的脚踩在鞋子里面硬邦邦的木头上已经很难受了）。
“我既然来了华安城，必然是诚心诚意想来谈合作做生意的。如今我也是刚到此地，对于‘人宠’之事尚不了解，但是我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卫灵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之前在老家做生意，就是因为太信任人家，在事事还未弄清楚之前便跟人糊里糊涂签了契约，结果，我土地也赔了，钱也没捞到。老板您说想要我的诚意，那作为过来人，我是不是也可以跟您讨个诚意？毕竟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带我们去某一处诓骗我们的。”
一旁的小厮听言立即急了：“公子，您这是要同我们合作而不是让我们求着你合作呢！”
店老板轻咳了一声，小厮忙闭口不言了。
店老板笑眯眯的望着卫灵桃和沐云儿，面上并无恼意。他说：“既然是合作，那边是双方的事情。公子所担忧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看来，公子果然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所以比初入商海的商人们要有戒心。”
“不过，既要谈成合作就不能有太多戒备，否则这合作该怎样谈成？”店老板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周围并没有太多闲杂人等继续说道：“公子是聪明人，想必您也明白我这做的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生意，所以该小心的我们还是得小心。公子，您若真的想同我们合作那我们便借一步说话吧？”
卫灵桃和沐云儿跟着店老板后面走了许久，从外表看这家店不大，可是店里面却是深不可测。她们走了一道门又到了一道门，而每一道门前都有身材壮硕的小厮看守。一直到了这层楼的尽头，她们终于拐到了一间宽阔的房间里。跟在老板身边的小厮将她们送进去，便将门关紧了。
如此沉闷压抑的气氛，沐云儿和卫灵桃都有些紧张。她们虽然都面不改色的坐在店老板的面前，但实际上，她们的掌心里已经沁满了汗珠。
店老板一边给两人倒了茶水一边笑呵呵的说道：“二位可别笑话我胆小怕事。这人吧，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怕事儿。”
卫灵桃喝了口茶水，先是赞叹了一声“好茶”，而后笑盈盈的望着店老板说道：“这怕事的人多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就如同我们兄弟两个，若不是经历了风浪，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谨慎小心啊。”
“公子说的不错”店老板连连点头，而后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都是那两位官爷闹的！”
“官爷？”卫灵桃挑眉，若有所思的问道。
店老板点了点头：“我们在华安城内做这样的生意也是不久前才开始的。朝廷往我们华安城派了两个官家，一个好像是当朝的皇子，另一个听说是尚书府家的公子。这两位官家来了华安城之后啊就开始大肆整顿，还给我们设定了赋税的目标，这往日我们都交不起税，如今一下把我们的税钱提升了好几倍，你说让我们去哪里凑钱？一次机缘巧合，我便讨到了如今的发财之道。”
“可是好景不长，有两位官爷忽然来到了我们华安城，瞧那模样像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将军。他们瞧见了我们做的这些勾当，二话不说便将我们训了一顿，还扬言要将我们带到官府那里。可他哪里知道，我们的背后就是有官府在撑腰啊。就是那位皇子和尚书府公子。”
“然后呢？”卫灵桃有些焦急，却仍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问道。
店老板也并未觉得奇怪，只继续说道：“后来那两位将军就将我带到了官府，结果他们竟然在官府里闹起来了，其中一位还将皇子打伤了。可是不知为何，皇子并未追究他们，后来几人说了一番悄悄话那二位将军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离开了？”卫灵桃很是讶异。
店老板点点头：“我原先还会害怕这门生意会被封杀掉，谁知那二位将军离开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我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好……瞧，我本来是要同你们谈论合作的事情的，这一激动，话题便偏了。”
卫灵桃与沐云儿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眸中的内容二者皆可知晓。
卫灵桃笑了笑：“不妨事，多了解与此番交易相关的事情也并无坏处。”
店老板却闭口不谈那二位将军的事情了。
店老板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而后问道：“公子既然想同我们合作，自然是看中了这门生意里的门道。不知道公子可否讲与我听听？”
门道……
她哪里知道什么门道？
卫灵桃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而后她端起杯盏“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茶水，刚刚发生的一切飞快的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
趴在地上卖丑求荣的‘人宠’，一旁看热闹的人，还有那位哈哈大笑的富家公子……
卫灵桃的眸光有些飘忽，待她的眸光与店老板的眸光相撞了，她佯装淡定的笑了笑，而后又喝了一口茶。
卫灵桃的手心里已满是冷汗。一旁的沐云儿也是无比紧张。
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静且沉重。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去，卫灵桃忽然轻笑了一声，她为自己添了杯新茶，而后轻咳一声：“刚刚在组织语言，所以沉思了片刻。”
