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记忆是一个人活着的证明，不管好的坏的，都是属于切身经历过的。
何况宋唯要消除的，还是她有关季北陵的记忆，她如何愿意……
她的激烈反抗和拒绝给森教授带来了很大的阻力，她不止一次苦苦哀求森教授不要对她施展那些消除她记忆的方法。森教授还是第一次遇到一点儿都不愿意配合的‘病人’，女孩子家哭起来又是那么惹人怜惜。但一想到成功后获得的那些甚至关乎着他新研究项目成败的回报，森教授便冷下了心肠。
倒是森教授的女儿，一个跟柏月差不多大的女孩越发不忍。
“爸，要不我们就拒绝宋先生吧，她那么可怜，每忘记一点都恨不能把手指头咬破，用鲜血记下来。”森教授的女儿说叫她安雅就行，很是不忍地劝服森教授。
森教授说:“小姑娘家的就是不懂，全世界懂记忆消除的又不止我，我给拒绝了，宋唯自是会找其他人，还白白跑了那一笔投资。”
安雅知道父亲说的在理，可心里终归是不忍。
她想陪柏月说说话，聊聊天，但柏月除了哭着求她让她离开这里，什么都不愿意说。
安雅试着劝她:“宋先生这么爱你，他又帅又有钱，你为什么心里非要有其他男人呢？与其这么痛苦地纠缠着，还不如一次性给忘掉，然后重新开始跟他的日子。”
柏月摇摇头，不甘地说:“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原本就没打算跟宋唯天长地久过，现在分手了，不是很正常的事，他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
“因为他喜欢你啊。”安雅觉得她有点理解不了柏月的脑回路，爱情观不同，有些人认为爱情就应该是双方死心塌地天长地久。有些人却只是把爱情当做浅尝辄止的游戏，无法全心全意地去付出，又对他人的付出弃之如敝履。
柏月显然便是属于后者，她从来没觉得爱情是能天长地久的。正如天下合久必分的道理一样，本质独立的两个人，有梦对对方的感情维持多久？
何况她从一开始就对她跟宋唯之间的差距谨记于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要保持一定的情感距离。
那短时期，柏月当真经历了比被拐卖时还要痛苦的日子。
被催眠前她是那么的抵抗，可森先生总有办法将她催眠成功，醒来后就发现某些东西在脑海中流失。
甚至渐渐地，连季北陵的音容笑貌都有模糊的迹象。
这是一项艰苦的任务，其他人，最迟不过一个星期就能达到将特定记忆模糊的作用。然而因为柏月的坚守，过了半个月还是没有彻底消除。
偶尔宋唯会过来看她，她的痛苦让他眼里有些许的动容，可她的哀求依然被视若无睹。
柏月绝望了，终于有一次，她当着她的面，拿起摔碎的玻璃杯碎片，割向了自己的手腕……
她说:“我最怕的就是死，可现在，相比死，我更怕失去那段记忆。”
柏月那时候是真的生出自残的心思的，她一向怕死又怕疼，可连日来精神上的折磨已经让她神经处于崩溃边缘，事后想想，不止一次惊出一身冷汗。
她的决绝终究让宋唯彻底失望。
他把她带离那个给了她无数精神折磨的地方，一路风驰电掣，冰冷的裂缝在他们之间继续扩大，已有无可挽回之地。
她手上流着血，包扎过后的伤口疼得抽搐，痉挛间几乎要痛晕过去，她也终于感到后怕。
当他终于松口，愿意跟她一别两宽、渐生欢喜的时候。柏月想她应该欣喜若狂的，可不知为何心里反而突然变得空落落，一种巨大的流失感填满胸膛。
“你满意了？”他看着她的沉默，视线定格在那张令他又爱又恨的脸上，明明心里无力至极，却依然说出这样故作无谓的话。
柏月垂下眼眸，竟是不知如何面对他。
但宋唯有他的原则，他终于肯松口放她离开，不是因为他想要成全，而是不愿再让自己这么痛苦下去，长痛不如短痛。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眼睁睁地把背叛了他的女人推到其他男人怀里。
“如果想要季北陵活着，你就永远不要再去见他。”宋唯冷绝地说出分手的条件，看到柏月不可思议的目光时，他心里更加愤怒，说出的话也更加毫不留情。
“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你想跟谁在一起，都行，除了季北陵，否则我保证，从此这个世界再无此人。”
“宋唯，你太过分了……”她有些惧于他的冷漠，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低低控诉。
宋唯笑着说:“柏月，我告诉过你，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妥协，别试着挑战我的底线。”
也许是这段时间记忆消除的作用，柏月再想起季北陵，他模糊的面容出现在脑海里，竟只剩下愧疚和感恩，连当初的那份悸动都寻不到丝毫。好像此刻，内心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冲击。
