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辰在电话里说了一个地名，秦月摘掉耳机，一个快速调头转弯改了方向。
那边，程辰听到挂机声，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吐了口粗气，不假思索将协议书放入黄色的信封袋，然后塞在包里出了门。
外面，白素珍见她要走，连忙从办公室冲出来拦住她。
“诶！你又去哪里？和时美的会议已经拖了有几天了，不能再拖了啊！”
程辰笑笑：“我去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放心！一定会准时回来开会的。”
见她样子不似在开玩笑，白素珍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回到自己办公室。
刚坐稳，客户经理就打电话给她，说是时美那边通知不用过去开合作会议了。
“什么情况？”白素珍惊得从椅子上坐起来：“不会是MC那个安妮又闹什么妖蛾子反悔和我们的合作了吧？”
那客户经理连忙解释道：“这次你可真是误会安妮小姐了，据时美那边的回复，说是他们总经理出面主动推掉了这次和MC的合作机会，并举荐让非凡独立运作MC的案子。”
“有这样的好事？”
挂完电话，白素珍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约好的地方，程辰提前到达。
考虑到秦月的身份，她特意挑了一间私人会所，并单独包了一间房，从里到外的安保都做得非常严格，就算狗仔再厉害也进不来。
外面下着大雨，空气也湿嗒嗒的，气温较前两日有明显下降，穿一件厚外套都不为过。
程辰将包放在沙发上，和服务员一起动手泡着热茶。
第一杯茶刚倒掉的时候，秦月到了。
服务员见状连忙撤了出去，程辰接过她手中的茶壶给秦月倒了杯茶。
“天气转凉，又下雨，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秦月脱下外套，坐到程辰对面，毫不客气端起茶杯，确实，暖暖的，感觉胃里都舒服不少。
程辰见她表情和缓了些，又抬手帮她把空杯斟满。
秦月伸手挡住她：“不用了，我时间很宝贵，说吧，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
见秦月遮住杯子谢绝她的好意，程辰也不强求，转而给自己杯里倒满茶，隔着热乎乎的热气吹了吹抿了一口。
“其实秦月这名字挺好听的，但不知怎么回事，我还是比较喜欢丽莎这个名字。”
秦月不屑的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程辰笑了笑：“说起来，回国后我们俩还没有这么认认真真单独坐一起聊过天，还是以前在时美上班的时候比较好玩，一到周末，你、我还有一一，我们仨就约着一起逛街，你的品味一直就是最好的，我好多衣服都是你帮我挑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这么平庸下去。”
“我来不是和你叙旧的，我和你也从不是什么闺蜜好友，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同事而已，你犯不着在我面前忆苦思甜，我听得牙疼受不了。”
秦月打断程辰，语气里满是讽刺。
程辰收起笑容，低头将杯里余尽的茶水喝完。
起身去拿她的包包，将那封离婚协议书抽出来递给秦月。
“什么东西？”
秦月没有伸手接，只是看着程辰不客气问道。
程辰有些气馁，主动将协议书放到茶桌上摊开给她看。
“离婚协议书？”
秦月看到那几个斗大的字，表情里有藏不住的得意和惊喜。
“没错，这是我安排律师起草的离婚协议书，我想好了，会和阿敏离婚。”
秦月看了一眼程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让她心里有些没底，拿起协议书认真在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看完。
这是一份对女方没有一丝好处的离婚协议书，程辰主动提出放弃夫妻婚后的共有财产，而且也放弃了儿子周思寒对周家的财务继承权，通篇下来，她不断在割舍与金钱有关的利益，但却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儿子的抚养权必须夫她所有。
从协议书里抬起头，秦月试探道：“你真的想好了？”
程辰抿抿嘴点点头：“想好了，我和阿敏三年前的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现在不过是提前终止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那……他同意了吗？”
秦月有些担心周志敏的反应，她这段时间无所不用其尽将他绑在自己身边，虽然成功让程辰和他彼此误会，但还是不能绑住他的心。
所以，她不太确定周志敏看到这份离婚协议书后的反应。
程辰提壶，给秦月添茶，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她，完毕，她给自己添满茶，放下茶壶的时候重重的疏了口气。
