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人接着点开了武杀的详细档案，粗略地浏览过去——
茵儿淡淡说道：
「然而，尽管被月凤麟任命为小队长，管理数十名职业玩家，但由于武杀的游戏天赋远远不及月凤麟，过了电竞选手的最佳年龄，这份信赖反而成为了负担。」
「他既需要磨练自己的技术，以应对战队内部末尾淘汰机制的洗炼，又需要管理许多政治性的事务，照顾其他队员的状态，这一切都使他力不从心。」
职业玩家素质考核，在国家组建逐星者战队以后，成为了末尾淘汰机制的评判标准，被淘汰的职业玩家几乎等同于生涯的结束，这是游戏界人尽皆知的事情。
稀人注意到，卢必全两年前的素质考核几乎全都名列前茅。而近两年几乎每次素质考核，却都徘徊在及格线的边缘，在整个战队中也是属于吊车尾的存在。
甚至在去年，他还留下了重要比赛缺席的恶性事迹。没有因此被开除战队，简直就是一件奇迹。
他档案中好几处用红色高亮标记的数据，正是他被列入淘汰名单候选的象征。
「既然状态不行了，他退居二线，当个教练难道不可以吗？」
「这种事情，卢必全是绝不会容许的，这等同于打了月凤麟的脸。所以，尽管困难，他还是一直坚持了下来，却积攒了不少的怨气。对于那些除了战斗以外什么都不用考虑，却能够最终收获掌声与鲜花的人，他尤为仇视。」
联想到卢必全对熙琰的误解和敌视，稀人点了点头，又道：
「仅仅如此简单的理由，就足以让他腐化堕落？又不是茵儿你动手，人的心智哪有这么容易腐朽。」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但后来他的确在战队内部胡作非为，嫖宿战队中的女性部下，或是其他二线战队中的女性种子选手，惹得月凤麟极为不快。」
月凤麟年轻时候，曾经废去强奸犯生育能力，替受害的女孩报仇。
仅从这一点看，稀人隐隐觉得奇怪。月凤麟能够容忍卢必全的胡作非为，简直堪称奇迹。
「两年前发生了，导致卢必全有如此大的转变？档案里面什么都没写。」
稀客询问茵儿的同时，在电脑上翻看了相关的档案，却一无所获。
但是他却敏感地注意到，无论是卢必全嫖宿女性部下，或是他的素质测试成绩明显下滑，两年前的夏天都是一个明显的分界线。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写在对外公开的档案上嘛！等下哈，稀人，我去爬一下逐星者战队各个成员的档案，包括他们个人通讯消息之类的数据，看看能不能再找到点什么。」
「啊啊——没想到茵儿你也会对此感到好奇啊，本来不是只想让我明白，认识到武杀受戮的不可思议的吗？」
稀人伸展筋骨，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滴……
过了约莫两分钟，又一个窗口在显示屏上弹出——
那都是月凤麟两年前寄给卢必全的短讯，茵儿拣出重要的部分让稀人浏览。
字里行间的背后，隐隐暗藏着卢必全过去的经历。
7月28日13:25:56
［ヾ(??▽?)ノ结婚一年半，恭喜弟妹终于怀孕，祝孕期一切顺利。职业玩家素质考核的免试资格，我会尽力帮晓惠拿到的。还有，如果敢让她有半点差池，大姐我一定拿你是问！］
7月29日20:11:26
［(；′д｀)ゞ抱歉，上面最近这段时间查得很紧，大姐我也是受雇于人。由于弟妹是临时怀孕，免试资格我恐怕没法帮她拿到，在此向她谢罪了。不过别担心，我和考官交代过了，会帮她放水过去的。］
7月30日01:25:26
［不好了!今天的考核突然换考官了！上面的大官亲自下来严查，事情恐怕挡不住了！］
7月30日08:24:10
［卢老弟你千万别担心！如果晓惠被调到其他二线战队去，大姐我一定动用手上的所有人脉资源，帮你把她争取回来。现在的话，就让她安心进行素质考核罢。］
7月31日11:30:47
［ヾ(???ゞ)不赖嘛，晓惠不愧是咱们战队唯一的女性队长！这次考核成绩居然比以往更好，看来我小看她了。另外，孕假的申请已经通过了，让她安心生养孩子吧。］
8月1日09:04:31
［听说从前天考核以后，弟妹就状态不好、情绪很差？没关系的，可能是孕期的正常反应，你就宽心吧。］
8月2日15:28:40
［卢必全！到底怎么回事？晓惠究竟是怎么通过考核的？媒体上现在到处都是流言，你应该比大姐我更清楚事态的严重性！］
8月2日23:48:25
［没想到那贪官竟然这样对待晓惠，现在他落马，却是害苦了晓惠。不过没关系，媒体上的东西，我会让全战队的队员们帮忙怼回去，想尽一切办法掩盖真相。我们官号的微博粉丝总数超过3亿，卢老弟，你必须对我们有信心！］
8月2日23:48:58
［你只要安慰好晓惠就行了，外面的事情，大姐一定替你挡下！但是弟妹的情绪问题，必须由你这个做丈夫的男人解决！你必须有担当！］
8月3日15:28:21
［卢老弟，稍后如果有纪委或者法院的人上门拜访，你必须好生对待，不能出半点差池。晓惠如果情绪不稳定，你最好替她挡下来。］
