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看法？他以为自己是狄仁杰？”孟修凌没好气地说，助理缩缩头不敢再说话。
一向温文尔雅的孟修凌难得在外人面前有了脾气，却也能体谅，毕竟在众人眼中，大婚之日新娘被劫走，发生这等匪夷所思的事，除非神仙，否则怎么可能还云淡风轻。
当天晚上，孟修凌以家庭聚餐的名义将一家人包括孟嘉佑都聚在了一起。
孟二姐来得较晚，她看到饭桌上出现的孟嘉佑时差点气歪了鼻子，上去就指着孟嘉佑道:“你怎么在这里？”
“二姐，”孟嘉佑站起来朝孟二姐微微颔首，算作礼貌。
“爸妈，你们怎么让他跟我们一起吃饭，是疯了吗？”孟嘉佑的放低姿态没有让孟二姐消气，反把疑问抛给孟家二老。
孟老脸色阴沉，忍着火道:“坐下！”
“爸，你这什么意思，你们今天把我叫回来吃饭，就是让我和这个贱种一起？”孟二姐满脸尖酸刻薄。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虽然从小接受大家闺秀的教育，可骨子里仍是有一股仿佛上辈子还没消散尽的尖锐。
而这种尖锐平日里被后天的教育所遮掩，直到美满的家庭被一个私生子打破，她便将所有的刻薄尽数发泄在了那个私生子身上。
她对孟嘉佑的辱骂和轻视如此明显，就连孟老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当然绝不是因为心疼被骂的孟嘉佑，而是恼怒自己的女儿太过尖酸刻薄，如同一个泼妇。
然而，当事人却依旧一脸淡漠，这种反应之下，要么是面瘫，要么是无所谓，要么……是隐藏地太深。
往常这种情况，孟修凌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他只会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就好像在他心里孟嘉佑从来都是一个空气一般的存在。
然而这次，他却抬着眼，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孟嘉佑。他卑微的姿态、淡漠的神情还有一眼望不尽尽头的眸色，第一次让他产生从未有过的深深思虑。
他放任孟二姐对孟嘉佑大肆辱骂，就是为了观察孟嘉佑的反应。
……太奇怪了。
他的唇角划过一抹战栗的弧度。
当年，孟嘉佑刚刚踏进孟家大门时，就总是一一幅卑微怯弱的姿态面对所有人所有事。
没有人会怀疑他那幅姿态，因为那本来就是以他这个尴尬的身份该有的姿态。
所以，当许多年后已经算是小有成就的孟嘉佑重新回到孟家时，他再如何卑微懦弱，所有人都只会习惯，而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就连孟修凌，都本能地以为那就是孟嘉佑该有的样子。
却是忽略了，如今的孟嘉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有足够生存能力的人，就算没有孟家，他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甚至有超过这个国度至少一半人的生活条件。
如此，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对轻贱他的人卑躬屈膝，甚至对那些辱骂表现漠视？
孟修凌心中渐渐惊觉，他的这个弟弟，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带着一幅面具！
他说出了自孟二姐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嘉佑是我叫过来的，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大哥！”孟二姐不敢置信地看着孟修凌，虽说这个大哥一向温和良善，可她比谁都清楚，孟修凌对孟嘉佑的厌恨，绝对不比孟家任何一个人轻。
孟修凌无视震惊不解的孟二姐，朝孟嘉佑看去，扯出一抹笑意，温和道:“嘉佑，这两天辛苦你了。”
孟嘉佑面色淡淡:“大哥言重。”
他的眼睛周围蒙上一圈浅淡的黑色，显然，这几天应付那些孟家其他人不愿意去应付的事，让他辛苦不少。
应家祖上是混黑道的，虽然自应瑛欢父母那一代就已经洗白，但偌大的家族上下多少留存了点曾经的‘匪气’，再加上北方人本身的豪迈勇武。为了应瑛欢无故失踪的事，这几天几乎把孟家闹得天翻地覆。
孟嘉佑费尽心思，不眠不休地应付了好几天，总算堪堪将应家给稳住。
孟二姐知道孟修凌指的是什么，撇撇嘴:“大哥，你就为这个就把他叫过来吃饭，也太抬举他了。小心他蹬鼻子上脸，以为给大哥你解决了什么世纪难题。呵，应瑛欢一天没有找到，谁都别想邀功。”
孟嘉佑恍若未闻，冷漠的神情一如既往。
这大抵是孟嘉佑第一次和孟家人一起吃饭，幼年时他踏进孟家大门后，虽然不至于像昔日的何平娴那样受尽凌辱与虐待，却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孟家上下都把他当成透明的存在，除了孟二姐，因为孟二姐时不时就要找他麻烦，把他当成出气筒。
后来他从国外回来，已是成年人，孟家人更不可能再有什么虐待他，可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这种事，从来都不包括他，即便是逢年过节。
孟家二老脸色都有些僵硬，孟老对这个血脉相连的儿子是从来都没什么感情的，甚至于他而言这只是一个耻辱，他此生最大的耻辱。至于孟老的妻子霍梅，天底下没有几个女人会不讨厌甚至恨丈夫的私生子。
毕竟，这代表了女人的耻辱。
孟二姐脸上的嫌弃和怒意就没有消去过。
就连伺候的佣人都感觉到了饭桌上的诡异。
“嘉佑，听说你小的时候，是和你母亲在北境边界那里生活的？”
孟修凌突然向孟嘉佑问道。
孟家二老和孟二姐同时面色一变。
孟嘉佑的母亲，在孟家尤其是孟家二老面前，从来都是一个禁忌。就连孟二姐，都极少提及那个女人，因为只要提起孟嘉佑的母亲，仿佛都会侮辱了他们。
这一刻，就连泰山崩于面前不变的孟嘉佑，神情都下意识为之一怔，他嗓音微微嘶哑:“……嗯。”
孟修凌对其他人的反应恍若未闻，淡淡笑道:“那倒是巧了，今天我在国安局整理一些资料，发觉当年我的一个下属，他的故乡也就是那里，不过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阳光孤儿院，可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