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做出来的衣服成品，想了想，叶展眉也便应承下来。
以往都是王冠和其他设计陪同，这次只有她自己，显然厂家那边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动。
临进入参观室，她本想敲门进去，却听见里面影影绰绰传来二人对话的声音。
“经理，我们这样不赔钱吗？”
“你懂什么，言先生亲自交代的！”
“那经理，咱们这起早贪黑的，工作室那边好像不重视啊……”
“你懂什么，言先生担心累着言太太！”
“经理……”
“告诉你，言先生就是天！”
里面的对话戛然而止。
叶展眉原本要敲门的手却再也难以抬起，满脑子只剩下那句话。
你懂什么？言先生担心累着言太太？
原来……之前工作室单量增加，但工作量减少，是因为言止吗？
那个男人……却好像从未同她说过。心底……莫名有些酸软。佯装刚刚来到的样子，叶展眉和经理一行人在参观室参观了一圈。
服装的确出乎了自己的预料，甚至好些布料都是用的顶好的，提了一些细微的改动，叶展眉便直接回去了。
一路上，却始终想到那经理的话。
她从不知，言止也会为她做一些事情，似乎……从那天办公室自己执意离婚之后，他的改变很大。
就像是……开始正视这段婚姻一般。
五点半，叶展眉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似乎连上午被爽约的失落都被充盈了一些。
“嗡——”一旁，手机铃声响起。
“喂？”
“叶小姐是吗？我们这里是豪斯家居中心，一位叫王冠的女士说您需要购买床品？”对面的声音很有礼貌。
此刻叶展眉才猛地想起，昨天临下班前，自己的确有问过王冠，认不认识卖家具的商家，没想到今天就打来了电话。
“叶小姐，请问您需要购买床品吗？”对方销售小姐的声音依旧动听。
叶展眉迟疑片刻，良久，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沙发，最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好的。”
她似乎……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了，以至于连这个临时栖身之所—小公寓都开始喜欢起来。
和家居中心约定好了送货时间以及相关事宜之后，叶展眉隐隐有些激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告诉言止了。
正心念着言止，那边他竟然来了电话。
看着言止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叶展眉突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凝重，这几天他们的联系，比曾经两年婚姻中的联系都要多。
“喂？”最终，她屈从了内心。
“叶展眉？”那边，好听的男声传来，正是言止。
“嗯。”叶展眉轻轻应下，以往他总唤她叶小姐或者言太太，如今连名带姓的听着“叶展眉”三个字都好听许多。
“今晚出来吧？一起用晚餐。”言止的声音，透着一股莫名的温柔。
叶展眉恍然觉得有些沉醉，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今晚……一起……”
“一起用餐！”言止很好脾气的接下她剩下没有说完的话，而后不知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白天是真的有事情，走不开。”
他在解释。
这次叶展眉可以完全肯定，他是真的在对自己解释，像……晚归的丈夫对妻子解释一般。
“嗯……”叶展眉努力克制心中的激动，这几年，言止和她单独用餐的次数……很少很少，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怎么，有事要忙？”言止的语气，似乎有些冷凝。
“没有！”叶展眉几乎瞬间否认。
言止在那边似乎轻笑了一下，吓得叶展眉脑仁都跟着燥热起来：“七点，我在帝国酒店顶层等你。”
话音落下，他已率先挂断电话。
留下叶展眉一人默默坐在沙发上，神情怔忡。
他邀请她……用餐？
怎么看都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良久，叶展眉缓缓转头，一旁的落地镜诚实记载了她此刻的状态，眉眼微眯，唇角勾起……
白天已经画好了妆容，因此，她不过飞快补了补妆，涂抹了一层唇彩，拿过手包飞奔出门而去。
开的车，依旧是之前在言家的卡宴。
到达帝国酒店的时候，六点五十。
钥匙交给门僮，侍者恭敬将她引到顶层包厢，言止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仅仅看见那个背影，叶展眉都觉得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等到她走到近前，言止微微抬眸，霎时间，眼底风华毕现。
“来了？”他对她微微颔首，眉眼有些闪烁，似乎……在紧张？
叶展眉脸颊有些微热，勉强点头，已经坐在言止对面。
只是……当包厢内安静下来，她似乎更加紧张了。
手心在不断的冒汗，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整个人的身体不自然的紧绷着。
叶展眉，还是这么没出息！在心中重重低咒自己一声，却没任何成效，依旧紧张的要死。
“叶展眉，不要紧张。”一旁，言止的声音有些紧绷。
“……”叶展眉没有开口，深呼吸一口气。
“叶展眉，呼吸不要这么大声。”言止依旧在说着。
叶展眉平缓了一下呼吸。
“叶展眉，不要拿餐巾纸擦手心的汗！”言止眸光微闪，声音越发的严肃。
叶展眉将餐巾纸扔在一旁的镶金废纸篓中，端正着身子坐在他的对面，缓缓抬眸，想要说出到这里来的第一句话。
可看见言止眼眸的瞬间，她发现，他的眼神绕过了她，向她的身后看去，眉眼越发紧绷严肃。
叶展眉唇角笑容的弧度有些冻结。
“啪嗒——”身后，一阵开门的声音，叶展眉听见侍者恭敬的声音，而后关门声起，有淡淡茉莉花香传来。
熟悉的香味。
“展眉。”身后，女人的声音那般温柔，呼唤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呼唤着一直在思念的友人般。
叶展眉的身体已经彻底的石化，唇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缓缓转身，餐桌旁，她的身后，一个穿着枚红色风衣的女人站在那里，里面穿着同色系的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黑色小高跟，很优雅。
再也不是之前和自己争抢一件连衣裙的人了。
温水音。
