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镐京到巴州，算不得多远的距离，郭秀珠却觉得漫长至极。郭秀珠心道，她或许再不会经过这一条官道了。
第一次出关的时候，城门切断了她的退路，磨灭了她的青春。第二次出关的时候，城门斩断了她与此地的羁绊，从此，郭家嫡女只会存在于传说之中。
鉴于郭秀珠身子弱，所以铁木尔特意让车夫将速度降了又降，如此一来，到达巴州城已经是十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就快到了。”
“恩。”
巴州城外，铁木尔淡淡地对着身侧的郭秀珠提醒着。只是郭秀珠神情依旧淡漠，恍若再没有什么能够勾起她的注意。悠悠一叹，铁木尔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轩窗外的场景。
看架势，巴州城在这一次的朝堂纷争里并未受到多少的影响。只是城门口的阵势着实让人觉得不对劲。
铁木尔在见到城墙上加防的士兵之后，下意识地就握紧了车厢之内的剑。车夫揭开帘子的时候，着实是被脖子上驾着的刀给吓了一跳。
一直到铁木尔将那明晃晃闪着寒光的刀剑从他脖颈上收回之后，那车夫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有，有宫里来的人点，点名道姓要见大人你。”
“宫里来的？”
铁木尔将剑给收好，随即却还是带着剑一起下了车。见到了内侍刘公公之后，铁木尔行了礼。
“使不得使不得，晋王如今可是朝堂新贵了，老奴受不得如此大礼。”
刘公公的声色尖锐，微微上扬吗，随着些许的笑声之后有点儿变调。铁木尔一怔，旋即在刘公公陡然的严肃声里，他即刻下跪。
黄色的圣旨一出，在场的侍卫全数跪下，场面将城门外准备进关的百姓给吓了一跳。
“苏将军之子铁木尔护驾有功，特封为晋王，赏黄金千两，丝帛五百绸，汗血宝马一匹。钦此。晋王还不领旨谢恩？”
“臣跪谢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手上的圣旨递给了铁木尔之后，刘公公又发出那种让人有些膈应的笑声，那笑声听起来意味深长。铁木尔在接旨之后站起身来，旋即却是要走。
“诶，等等，晋王就这么走了？”
“哦，抱歉。急着回去，薄待了，快，煜锋，将公公送回苏府，好生招待。”，行了一礼之后，铁木尔又指了指自己出来的那一辆马车，“我夫人还在车上，稍后就到，还请刘公公自便。”
“好说好说。”
铁木尔在行礼之后就回了马车之上，郭秀珠见着铁木尔过来之后，只是浅声笑着，“恭喜你啊，晋王爷，曼莎真是有福气呢，如此一来她可就是王妃了。”
这话是出自真心，郭秀珠真心地为曼莎高兴，如今她注定得不到幸福，那么曼莎能幸福也是高兴的。
“若是不想笑，那就不要勉强。若是不想说话，就保持沉默。我不在意，你也不要强求自己。”
将圣旨递给了一直观望着的郭秀珠，铁木尔又顺势抓紧了圣旨的一个角把圣旨拉开。
“这是楚耀的字迹么？”，郭秀珠说完，额角却被敲了一敲，那力度轻的厉害，郭秀珠却还是轻嘶了一口气。这动作是铁木尔常对曼莎做的，他每每提醒讲错话的曼莎之时，就喜好如此。
待动作做完之后，铁木尔才觉得有些失礼。为了掩饰自己的那一份尴尬，铁木尔开口说道：“如今要喊圣上，直呼名讳可是死罪，知道么？”
“恩。”
轻点了点头，郭秀珠尤为乖巧地又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从城关到府中的这一段路，铁木尔在城门口接旨一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巴州城。
苏洪在知道这事之后，少有的露出了喜色，不为别的，只为苏夫人。
“此事当真？”
“当真，老爷，这事都已经在巴州城里传遍了，街上的三岁稚童都知道了。”，管家欢喜的厉害，故而未能察觉到苏洪骤然黯淡下去的目光。
在苏府下了马车之后，没什么气力的郭秀珠却还是自己下了马车。如今在苏府，曼莎还在，郭秀珠并不想让铁木尔误会。
苏府门前迎接铁木尔的并非曼莎，也并非苏夫人，而是苏洪。看着有些萧瑟的苏家别院，铁木尔的心猛地悬起，上前半步，铁木尔与苏洪行了大礼之后，带着小心疑惑和惶恐担忧，轻声问道：“爹，娘呢，孩儿回来她怎么……”
顿了顿，铁木尔又如释重负一般地挤出一抹笑意来，只是可惜他面上的惨白太过浓重，就连郭秀珠都有些于心不忍。
“娘是不是出去了，我今日回来的事情还没有与她说过，她不在家也正常，她之前不是总喜欢去庙里祈福么，这一次也……”
“木儿，”，苏洪的声色听起来平静到有些淡漠，却深深地刺痛了铁木尔，睫毛微颤之下，苏洪又启口道“你娘她走了，三十四天之前，她就在别院里，走了。”
“走了?”
铁木尔唇角依旧残留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意凄切苍凉，堪比三九黑瓦痛饮鲜黄连。郭秀珠站定在原地，嗫喏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拨开人群，铁木尔径自朝着屋内而去，从宫中来的那些内侍看着铁木尔一路狂奔，又癫狂一般将各色门窗打开。春日的日头那样暖，庭院里的枣树抽了枝，那枣树是当初苏夫人与铁木尔一起种的，如今也有十几年的岁数了。
红窗绿栏，雕花朱门，檐角的铜铃在风中窸窣作响，闹得人心底发慌。
翻遍了一间又一间的门房，铁木尔的心终是一点点冷了下来。
“曼莎呢？”
抓着不远处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铁木尔几乎是低吼着出声。曼莎一直在苏府待着，她对苏家的情况肯定很清楚，如今铁木尔能相信的，也唯独一个曼莎。可是那丫鬟许是被吓得太过，张了嘴，却硬是吐不出个字儿来。
在庭院之内，铁木尔找到了进屋的苏洪，“曼莎呢，曼莎去哪了？”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