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送走了这个一直缠着问酒名的人，老板用“那是客人带来的酒”敷衍了过去，没想到人家还真信了，不过不信又能怎么样，反正自己也不知道，把人送走之后，老板立即关门，回屋睡觉去了。
只不过在关上门的前一刻，他看到从门前经过了一个穿着鹅黄色的衣裙的女子。在这样晚的时间还有人出来，还是一个女子，却是是挺奇怪的，但是老板表示，现在自己累了，想要休息，就算是漂亮的女人也是没有办法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的。
更何况，被窝里可还有自己的媳妇呢，自己的媳妇是最漂亮的。
城中一直有人清扫道路，前些日子下的雪，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在这样寒冷的夜里，那穿着一身鹅黄的少女，却是走走停停，还是没有感觉到寒冷一般，还是四处张望着。
而在少女的身后，还能听到凌乱的脚步声，每当那脚步声快要消失的时候，少女就会停下来，等到再次听到脚步声，便会继续慢慢的向前走去。
丢掉了酒瓶的醉汉，双眼迷蒙的看着眼前的鹅黄，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美色当前，而且白天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可是一个极品，也不知道这大半夜的是要到哪里去，而且这姑娘走走停停，每当自己追不上的时候，她就会停下来，莫不是在勾引自己？
醉汉嘿嘿一笑，终于看到那姑娘毫无所觉的走进了一条黑色的巷子里，此时夜深人静，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醉汉告诉自己，这可是她自找的，绝对不是自己强迫的。
正这么想着，就见巷子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莹白的月光撒了下来，那只手，却是要比月光还要吸引人，不自觉的又咽了口唾沫，醉汉现在真想在喝一口酒，让自己清醒一下，但是酒瓶子已经被自己给丢掉了，现在连酒都没有。
“嘿，小美人。”
风满楼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充满善意的好人，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醉汉，嘴里嘟嘟囔囔的，身上的恶业几乎压垮了他的脊背，现在这人似乎又想给自己添一条罪行了。
原本以为是需要帮助的小猫咪，没想到真的看到了这一幕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正在狩猎的毒蛇。
鹅黄的少女，一头漆黑的长发，用一根带着系在了身后，额前仅有几根碎发，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但是当她转过练来的时候，才看到那张脸，眼角上挑，看起来有几分侵略性的美感，嘴角上扬，似乎是在微笑，明明看着穿着应当是一个清秀的少女，但是那张脸却是妩媚至极，惑人心魄。
风满楼觉得自己一定也是被勾引了，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他依靠在巷子旁边的墙壁上，他走过去的速度不慢，不过那个少女的速度更快，可能是再也无法忍受那个醉汉的骚扰，当风满楼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醉汉背对着他，但是一直洁白的手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留下了一大片的血迹，在那只手中，还握着一颗心脏，那颗心脏还是不停的跳动着。
察觉到有人来了，少女抬起了头，甩了甩手，那醉汉便轰然倒在了地上，彻底的消失了气息。
少女看着风满楼，却发现这个人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样子，一双水光艳艳的眼睛，随着醉汉倒在地上偏移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眼中似乎充满了迷茫。
琴萝觉得这人应该是喝醉了，现在巷子里除了酒气还有血腥之气，那张满是妩媚的脸蓦的绽放出了一个笑容，风满楼便笑着说了一声：“妖精。”
“那你觉得这只妖精长的好看吗？”琴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以前也是见过那种不害怕他的人，不过有的是故作天真，有的连腿都是抖得，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还有一些人，表现了十足的厌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而风满楼这样子，明显对于死去的人及其的不在乎，对于他杀人也不在乎，就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轻轻的挑起风满楼道额下巴，果然闻到了一股酒味，但是在酒味中还有一种淡淡的苦味。
“喝醉了？”虽然杀了人，琴萝却是一点没有后怕的感觉，反正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工作，作为一个暗杀者，她本来就是按照命令行事，拿来那么多的同情心，只不过琴萝从里啊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他杀的每一个人，都必然是罪大恶极。
那么眼前这个人呢？
没有同情心，没有厌恶之情，好似与这个世界完全的分隔开去，站在那里看她的时候，也像是在看着一个毫不在意的人，只是在说那句“妖精”的时候，莫名的笑了一下，有几分小孩子的纯真。
“没喝醉，那酒不醉人。”那酒不醉人，是会让人觉得悲苦，从心底满处的苦意，仿佛要把心给揪下来，但是风满楼已经习惯这样的苦，便不再感觉到了苦，反倒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若风满楼是一个普通人，恐怕也会对琴萝表现出不喜，可是偏偏风满楼能看到那些东西，不断滋生的恶业，压在那个醉汉的身上，若是没有这个女人杀了他，也是活不了几天的，只不过因为早死了这么几天，这个女人身上也是背上了业障。
杀人，本就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只不过有些人拿到了豁免权，有些人还是和内心的善意苦苦做着斗争。
风满楼不在意的目光落在了空茫茫的天空，今夜的月亮很大很圆，月光洒下来，影子异常的清晰，和那天晚上完全是两个极端。