“那么公子组织好语言了吗？”店老板狡黠的笑道。
卫灵桃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
“依我看来，老板你们卖的不是人宠，而是那群甘为人宠之人的尊严。”
“嗯？此话怎讲？”店老板饶有兴趣的问道。
“如今世道太平，虽朝野和官员家中等级等级分化严明，但南越国强调众生平等，意思就是虽然你为权力，我为奴隶，但是我们之间仍有平等可讲。南越国中不允许发生倚强凌弱，践踏尊严实施暴力之事。然而，强者生存是自古而今都有的道理。无论是王宫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大家都很享受胜利的感觉，大家也都想当胜利者。而‘人宠’的存在恰恰满足了很多人。”
卫灵桃顿了顿，继续说道：“人们花高价从你这里得到‘人宠’，他们看着‘人宠’摇尾乞怜，卖弄风骚，心中是多么的高兴啊。无论他们在官场上受到了怎样的愤懑，又或者在旁人身上受到了委屈，只要他们在‘人宠’面前，他们便可以将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在‘人宠’的身上，他们或许在别人面前低人一等，可是在‘人宠’面前却永远是高高在上的。这样的生意自然是吸引人的。”
卫灵桃的话音刚落，店老板便哈哈大笑起来。待他笑好了他才说道：“公子说的十分有道理，看来今天你们与我势必是要达成合作的了。公子口才了得，头脑清晰，想必会让我们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卫灵桃浅笑不语。
店老板忽然起身，他招呼着卫灵桃和沐云儿和他一起去一处地方。二人自然应允。
店老板走到了空旷房间的尽头，他轻轻转了转一处墙壁旁的花瓶，墙壁忽然“轰隆隆”的朝两边分开，裂缝之处，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卫灵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店老板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了一座烛台，将烛光点亮后，他慢悠悠的走在最前面。卫灵桃和沐云儿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黑暗狭窄的地方一瞬间变得空旷敞亮。
“公子，我们到了。”
此刻的卫灵桃和沐云儿已是目瞪口呆——在这间密室里，黑色沉闷的大铁框分布两列，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而铁框里也密密麻麻塞满了人，或者说，是‘人宠’。
那群人一见有人来了，立即兴奋起来，他们趴在铁框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外面的人，嘴巴也不肯闲着。他们一会儿唱些不入流却能讨人关心的歌曲，一会儿扮猪扮狗扮猫。待他们觉得的精疲力尽了，终于停止了表演。
他们趴在铁框的铁杆上，目光直溜溜的盯着卫灵桃和沐云儿，他们的眼眸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有人讨好的说道：“二位公子气度不凡，形如天人，想必心肠一定是好的，你们将我带回去吧，我一定会拼尽全力讨你们的欢心。”
这人的话音刚落，旁边一群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公子，把我们带走吧，我们会唱小曲儿，会跳舞蹈，我们还可以做马儿让你们骑！”
“带走我们，带走我们！”
……
卫灵桃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热血堵在那里，腥热滚烫，偏偏她又吐不出来。
一旁的沐云儿已是不冷静了，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眸里的光芒也火热愤怒。
她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你们……”
“你们果真是我要找的合作伙伴。”怕沐云儿太过于气愤露了馅，卫灵桃忙打断了沐云儿的话，并且不动声色的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冷静。
“看来二位公子是确定要同我们合作了？”店老板颇为满意的说道。
卫灵桃点点头：“店老板是个爽快人，我也是个爽快人。只是这番合作并不是点点头就能确定的。如今这里已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既然是经商，那我自然得打通两方的关系。这第一方，就是商人，这就不用多说，自然是打通了。而这第二方，自然就是想要购买这些‘人宠’的百姓们。我若是不弄清‘人宠’在市场上受欢迎的程度，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签了合作契约岂不是显得我太糊涂了？老板，生意场上是不能谈志趣相投的，咱们都是为了银子，所以我稳妥一些你也能够明白的吧？”
店老板听言又是一阵大笑。而后他捋着胡子笑嘻嘻的说道：“公子是聪明人，也是爽快人，这么大的生意谨慎一点是应该的。明日我们茶楼还有投卖‘人宠’的活动，公子明日不妨再来看看？为表诚意，我会给您安排上等席位的。”
……
店老板十分热心的给卫灵桃和沐云儿安排了休息的厢房，门口又派了两个小厮守着。
卫灵桃怎会不明白店老板的意思？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管合作谈不谈得来店老板都不会轻易放她们走的。
沐云儿自然是慌乱不已，回了房关了门她一直强装出的镇定此刻已经全数瓦解。
沐云儿无比疲惫的瘫倒在地，哭丧着脸说道：
“桃子，怎么办啊！那店老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门口都是人，我们该……”
“嘘……”卫灵桃怕外头的人听见了忙捂住了沐云儿的嘴，沐云儿这时才发现原来卫灵桃的手掌心里已经沁满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