这个……原本说过，要永远离开这里的女人，却这般戏剧性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展眉，我回来了。”没有听见叶展眉的回音，温水音对着她勾唇笑了笑，那般明朗。
是的，我知道，你回来了。
叶展眉静静看着她，她早就知道她回来了，从看见林青青的照片开始，甚至，还拒接过这个女人的电话。
她是真的打算只做陌生人便好，最好今生再无瓜葛。
可没想到，她还是站在了自己面前，像大学那般笑着，仿佛中间种种，从未发生过。
下一瞬，叶展眉缓缓将目光移动到言止身上。她以为是他赔罪今天爽约的二人晚餐的，却没想到……只是一场鸿门宴。
“你不要怪言止，你不接我电话，我才想到通过他找你的……”温水音的声音逐渐降低，眼圈似乎有些微红。
叶展眉望着眼前的二人，突然觉得……这个顶级的米其林餐厅，怎么会开这么高的空调。很热，热的她甚至听见了自己血液沸腾咕噜冒泡的声音，酸胀疼痛，却又好冷，比新婚夜，她的丈夫捧着她的脸，叫别的女人的名字，还要冷……
包厢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叶展眉安静坐在座位上，不发一言。
言止坐在主座，眉心紧蹙。
温水音站在那里……眉目为难。
最终，还是叶展眉率先轻笑出声，笑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噗——”她轻描淡写拿过纸巾擦拭了一下唇角，而后起身看向温水音：“原来是温小姐回来了啊！”
她说的轻松自如，恍若平常。
一旁，言止的眉心却皱的更紧。
温水音表情微微一变，却很快恢复平静：“展眉，你终于愿意理我了吗？”
“温小姐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理过你？”叶展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而后伸手拉过身边的沙发椅，“请坐。”
她表现的，像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可是眼圈却止不住的酸胀。
“我就知道……展眉，你还是理我的……”温水音的声音，透着一丝哽咽。
叶展眉身形一僵，没有看她，只眼光随意在言止身上扫视一眼，却莫名湿了眼眶。
难怪他前一段时间突然对她这么好，难怪他今天没有时间，难怪他破天荒的约自己出来用餐。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这个叫温水音的女人而已，从来不是因为她叶展眉！
面前，一块洁白的方巾伸了过来，修长的手指，矜贵优雅，言止的手，叶展眉认的清清楚楚。
只是最终，那方巾绕过叶展眉，停在眼角有些湿润的温水音面前。
气氛，越发僵持。
叶展眉感觉自己眼眶的温热瞬间干涸，周围温度直线降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温水音接过方巾，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而叶展眉，只随意抹了一把眼角，擦拭在一旁的桌布上，而后笑容更加优雅从容。
“温小姐回来，也不和大家说一声，我们也好迎接你！”她的声音，勉强维持着平静。
“我给你去过电话……”温水音看了叶展眉一眼，“展眉，你没有接……”
没接……叶展眉当然记得，她根本就不想接。
“谁知道现在手机为什么这么难用，指不定我什么时候漏接了呢！”她随意挥挥手，故作大咧的笑了笑，“为我没接到温小姐电话，我先自罚三杯。”
话音落下，她已经拿过一旁酒杯，倒上三杯，便要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她的神志还很是清醒。
第二杯，一股辛辣冲上喉咙，刺激的她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三杯……第三杯，却没有成功。
言止抓住了她的手腕，很大力。
“别喝了！”他的声音，冰冷的像是命令一般。
“别啊！”叶展眉轻笑，“温小姐回来了，我高兴啊！言止，难道你不高兴吗？”说着，便要挣脱。
“够了！”言止伸手，将她手中酒杯抢去。
一旁，一阵悦耳的钢琴曲传来，是……温水音的手机铃声。
她抱歉的看着二人，而后接起电话，不知对那边应承了什么，挂断电话，已经站起身。
“展眉，我只是想看看你……现在，我要走了，男朋友在楼下等我！”
那一瞬，叶展眉感觉到自己身侧男人的身形一僵，她越发的想笑。
温水音说……她的男朋友在等她，这样一来，言止的等待，似乎都显得廉价起来。
最终，温水音离开了。
留下叶展眉和言止二人，死守着这个死寂的包厢，只听见偶尔的呼吸声。
叶展眉不再紧张了，只是心一阵阵的寒冷袭来，她转眸，似是而非的看了一眼言止，笑容越发的大声。
“你笑什么？”言止眉心紧皱，望着身边的女人，心中竟隐隐浮现一抹不忍。
“我笑什么……”叶展眉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言止，我笑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朦胧中，言止的眉心似乎皱的更紧。
“之前你对我的好，都不过是假象吧？”叶展眉的情绪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不论是工作室的订单，还是在公寓沙发暂住的行为，或者对我偶尔的温柔，都是为了现在？为了让我见温水音？”
“叶展眉！”言止的声音陡然增大，却……没有否认。
言氏总裁，从不任人污蔑，他若是不解释，便是事实。
看着此刻他的神情，叶展眉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伸手，想要将言止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挣脱，却被他更加用力的禁锢。
“你想做什么？”叶展眉的声音陡然增大，“言止，被你利用，我认命了，你还想做什么？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你才肯罢休？”
想到之前，他还问她“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对她那般温柔关切，她便觉得可怕。
为了另一个女人，言止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她叶展眉……又算什么？
“你该闹够了，叶展眉！”言止眉心紧皱望着她，“你应该听见，水音已经有了男友。”
是啊，她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
“言止，你很失落对吧？”她眯着眼睛，打量着身前的男人，而后一言未发，起身将身后的沙发椅推到一旁，神情怔忡朝门外走去。
守在门口的侍者没有敢拦她，只在一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