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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县火车站, 张明岳和苗群群等着接人。钱明菲前两天特意拍电报回来,说苗文清情况稳定,可以回家慢慢恢复, 准备坐火车回来, 预计正是今天上午八点多到站。

张明岳两个人是昨天就请好了假,一早就在火车站等着的, 刚才已经听到火车到站的通知, 他们在出站口翘首以盼, “阿岳, 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东西太沉不好拿呀。”

“应该不会, 不是说大件要邮寄回来的嘛,你看人流不断, 再等等。”

正说着呢,就看见苗文清和钱明菲出现了, 苗群群立刻蹦起来挥手激动地喊:“爸,妈, 这里,我在这里。”这姑娘激动坏了,长这么大从没这么长时间离开过父母。

苗文清夫妇显然也看见他们俩了, 正顺着人群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等两个人出来,苗群群跟父母热情相拥, 张明岳殷勤地接过他们手里的行李, 说:“伯父, 伯母,路上辛苦了。”

“还可以,路上都挺顺利的,就是腿有点伸不开。”苗文清笑着说,显然心情不错。

“可不是,这火车上人太多了,挤来挤去的。”钱明菲脸上带着疲倦,强打精神说话。

苗群群听了很是心疼:“爸爸,妈妈,怎么不买卧铺票呀,还能躺着休息。”

“你这丫头,知道你疼爸妈,可坐票都是抢来的,卧铺票根本就买不着,这已经很好了,火车上还有不少人站着呢。”钱明菲搂着苗群群都不舍得放开。

“伯父,伯母,咱们快回去吧,外面怪冷的,咱有话回家说吧。”张明岳领着他们去了停车的地方,他之前定好了骡车,直接走就行。

到家后简单洗漱又吃了早点,苗群群两个月没有见父母,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张明岳识趣地没再打扰,就提出告辞,说等晚上钱医生过来,再一起聚聚给他们接风洗尘。

苗群群送他到门口,张明岳留住她,“我又不是客人,还用你这样?伯父伯母在火车上肯定没休息好,你也别只顾着说话,让他们先去补个觉,你也去,看这黑眼圈就知道昨天没睡好,我下午再来,到时候咱再好好说话。”

苗群群点点头,“行,那你下午早点来。”

张明岳答应一声,离开了苗家,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情意浓浓,他突然有点想和老爷子说说话,遂哪儿也没去,直接回了家。

走到街头巷口,就看见老爷子跟几个大爷在聊天,你来我往还挺热闹,他站在一边没有打扰。

“哎,老岳头,你外孙回来了。”一位大爷看见张明岳,就提醒了一句。

老爷子一看,行了,也不跟他们聊天了,直接跟着张明岳回家,路上就问:“人都接着了?你怎么就回来了?”

“接着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总得先休息休息,再说人家一家人有说不完的话,我就不在那里打扰了。”张明岳边走边说,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前世今生两辈子他都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的和乐氛围。

老爷子听了,知道张明岳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心里也跟着难过,可他又说不出安慰的话,就一路沉默陪着他回家。

“也没啥,他们能多休息,我还能回来跟您说说话,岂不是两全其美。”走了一会儿,张明岳打破沉默,开始自我调节。

“对对对,咱爷俩也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唠唠了,这样,要不咱边下棋边说话?”老爷子也跟着活跃气氛。

“行呀,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一定杀得您丢盔弃甲,无路可逃。”张明岳假装提起精神,他也不想老爷子这么大岁数还替他操心。

“哼,你个臭棋篓子,还杀得我丢盔弃甲,是我杀得你片甲不留吧。”老爷子相当不服气,背着手快步越过张明岳走在前面,好似这样他就能赢一样。

张明岳快步向前,超过老爷子,倒着走路说话,“您别不服气,我要不让您,您呀准赢不了。”

老爷子被激起火来了,“行,今天你可千万别让我,也显显你的真本事。”说完心想,就你那两下子,充其量跟我半斤八两,要想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爷俩你追我赶就到了家门口,张明岳拿着钥匙开门,老爷子在那里喘气,心里骂着:你个兔崽子,就不知道敬老爱幼,可累死我了。

等门开了,老爷子挤开张明岳一马当先进了门,张明岳在后面失笑一声,也抬脚进门。

“张明岳,是张明岳吗?有你的信。”

张明岳回头一看,是一位邮递员,“我就是张明岳,有我的信?”

他有点奇怪,这还没有一个月呢,难道家里又写信了?

