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在男人说话前，抢先说道：“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安危而冒险陪上诸宇的命，这样我无法向林涌交待，我会一辈子对他有愧的，他俩已经非常可怜了。求你……”
“唉，”男人说，“补界大典是大巫医的首要职责，这是他的命。”
“我知道，我知道，”阿风趴他身上，快速说，“但是你神通广大，你可以改天换命。”
“我不是神。”
“把他换下来好不好？”
“怎么换？”王冷漠地说，“他祖上一直是大巫医，他四岁就显示了令人震惊的巫力。这种补界的事，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当任？”
“你怎么这么无情？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好兄弟。”
“这是两码事。”
“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这么冷酷无情的对我？”
“这不是无情。”
“如果有一天，我违背你的意愿……算了。”阿风心烦意乱拂开他，回殿。
这次穿越北山比上一次容易多了，红毛明显感觉游刃有余。但因为天气原因，他们还是在山洞耽误了好一会儿，等赶到旭镇时，一周多已过去了。
红毛急匆匆奔往林涌家，阿风说林涌只待三天，这都第三天了。
“你找谁？”
“林涌。”红毛笑着说，但是这笑容跟他现下的状况非常不搭，他的运动装裹满了半干的泥巴，一双登山鞋已然成了一双泥鞋，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又湿又泥泞。“我们的总司令。”
林妈怀疑地盯着他们，“我们……？”他的口音可不像是恒诺的。林妈不敢贸然让他们进来，“林涌已经回去了。”
“什么？”红毛急了，一步迈上来，抓住门板，“什么时候走的？”
林妈仰视这个高三个头的小伙子，“你们是谁？”
红毛看着这个警惕性十足的女人，知道她对自己不放心，也是，自己的装扮和状态都令人生疑。他看看四周，见没有旁人，便小声道：“我是启风的好友，是替他来找林涌的。”接着他说了一些阿风告诉他的事，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
林妈听着听着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赶忙对他指着屋对面小山顶，“他去了山上的旭镇墓地，你快去。”
红毛一听立即拔腿就跑，连道别都没有。
“老大，老大，你跑慢点啊，我真的跑不动了。”高个儿捂着腹部，拼命喘气，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站在山坡下直冲半山腰往上爬的红毛叫。老大一碰到风一的事就死不要命，这一周来，他合起来睡了不过六小时。
红毛撑着墓地大铁门，气喘吁吁往里望，墓地很大，中间又掩映着栎树和高灌木丛，他来回扫了几圈都没看到半个人影，只得又提脚往里急奔。
他绕过又一蓬灌木丛，刹住脚，看到一抹坚挺的黑色。那个站在墓碑前的男人也第一时间转头看到了他。
这人着一身黑休闲装，高瘦有型，五官舒展，眼神坚毅，一看就是部队出来的。他就是诸宇的相好？怎么说呢，他对诸宇没有什么突出的印象，但是大巫医给他一种舒适的感觉，没想到眼光也挺不赖，看上的人有模有样还有气质。
红毛挠着几天没洗还冒着湿气的油硬硬的头发，笑着走过去，“你就是林涌吧，启风的发小。”
黑衣人的身躯不易察觉的震了一下，完全转过身来，口气严肃道：“你是？”
“你是林涌？”红毛伸出手。
林涌看着眼前这个人，跟个乞丐没两样！他按捺下厌恶的心情，“你刚才说启风？”
“对！”红毛收回空手，也不尴尬，“我是他派来找你的。”也不等对方发问，他自顾自说起来，说了好一些阿风跟林涌的关键过往，最后他说，“这里有条旭河，河上有一条浮桥，走过去，到北山那边，从桥往右走一百步，就会找到一棵刻有你俩名字的树，那下面有你俩一起埋的瓶子，瓶里装着你们写的想对对方说的话。你们约定二十年后，挖出来，一起看。阿风说，由你带过去，一起看。”
林涌的眼神飘动着，他转过身，紧盯着墓碑。
红毛这才注意到上面的碑文。夏燃……这是！这是阿风老爹的坟墓？
“他为什么要找我过去？”
“马上要举行补界大典了，将由大巫医主持，这也是他的大劫数。”
林涌当然清楚他嘴里说的“大巫医”是指谁。
“还有一周多点时间。穿山回去，可能还赶得上。”红毛走到墓碑前，“你让让，我要祭拜启风的养父。”
林涌让开一点，紧盯着这个奇怪的红毛小子。从刚看到他到现在，他的言谈举止透出一股坚韧与流氓的混和气质，但是并不像个小弟。他看着墓碑的眼神如此虔诚真挚。飞行员手链？他跟阿风是什么交情？肯定是阿风的自己人了。那拓不可能允许他派人来找自己。
“你跟阿风是什么关系？”
红毛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响头后，站起来，“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曾是我的二当家。”
“出生入死？你的？”
红毛笑了下，不过林涌并未看出其中的苦涩。“快走吧，要来不及了。还好天气放晴了。”他自来熟去拉林涌的手，但是对方一闪身避开了。
“怎么？”
“我跟他已经结束了。”
这个墓地感觉重新改造过了，脚下的水泥地像是新起的，不知以前是什么样的，现在规规整整。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与自己相爱的人多不容易。”红毛看着四周说，“这里长眠这么多人，有多少是孤零零带着遗憾死去的。万一诸宇没能逃过命中注定的劫数，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抱憾而终吗？”
林涌看他，这个人，才见到几分钟，却在短短的时间里给了他如此之多不同的感受。起先看的时候像落魄的乞丐，再看是个重情义的哥们，现在却浑身浸满悲伤。
“我……”
“为什么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留下终身遗憾？”红毛再次提醒，“没时间了。他在等你。”
他在等我。
不知是墓地的氛围，还是红毛身上的悲伤，或是他深刻见骨的人生哲理唤醒了林涌心底压制多年的对那人的思念与温情，“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