8月4日19:47:50
［外面的风声最近很紧，晓惠正在风口浪尖上，你千万别让晓惠有机会接触媒体。纪委和法院那边我尽量摆平，绝不会让晓惠出庭。］
8月4日23:20:23
［哎，是大姐我无能，事情震惊全国，恐怕压不住了。晓惠出庭的时候，虽然该死的媒体会很蹦跶，但我会让战队的全体成员一起去壮声势的，当天的比赛鸽了就鸽了罢。］
8月7日08:17:23
［卢老弟，实在抱歉，因为和上面吵了一架，我被上面的人软禁了。陪晓惠出庭的事情，恐怕告吹了。但是没关系，我尽量让刘弗雷带少点人去，为你们壮壮声势。］
8月8日18:37:53
［实在对不起，听说昨天只有刘老弟一个人去了是吗？但是，卢老弟你放心，那些软脚虾、没有脊梁的家伙，以后等我找个借口，让他们统统滚出战队！敢让弟妹失望的人，大姐我绝对一个不留！］
8月9日04:44:44
［卢老弟，万事一切节哀。我也没想到，晓惠居然会自寻短见。就因为一个该死的贪官，却害苦了晓惠。如果当初我豁出去，拼着辞职不干，也要拿下免试资格的话，或许就不会有这档子事情了。］
8月9日04:45:12
［如果你想要找人喝闷酒、发泄一下的话，大姐我对不起你，我请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要坚强。］
……
读完这段短讯后，稀人不禁感到心中一塞，晚上难得的好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不禁回想起，似乎在两年前，曾经媒体报道过逐星者战队的一件丑闻，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震惊！女性职业玩家新秀与贪官权色交易，游戏产业背后污浊的真相不堪入目。］
当时，这起事件沉重打击了逐星者娱乐联盟身为国企的威信，引发了群众对娱乐产业国有化的强烈质疑。
但稀人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的相关主角，竟然就是武杀。
相应的，月凤麟对卢必全超乎常理的容忍，或许正是出于愧疚与补偿的心态吧。
「茵儿，这就是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吗？网络暴力带给职业选手的压力，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不，武杀终究只是可恨之人而已，无论有任何理由，都不能改变他这个已经腐化、堕落之人的丑恶面孔。」
「你还真是严格啊，茵儿。」
「当然，我全天候观测《星途》世界，就没见过武杀干出什么好事。谎言与暴力，对他而言就像吃饭喝水般稀松平常。」
音箱中的声音又说道：
「但是在看完卢必全的档案后，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行为变得恶劣之后，月凤麟仍然那么护短。她难道不知道卢必全的行为，那会给战队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吗？」
稀人沉默半晌，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茵儿，身为半个人类，你终究还是无法理解这种心情吗？读完这段短讯，我反倒觉得是月凤麟诛杀武杀，应该只是在长期忍耐与庇护之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发泄罢。」
「怎么？稀人，我们的立场调换了么？」
音箱里的声音轻笑着，像是在调侃稀人。
「稀人的思维，人家真是无法理解啊。」
稀人下意识望向那传话的冰冷音箱，眉头不禁一皱。
「半人类！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你懂得哪一个？」
「嘛，你可别乱说！人家就是彻头彻尾的人类嘛！由精子与卵子结合而成，从人类雌性子宫中发育而成的、根正苗红的人类！你拿人家的基因去问一万个人类学家，他们都会告诉你我是人类的！又不是基因变种人或者外星人，完全普通的人类雌性呢！」
「这是诡辩！再说，有哪个人会将女性称为“雌性”的。」
滴滴滴滴——
音箱中的电流音忽然大增，沉默半晌。
「啊啊，抱歉，人家下次会注意的！还有，时候不早了，保重身体，稀人。如果你死掉了，我虽然会拍手称快，但于计划还是有些困扰的。」
茵儿忽然顾左右而言他，以当前时间已晚为借口，绕过了稀人的质疑。
「罢了，茵儿。不用你说，我自然清楚！」
稀人轻叹了口气，感到有些乏味。他随即关闭了实验室中的所有显示屏，缓步离开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