谢过了邮递员,张明岳接过信看了看封皮就进了家门,屋里老爷子正摆棋盘呢,“谁的信?不是刚收到你爸的信吗?怎么又来了。”

“不是我爸的,上面没署名,字迹也不认识,不管他,等会儿再看,咱爷俩先来几盘。”张明岳把信放在桌子上,搓搓手,坐下来跟老爷子一起摆棋。

“下棋不着急,你先看信,万一是啥紧要的事,耽误了总是不好的,这在战场上,就是延误战机了。”老爷子拿过张明岳手里的棋子,推他去看信。

“还延误战机,认都不认识,就是延误也不是咱家的战机。”张明岳无所谓,撕开信封打开看信。

老爷子摆好棋,抬头正要问信的事,就看见张明岳脸色阴沉,瞪着眼,咬牙切齿地,两只手恨不得把信给撕了。

“咋的?谁写的信?”老爷子有点着急,信上肯定不是啥好事,要不孩子能这么生气。

张明岳压抑住怒火,说:“张明光的信,说让我帮着再多弄些冻疮膏。”

老爷子听了也不高兴,“这是没完了,咋还让你弄去呢,不都给开了六大盒了吗?不够他用的,这是全身都冻了?”

“不是他用的,是他一起的知青,弄不来那么多药,找我帮忙。”张明岳说。

“哦,我说呢,那你啥意思?”老爷子看张明岳还是气愤不平。

张明岳啪地一声把信拍在桌子上,震得棋子都蹦了起来,起身就去院子里推自行车。

“你干啥去呀?”老爷子追上他,拉着自行车头不让他走。

“打电话去。”张明岳骑上自行车就出门去了。

老爷子到门口望着张明岳的背影,说:“打电话?是不是给那个负心汉的,该,骂他个狗血喷头。”

转头回到屋,老爷子开始收拾棋子,重新放回盒子里,在拿棋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信碰到了地上,他没管,出屋的时候还刻意在信上踩了一脚。

京都肉联厂,张如良在生产线上看着工人做包装,时不时地拿起来做检查,如果有瑕疵,就给工人指出来,等检查完,他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工作。

“张工,有你的电话。”办公司的大姐过来,在张如良旁边说。

“电话?说了是谁吗?”张如良站起来,跟在大姐身后走。

大姐想了想,说:“好像是张什么岳,语气挺急的,信号不好,刺啦刺啦的,我听不清。”

“张明岳?哟,是我大儿子的电话,咱快点。”张如良催着大姐往回赶,在想是不是有急事,他可从来没打过电话呀。

张如良刚到办公室,电话声就响了,他赶紧接起来,“喂,喂,是明岳吗?是明岳吗?”

话筒里传来喘粗气的声音,他又问了一遍,对方才说话,“我是张明岳。”

张如良很激动,“明岳,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问缝纫机票的事情,我已经换到了,过两天就给你寄过去。”

“我不是跟你说缝纫机票的事,我是想跟你说,管好杨小曼,管好你儿子,别总要求这要求那的,我对他们没责任。”张明岳大声地说。

“小曼?我儿子?明岳你在说什么?”张如良疑惑了,这说的是什么呀。

“打小你没管过我,现在也别要求我管太多,你把张明秀放在我这里,我看在祖父的面子管了,就当还你之前资助我的东西,现在又把张明光的问题扔给我,行,我心软也帮忙了,可你们也太得寸进尺,连跟他一起的知青有问题也来找我,把我当什么,救世主吗?就算我是救世主,你们有资格要求我吗?”张明岳的话就像机枪发射一样全射向了张如良。

“你是说杨小曼找你帮忙了?因为明光的事?我真不知道。”张如良低声地说。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杨小曼肯定跟你提过。”张明岳讽刺的话音传来。

“她是说过想找你帮忙,不过我阻止她了。”张如良急切地说,害怕张明岳不信,又郑重重复了一遍,“我真的阻止她了。”

“说这话也就骗骗你自己,当我不了解你,嘴上阻止,还不是任由杨小曼去寄信,你会不知道她动什么心思,就算当时不知道,后来你不知道?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浪费我电话费,缝纫机票别寄给我,我受不起,谁知道收了你的票后面我还得用什么还。”张明岳不耐烦了。

“我不用你....”张如良没说完,电话啪地就挂了,他放下电话,愣愣地低声说,“我不用你还的,我也不想这样,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