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明日妾身……”
“你不能去。”，将药碗放下，苏洪沉着声回应，恍惚了好一阵，苏洪才回过神来。“你不能去，她不想见你。”
说完，苏洪又觉得好笑。苏夫人不想见清姨娘，难不成就想见他了么？可是即便如此，他不还是硬凑着要去见她。
喝完汤药之后，苏洪将清姨娘遣退，独自在塌上午睡。这几日里苏洪都病着，睡得也不安稳，尤其容易困乏。
许是药里头添了安神的成分，苏洪才将将躺下就睡了过去。在缥缈的檀香之中，从未入过梦的苏夫人竟是破天荒地见了他。
即便是梦中，苏洪也欣喜地厉害。只是恍惚间，苏洪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周遭的场景太过熟悉，太过叫他印象深刻。哪怕苏府园中的花园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彻头彻尾地改了模样，但是那日的景象依旧如梦魇一般纂刻在他心底。
“柔儿？”
“恩，老爷，怎么了？”，梦中的苏夫人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她肚子已经显怀的厉害，看着就快要临盆。苏洪忙不迭地走过去，将苏夫人小心扶着。
眼下，苏洪脑海中唯独一个想法，离开这。可是无论他怎么走，迷雾重重，他如何也跨不出这个叫他悔了半生，恨了半生的后花园。
“洪郎，你怎么了？”，苏夫人疑惑地看着焦躁不安的苏洪，有些奇怪，拿出绣帕，苏夫人抬手将苏洪额间的汗渍给擦干净。
“我们回去吧。”，这一声洪郎恍若隔世，苏洪有片刻的怔愣，以及依恋。只是梦境变化无常，不过一个分神的档口，苏洪身侧的人就已经成了清姨娘。
被岁月尘封，不愿提及的往事骤然间涌上心头。苏洪看着身侧不过二八年华的清姨娘，心中却只有恐惧。
二十年前，他与苏夫人恩爱甚笃，只是自从苏夫人有孕之后脾气便越发暴躁，苏洪与之沟通越发烦人，心觉烦闷。而那时候清姨娘作为苏夫人为数不多的好友，时常来探望，身为夫君，苏洪不失礼数，每次得空都为夫人送别友人。
一来二去，清姨娘与苏洪就这么熟识起来。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为何成亲之后，柔儿的性子会变的这般暴躁？有孕之后更为跋扈？”，苏洪在最后一次以友人之夫的身份送别清姨娘的时候，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清姨娘怔愣了片刻，原本心中所想的说辞没能说出口，却是道：“大丈夫不都是三妻四妾的么，怎么姐夫就只准备娶姐姐一个么？”
“我答应你姐姐，只娶一个。”，苏洪如是说道。
“想不到姐姐的御夫之术竟然如此深厚，就这般将姐夫你吃的死死的，姐姐还真是厉害。”
意气风发的年纪，被如此一说，自是恼羞成怒。只是碍于情分，苏洪没有在当时发作。而后清姨娘又多次提及此事，苏洪终是怒了。那一日，清姨娘似是惊讶，又似是了然于胸。
“姐姐今日还说姐夫在她管辖之下脾气越发好，如今看来倒是姐姐自作多情了呢。”，碎碎念一般地自说自话，苏洪却是被这样的话给冲昏了头脑。他娶了夫人，如今倒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了？
一怒之下，苏洪在那一日吻了清姨娘。回过神来的清姨娘只是呆愣地站在原地，而后舔了舔唇，“我竟然有些羡慕姐姐了。”
那时候的苏洪不知道，有些错是不能犯的。那时候苏洪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梦境恍惚变幻，却终究是逃不出这个梦魇之地。苏洪以一种介于夫妻与友人之间的身份送别清姨娘，在到了庭院的时候，清姨娘倏然说想要看看庭院里新开的山茶花。
在山茶花旁，苏洪情不自禁地在清姨娘的额间印上了一吻。
想起往昔噩梦，苏洪脑海混沌一片，他明明已经拼命去抵抗凑过来的清姨娘，可是熟悉的，宛若魔咒一般的哀怨却还是落在了耳边。
“你们在干什么？”
那是苏夫人的声音，凄婉，哀凉，还带着些不可思议的震惊。苏洪怔愣在原地，无论他如何动作，就是无法走动半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一如二十年前的那一日。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择她。”
“苏洪，我不会再原谅你。”
“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如今没了爹娘，你也要舍下我吗？”
苏夫人难产之际，字字泣血。苏洪站在门房外，不知所措。情之一字，素来磨人。苏洪在苏夫人生产之后，推了所有的事情，专心在家中陪着母子二人。巴州城内谁人不知苏洪是出了名的爱妻如命，故而也没有谁说些什么。
爱妻如命？苏洪在家中听到外头的传闻之后，心中喋血。苏夫人受不了夫君的背叛，苏洪一再舍了脸面恳求原谅，可最后只能化作争吵。
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中，苏洪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清姨娘娶进了门当二房，由此，苏夫人才终是下定决定住进了苏家的别院里。
二十年，七千三百个日日夜夜，每每梦魇之后看着身侧睡着的清姨娘，苏洪总告诫自己，那不过是苏夫人的咎由自取。
可是等到伊人老去，撒手人寰，苏洪才发觉，有些事他一直未能领悟。再熟稔不过的名讳流转在他唇舌之间，苏洪从梦中惊醒。
睁眼，眼前显现的赫然是清姨娘。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苏洪像是丢了魂一样地喃喃自语，清姨娘坐在床边，不说话，只是看着苏洪嘀咕。
“我以为……，我以为没事的……，我还以为……”
“怎么，老爷后悔了？”，在听到那一声柔儿的时候，清姨娘心中煎熬，因为妒忌，她的理智彻底出离，“老爷后悔娶了我，后悔没有和姐姐好好解释？”
清姨娘骤然站起身来，狂笑不止，那模样，尤为疯癫，“可惜了，眼下能陪在老爷身边的只有妾身了。姐姐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