风满楼还记得，庙会那天，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也是在这个小巷子里，阿莫在这里杀了一个灵人，那天没有月亮。
而在今天，他看到一个灵人杀了一个人类，漫天的月光，都记录下了她的罪恶。
传说中有人杀了后羿，嫦娥为了逃跑吃了仙丹，飘到了月亮上，洒下漫天的月光，将罪人的脸照的清清楚楚，让他无处可逃。
当然，后羿与嫦娥的传说有很多种版本，就风满楼知道的就有不少，所以他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不过，这明晃晃的月光，还是让风满楼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一个故事。
“你觉得我美吗？”琴萝挑着风满楼道的下巴，不泄气的问道，一点不在乎现在的环境是不是适合。
风满楼也不在意，他只是看着琴萝痴痴的笑着，耳朵里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真实，但是也让风满楼回了神：“你该离开了。”
风满楼的语气太过于平淡，没有一点调笑的意味，就连脸上的笑也没有了，一瞬间便恢复了清醒的状态，琴萝一时间居然有些怔愣，好在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踮起脚尖在风满楼的面颊上印下一个吻，勾人的眼角挑了挑，说道：“那么，你会记得我吗？”
不待回答，琴萝便很快的离开了，风满楼又看了看了巷子里的人，酒味和血腥味融合在一起，酝酿出一种很奇怪的问道，令人作呕，却也引起了风满楼的回忆。
在巡夜的人过来之前，风满楼便离开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就连身上的酒气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
但是这些风满楼根本就不在意，有些人自出生开始，身上就没有一点味道，连一点人的味道都没有，除了那些本身就没有嗅觉的人，根本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人，觉得他是魔鬼，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鬼，所以他拼命的自己的身上增加气味，无论是胭脂还是其他的香味，只为了让自己有人的气息。
但是有些人却要用尽各种方法来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发现，他才会觉得安全。
而风满楼永远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他的味道，来自于风，今天的风，是苦味的。
酒与血腥的味道，引起了风满楼不好的回忆，那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风满楼还在秦王宫中游荡着，秦王宫很大，比现在安国的皇宫大得多，墙很高，比现在最高的城墙都要高，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的走遍秦王宫的每一个角落，就算是生活在暗处的老鼠也不可能。
风满楼的母亲，是一个原本很受宠的夫人，但是在她怀孕之后，不能在侍奉在王的左右，很快便被那无数的美人钻了空子，渐渐的王的身边，便没了她的位置，所以楼儿的出生，并不是什么好事，在他出生之后，已经有了很多个孩子的秦王，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楼儿也是自己的孩子。
因为很多，所以这一个便显得不是很珍贵。
更何况当时大公子扶苏文采最是出众，而十八公子胡亥，却是最得宠的。
在一日一日夫人等候中，楼儿终于是等到了自己的母亲发疯的那一天，她从被遗忘的角落里跑了出来，想要把当时瘦小的楼儿的推到秦王的面前，却在那个盛大的酒宴上，被当做是偷袭的刺客，一刀砍死。
当时的月光很好，烛火很亮，人也很多，但是楼儿却是孤零零的，秦王没有看他一眼，甚至连曾经那个最受宠的妃子，也早已忘记了。
楼儿重新回到了游魂一般的状态，只不过在他的母亲死去的那天晚上，他在已经很少会有人去的宫殿里，疯狂的笑着，没有留下一滴眼泪，他是真的开心，在自己的母亲死去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
终于死了。
终于死了，自己再也不足要忍受这个人了，再也不会被当做是一个鬼。
兴起游遍秦王宫这个念头，只不过是因为楼儿饿了，曾经他经常会饿，在院子里有一颗枣树，他很小的时候就会爬树了，每天最希望的事情，就是那颗枣树的叶子能够永远都不会落下来，能够一年四季都不断的生长。
但是叶子终究没有了，以前的时候，自己走出去几步就会被抓回来，因为自己是鬼，鬼怎么能生活在阳光下呢？
这次没有人抓自己了，所以他便出来了。
外面的“食物”很多，那些盛开的花，闻着很香，但是楼儿只记住了他们的苦，每一种花的苦都不一样，而且还吃不饱。
他在秦王宫中游荡着，昼伏夜出，不需要人教导，便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幽魂。
知道被秦王撞见了，谁知道一个在自己宫里的主人，还要偷偷摸摸的半夜外出，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楼儿快要把秦王宫游遍了，他也在慢慢的长大，只不过存在感却不断地减低，慢慢的被这个世界遗忘。
直到遇到了深夜独自外出的秦王，他把他带了回去，成为了自己的暗卫。
楼儿从来没有失败过，他一直都把任务完成的很完美，只不过，直到成了暗卫，接触到了很多事情之后，楼儿才知道，秦王宫一直在不断的扩大，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真正的走完整个秦王宫。
回忆已经成为了过去，就算是秦王宫，也早已沉入了地下，风满楼曾经去找过，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梦醒了，梦里的东西便消失不见了，在那个地方，风满楼建立了西楼，几经摧毁，终究是重新建立了起来。
只不过，风满楼却是有一些遗憾，他没有走完秦王宫，却是走遍了西楼的没一个角落，每一次修建，风满楼都必然会走一遍，他欣喜于西楼的扩建，走不完的西楼和秦王宫是多么的像，但是每一次却又不甘心自己走不完，但是看遍了之后，却又清楚的认识到，这里不是秦王宫，他从来不知道秦王宫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一场梦吗？”是吗？不是吧。
风满楼常常会问自己，若是一场梦，为什么会那么的真实，若不是梦，为什么自己却找不到他的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