他又把她推倒在沙发上，看着她惊恐的目光，他轻轻握住那只包扎后的手腕，低笑着说:“分手前的最后一炮，嗯？”
这一刻他的眼里又是一片温暖如春，自从她提出分手后，他就再也没有对她温柔过，此刻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目光，她竟忍不住有些泪目。
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四个年头，四年的相恋，就在这一刻将归于尘埃。好像这个时间，已经超过了她最初的料想。
柏月从来只当宋唯对她是一时兴起，他那样的男人，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自知没有一样是出众的。所以她打从一开始，就做了很快会被分手的准备。
至于那个时间，她想能超过一年可能就已经是极限了。
未想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的整个大学时代几乎都是他来陪伴的。
更没有想到的是，主动提出分手的人，竟然是她，虽然过程艰难无比。
至于这分手前的最后一炮，她听在耳里，却丝毫没有被侮辱的愤怒，意识驱使着行动，她蓦地伸出双臂抱住了他:“好……”
这一次的男欢女爱，他们并没有纠葛太长时间，可过程却是许久未有的放纵和投入，就像从前甜蜜的日子里无数次两人心身交合的时候。
也就是这‘最后’一次的放纵，他们没有做任何事前事后的准备，然后她意外怀上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只是当她知道自己怀孕时，两人早就已经分开，季北陵也已远遁西南。
她当时不是没有想留住那个孩子的，可她怕，太怕了，不仅仅是对未婚生子的恐惧。更是她很清楚，如果宋唯知道她怀了孩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她生下来，然后要么强迫着跟她复合，要么把孩子带走。
所以，她才最终狠下心，拿掉了那个孩子。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带着父母之间深沉的纠缠离开。
——
“姑姑，你肚里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暖阳横泻的阳台上，柏月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面前放着平板，箴凝箴言争先恐后地出现在视频里。
柏月笑道:“还不知道呢，箴凝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当然是妹妹啦，弟弟太烦人了，我想要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妹妹，我要做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姐姐。”箴凝认真地说。箴言没出世前小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一天天嚷嚷着要个小弟弟，可有了弟弟之后又是各种嫌弃。
柏月笑着说:“那如果妹妹不听话怎么办？”
“那就哄啊，”箴凝说道，“我最会哄妹妹的了，平常我就总是哄我的洋娃娃。”
又跟小姑娘闲说了几句后，柏月问她暑假的时候愿不愿意过来玩一段时间。
箴凝当即就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她早就想去姑姑那里玩了，可爸妈一直不允许。
“当然。”柏月笑道，阳台外边探出头的合欢树落下两片树叶，正在覆盖在平板上，柏月伸手将其拂去。
箴言好容易挤进屏幕，期待着说:“姑姑，我也可以去吗？”
“咦，你不能去，”柏月还没来及得说好，箴凝就嫌弃地对箴言说，“你太调皮了，会冲撞到姑姑，姑姑肚子里现在有小宝宝。”
“我会安静的，”箴言小声说，在家里他谁都不怕，就怕姐姐。
“反正你去了不行，”箴凝丝毫不给弟弟留情面，又对柏月道，“姑姑，弟弟可调皮了，你可千万不能让他过去。”
前几天她班上的一个男生鼻青脸肿地来上课了，那男生跟弟弟一样调皮，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男生是在家里乱跑乱跳时不小心撞到了他怀二胎的妈妈，把小妹妹给撞没了，然后挨了一顿打。
她好容易才能有个小妹妹，一定要好好地呵护。
柏月倒是没有箴凝想得这么多，怀孕固然需要小心，但若凡事束手束脚，连个小孩都不敢接到家里，那才叫不懂得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