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脚步声逐渐离去，郭秀珠悄然睁了眼。一双美目此刻已经有些红肿。可是放在落在她眉眼间的温暖真切，她记得。
“铁木尔，你不该的……”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这么好。要知道溺水的人从来是分不清是非，只晓得眼前有稻草，无论有用与否，只会拼命挣扎攫取。
郭秀珠失声痛哭，枕边湿了一片。翌日清晨，郭秀珠早早起身，她装作什么都不曾察觉过，径自让下人与铁木尔准备了早膳。苏夫人知道劝不过郭秀珠之后，即刻就让人拿了一堆的干货，叫郭秀珠带上。
苏夫人到底年岁大，她见过饥荒。儿行千里母担忧，苏夫人从来不吝啬于展现自己的忧虑。
“小姐，粥熬好了。”，郭秀珠将手上的书放下，而后站起身来在桌边开始布筷，：那就盛上来放好吧。
一叠冻豆腐，一碗浸发炒成的黄花菜，一碗用菇子熬制的粥，虽然不比得府上的精致，可是到底也算是凑活了。
铁木尔在洗漱过后，端起粥。温度刚刚好。
“这些都是娘要我带来的，还有几株人参，不过我想一早就熬参汤不好，所以午膳的时候再让人给你熬吧，你瞧瞧，这才多少日子，你就瘦了一大圈呢。”
郭秀珠心疼地打量了铁木尔一番，昨日里阴沉沉的，她也瞧不真切，可是今日里日头一看就好，就着晨光，郭秀珠看的清清楚楚。
“好，你自己决定就好。”，饭桌上除了郭秀珠准备的小菜之外，还有军帐里准备的。三个人一起用早膳到还是勉强。郭秀珠并未言语，曼莎也跟着没有吭声。铁木尔在想些事情，故而并没有注意到饭桌上诡谲的气氛。
铁木尔势必是不会清闲的，在军营门口，郭秀珠与楚耀打了个照面。每每此刻，曼莎总觉得心塞，再怎么说，郭秀珠此刻也是铁木尔名义上的夫人，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铁木尔也有意隐瞒。
郭秀珠再怎么样，她也是将军府上出来的嫡女，教养规矩，自是不在人下。无论是谁，也总给她几分薄面。
“楚大人，好久不见、”
“免礼，既然夫人来了，必定是没有这么快走罢。”，说着，楚耀有些打趣地看向了铁木尔，“既然这样，在此地，往后就免了礼。”
“多谢、”
郭秀珠俯首行礼之后，当即娇俏笑着，莫名有了出阁之前的模样，“都说楚大人在战场上威武不屈，骁勇善战，我夫君是第一次上战场，烦请楚大人多多照顾。”
“诶，这些灾民只是乌合之众，算不得气候，铁夫人万莫担忧，只要好好地准备午膳就好。”
这话惹得众人笑了起来，铁木尔也跟着笑，看着她依旧还肿着的眼睛，铁木尔无意地抬手轻拂，“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郭秀珠本来是该高兴的，如若没有瞧见铁木尔给曼莎的表情就好了。在大军出门之后，郭秀珠笑着走近曼莎，“妹妹，我有话同你说。”
曼莎和郭秀珠从来就没有交集，如若不是因为铁木尔，曼莎或许这一辈子都遇不上郭秀珠。
“郭姑娘。”
郭秀珠喊曼莎做妹妹，可是曼莎却喊郭秀珠做郭姑娘。亲疏之别，显而易见。只是郭秀珠从来不因为这些就恼怒，她拉着曼莎在桌边一起坐下，柔声笑语，听着就叫人莫名亲近。
“妹妹，铁木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知道。”
晴儿尤为为自己主子鸣不平，一个郡主府上的丫鬟而已，凭什么气焰这样嚣张。如今郭家还没有抄家呢！
“曼莎，”，终于是换了名称，郭秀珠自嘲地笑着，神情落寞，“曼莎，我知道的，将心比心，如若我站在你那个位置，我也会心痛。可是你大可不必。我今日要你来，只是要告诉你，铁木尔他从来不曾对我上心过，他对我的……”
说着，郭秀珠眼眶发涩，她并非愚钝的女子，在将军府上活下去也并非那么容易。嫡庶的纷争，府内的明枪暗箭，她自小也不十分舒畅活着。所以察言观色这样的招式，她不是不懂，只是彼时有爹娘庇护，她不屑而已。
“他对我只是，只是同情罢了。我如今有爹娘，可是与没有也别无二样，他知道我处境困难，其实他在婚宴的当日可以选择不娶我的，总会有别的法子能断了我爹爹造反的念想。只是娶了我会容易些而已……”
是啊，郭秀珠早知道的。她无法再任由自己这样沉沦了，铁木尔很好，好到她总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心。一旦心失控了，局势就该难以挽回。
“你记住了，他娶我只是想方便些，好早日完成自己的目的，好……，好早些娶你进门。我该感激他的，因为当时我已然无家可归了，他收留了我，让我在苏家过着比在娘家还要舒畅的日子。除了同情，便是内疚。因为他利用了我。其实大可不必的，我很庆幸当时我有利用的价值，我心甘情愿被利用。因为彼时，我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郭秀珠难以说清楚自己为甚么要和曼莎讲这些！是因为想要她愧疚么？不是！
只是很肯定，这个姑娘会懂她的，郭秀珠想，或许是上辈子的情分吧，她总无来由地相信曼莎。
“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曼莎这几日的确有些不高兴，可是她不曾想到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而这些铁木尔全然未对她说过。可是曼莎知道的，铁木尔不会说的，他从来不会对将这种**的事情拿出去说，无论是谁的。
“我只是想让你安心，不要像我一样日日心怀惴惴。曼莎，我有时候也很羡慕你，你不知道，铁木尔与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除了你之外，我们似乎没有其他的话题。”
“那……”
没有等曼莎说完，郭秀珠就强硬地打断，“我爹娘还有我叔父给了我很多的嫁妆，那时候他们以为谋反是能成功的，眼下被扼杀在襁褓之间，嫁妆自是不能要回去的。”
说着，郭秀珠竟然是嗤笑起来，晴儿只觉得郭秀珠这个笑带着寒意，叫人无端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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