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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 陈家四爷带着陈鲁东的儿子陈孝田和另一个陈家子弟, 背着个大包袱就这样大刺刺地杵在家门口。

张明岳扶着额头,盯着风尘仆仆的三个人, 久久不语。

苗群群从屋里出来给孩子们端饭, 注意到他,喊了一声,“阿岳, 你堵在门口干什么呢?”

张明岳错开身子,『露』出外面的三个人, “快喊爸, 有人不请自来了。”

苗群群扒头看看, 转身回了屋。

苗文清面无表情地出来,把陈四爷和两个年轻人迎进院子,“陈四叔,怎么有闲心大老远来京都?”

“苗侄子, 好歹我长你一辈, 大老远来,就不能进屋喝口水再说话吗?”陈四爷假意咳嗽两声,表示自己很渴了。

苗文清比了一个请字,率先进了屋, 告诉迎面出来的钱明菲, “烧些茶水来。”

钱明菲暗里眼神询问张明岳, 被张明岳撇嘴的表情回应, 瞪他一眼, 才到厨房烧水去了。

陈四爷坐下来后左右打量打量,“苗侄子这房子不错,真是敞亮,一看日子过得就舒服。”

“陈四叔来不是为了说这些客套话的吧,您开门见山地说。”苗文清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轻拍着上衣的衣角。

陈四爷清清嗓子,开口说:“苗侄子,那我不绕弯子,直说啊。我还是为了两个孩子来京都跟你一起工作的事情,你说我哥拒绝了,我知道以他的脾气干得出来这事。现在他不是不在了嘛,陈家日子更不好过,本来家里就指着他的多一些,如今陈家想发展,就只能走出去,可是呢,这些个年轻娃子,大点的几个学习不行,也考不上个大学,小点的现在也指不上,望着苗侄子能为他们想想,我不求你多照顾,就能像我哥照顾你一半我们就知足,知足。”

苗文清看了看陈孝田的脸,闭上眼睛又睁开,招招手,“孝田,你过来。”

陈孝田束手束脚地走到苗文清跟前,“苗叔。”

苗文清拉着他的手,心里伤感,“孝田呢,你也是叔看着长大的,我只有群群一个孩子,对你们这些子侄我都挺喜欢,但凡能拉拔一把,我都没二话,何况你爷爷对我确实不错,可是吧,你爸做事太伤人心。不让你们来,一来是你爷爷临终遗言,二来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没办法真心实意地对你们,叔只能对不住了。”

“叔,为什么呀?从我爷爷去世,我就看您和我爸之间怪怪的,爷爷明明说好让我上京都来,为什么出尔反尔呀?”陈孝田委屈着脸,低声问道。

陈四爷殷切地看着苗文清,他也想知道答案。

苗文清叹气,转头不语。

张明岳看这样黏黏糊糊也不是个事,与其猜闷不理解,不如直截了当地挑破,反正他最初也是这么想的,“我爸当年就是被你爸陈鲁东举报,才会被抄家,还折断手的。”

张明岳的话刚出口,就听见啪地一声响,钱明菲站在门口,地上茶壶摔成一片狼藉。

苗文清猛地起身扶住钱明菲,检查她身上,“你有没有被烫到,有没有事?”

钱明菲流着眼泪摇头,抓住苗文清的胳膊问:“明岳说的是不是真的?”

“婶子,这不是真的,我爸不会干这种事的。”陈孝田扑到跟前替自己的父亲辩解。

陈四爷怒气冲冲站起来,指着张明岳,“你这个年轻人,不要糊口蛮言,鲁东这些年对苗家也是尽心尽力帮忙,咋地也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陈四爷何必自欺欺人。”张明岳站着挺有气势,“我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证据的,我连证人都有。陈老爷子怎么死的?从山上摔下来,是,这是事实,可他老人家是第一次上山吗?据我所知,他可是隔三差五地去,怎么就从山上摔下来了,还不是知道陈鲁东干的好事,气愤难耐,打他的时候甩出去的,您要不信,回去问问陈鲁东。”

陈四爷听完这话,呆愣愣地,身体发虚,摇摇晃晃要摔倒,后面的年轻人上前扶他坐下,良久,他一拍桌子,满脸悔恨,“哎……”

苗文清也扶着钱明菲坐下,不停安抚她的后背,可并不见效果,钱明菲仿佛沉浸在当年被推攘打砸,快要家破人亡的情景里不可自拔,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苗群群在西厢听见声音,领着孩子们来看,见状惊呼一声,跑过来搂着钱明菲,“妈,妈,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呀。”

张明岳推推苗群群,“群群,妈有些受惊吓,你扶妈进屋,让孩子们跟妈多说话,吵闹点。”

苗群群忙点头,扶着钱明菲去西厢,张明岳把孩子们也送进屋,回来清扫地上的残局,也进屋陪着了。

苗文清等钱明菲进了西厢,才转头对陈家爷仨说:“看到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们全家也算幸福美满,可明菲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情还是不能释怀,你们能想象那段黑『色』的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苗侄子,我没想到……”

陈四爷要开口解释,苗文清抬手打住,“知道真相之后,我也反思当年,那年确实是我最辉煌的一年,太恃才傲物,是这样才导致他对我心存不满的吧,如果他跟我明说,我不是那种听不进话的人,可他背后捅我一刀,连累家人,差点万劫不复,我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谅。”

“那,那咱两家就这样断了?”陈四爷结结巴巴地问。

苗文清抬头看看明朗的天空,白云飘飘,朝霞艳艳,是个不错的日子,“回林县的时候我会去看看陈叔的,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

陈四爷还想说什么,张张嘴说不出口,瞄了一眼陈孝田,还在那里傻愣站着呢。

恨铁不成钢,陈四爷现在就是这个感觉,照着陈孝田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在他要惊呼的时候狠瞪一眼,向他示意。

陈孝田如梦初醒,快步走到苗文清身前,“苗叔,我知道那件事我爸做得不对,可他早就悔悟了,这些年他一直想方设法在弥补,真的,苗叔,您能感受得到,对不对?”

“那又怎样?悔悟就能抵他当年的罪孽吗?弥补就能沟填当年的伤痛吗?看看我妈的反应,你们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张明岳从西厢出来,反驳他的话。

陈孝田握着拳头,丝丝不满传递出来,“可我爷爷呢,我爷爷对您家也算恩重如山,出事后,我爷爷四处奔走告劳,还想方设法给您治手,手治不好他就教您中医,我在院子里看见那么多『药』材,如果没有爷爷,您这个诊所也开不了,不是吗?”

苗文清听了这话脸『色』变沉,迈开步离开客厅,去了西厢。

陈孝田要追着去,张明岳把他拦住,皮笑肉不笑地说:“陈孝田,说出这些话你不觉得脸红吗?你懂什么叫因果关系吗?如果没有你爸举报,我爸不会被关起来,不会伤了手,他依然是医院里最好的外科医生,前途无量,岂是这个小小的诊所能比拟的,更不用说要陈爷爷去奔走,也不需要他教中医。陈爷爷所做的一切,认真算起来是弥补,是为你爸赎罪,只是他不知道这是你爸举报的,心地善良,我们才定义为恩义,尊敬他。在这里,我还要特别说明,你爸可不止举报这么简单,还特意提醒人,要毁了我爸的手,断了他的前程,真是其心恶毒。”

张明岳的话一句句让陈孝田的手握得更紧,胸膛起伏,“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两家情谊一笔勾销,以后就是陌生人,从来不认识。”

“孝田,你说什么傻话?”陈四爷一巴掌削下来,“小张呀,孝田说胡话呢,你别介意。”

“陈四爷,我很介意,因为陈爷爷的情谊,虽然这件事我们家是受害者,我也不打算宣扬得到处都是,陈孝田说的结果正是我想说的。”张明岳伸出手,“请吧,我家里实在不欢迎各位。”

陈四爷的手颓然放下,肩膀塌了下来,招呼陈孝田两个人拿起包袱走人。

张明岳把三个人送到门口,就等他们出去关门。

陈四爷背着包袱,压得背更驼了,“小张,咱话不要说绝,大家还是有些情谊的,现在事情刚爆发出来都在兴头上,等沉静下来想想以前在一起的时光,你爸跟孝田爸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呀。”

张明岳看着陈四爷的嘴一张一合,也明白这位老人不遗余力说和的意图,“陈四爷,就是因为胜似兄弟,被伤害才更痛苦。”

陈四爷叹口气,低头追上陈孝田他们,离开了。

张明岳关上门,刚转身,门又响了,他心里烦,就不给开门,快步回西厢。

“大哥,你看见我就关门,干啥呢?”

张明岳脚步一顿,无奈走回来开门,“你个丫头,怎么过来了?”

明秀亮了亮手里的包袱,“我算着你该回来了,怕你吃不好饭,炖了些肉送过来。”

“你真是好妹妹。”张明岳笑着接过包袱,闻了闻,“真挺香,有大姨炖肉的味道。不过呀,可不是我一个人回来的,一家子都回来了。”

“啊?外公和伯母不是说要多住一段时间吗?”明秀脱口问出。

张明岳先领着她去厨房,“丧事办完,走亲访友完毕,那边没别的事,家里可有不少事,就回来了,这不,外公一大早就去广场练拳去了。”

明秀打开饭盒,把里面的肉倒进碗里,“也是,一直在京都住,回林县生活肯定不太方便。大哥,刚才我看见有三个人从家里出来,什么人呀?”

张明岳拿起饭盒洗起来,“林县的老乡,过来打听地方的。”说着,洗了一根黄瓜递给明秀。

明秀接过来啃着,“那我进屋找嫂子去呀。”

“等会儿吧,你伯父和伯母在屋里说事呢。”张明岳说。

明秀嚼黄瓜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们一家三口说事,把你撇在外面,啥意思?”

张明岳弹手往明秀脸上甩了水,“小丫头想法还挺多,有些伤痛要一起经历过的人才可以互相舐『舔』伤口,别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明白?”

“好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