“你放心！我会让他签字的。”
“程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会这样轻易的离婚，还不是因为想回到林哲瀚身边？像你这种为了自己可以出卖朋友的女人我见多了，不要以为主动向我展示这份没有签字的破协议书，就能让我原谅你当年的夺人所好，我告诉你，不可能！”
秦月将协议书重重摔在程辰面前，刚好打翻了她面前的那杯热茶，茶水洒到协议书上，她面上闪过一丝紧张，很想伸手抢救那份协议书。
程辰快她一步将协议书抽开用纸巾扑在上面，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秦月，她淡然道：“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并不只是想给你看这份离婚协议书而已。”
秦月一眨不眨看着程辰，想从她平静的面孔里看出破绽，但她还是失落了。
“我和阿敏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对我有情我是知道的，但我却没办法对他产生男女之情，其实，看到你这么爱他，我很欣慰，阿敏人很好，热情善良，仗义有担当，如果不是他无怨无悔陪在我身边三年，我可能都撑不到现在。”
“我知道你自杀的事情是假的，我也知道你故意不断给我们制造误会，你想毁了我的婚姻以报当年我夺你所爱之仇，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秦月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在程辰的光明磊落面前，她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做的那些疯狂的事情真是搞笑，以为天衣无缝，其实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丽莎，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为了爱情毁掉所有的决心，我也很欣赏你，欣赏你可以为了所爱之人和全世界为敌的样子，那次新闻发布会我看了，看你承认自己是小三，看你潇洒向所有人说我就是爱他你奈我何，我忍不住为你鼓掌，至少，在面对感情上，你比我勇敢也比我主动。”
“我实在想不出在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比你更爱阿敏的人了，所以我心甘情愿把他还给你，因为我知道，你会好好爱他，珍惜他！”
没想到程辰找自己出来居然是为了说这些话，某个瞬间，秦月突然有些懂周志敏为何这么爱面前这个女人了。
她看起来很傻，但又足够聪明，她敏感又脆弱，但却总能抓住人内心深处那根软弦，她明明是自私的，但却因为善良去对别人宽宏大量。
换位思考想一想问题，秦月觉得她是做不到像程辰这样。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耽误你挺长时间了。”
说完心里想说的话，程辰将协议书塞回信封放回包里。
临末快走到门口，她又转过身笑着对秦月的背影道：“我希望以后在屏幕还能看到那个闪光的你，爱情和梦想从来都是可以并肩骑行的，祝你们幸福！”
从茶室出来，外面的雨还在继续下着，看样子是没打算停了。
程辰看了眼手表，服务员态度极好，怕她淋到雨，一路撑着大黑伞送她到停车场才离开。
将车座椅往后调了调，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上面，再打开FM，在这样的阴雨天听一首莫文慰的阴天确实有些应景。
刚才和秦月一见，她算是完成了计划里的第一件事情。
友情能不能回得来她不太确定，但至少她能做到坦然面对她，也终于祝福她，但愿秦月能想通，变回从前那个善良热情的秦丽莎。
接下来她要去办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周宅。
周志敏和父母坐在厅里相对无言，佣人一杯又一杯的帮忙泡着茶，时不时探头朝外面看。
“这雨下了一整天了，也不知道程辰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到？”
“你放心，她一定会到的，难得老爷夫人和少爷都在，这一家子也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我觉得程辰小姐一定会准时到的。”
“但愿吧，我总觉得今天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可能是下雨天人烦燥吧。”
管家和看门的阿强有一搭没一搭站在屋檐底下聊着天，周宅今天气氛有些怪异，连他们这些下人都能感受得到。
不远处有车子的引擎声传来，二人大喜，连忙撑着雨伞冲到大门。
被雨水冲刷得像新车的小甲壳虫缓缓驶入别墅，程辰还不望摇下车窗和他们打招呼道谢。
厅里，周志敏知道程辰已经到了，不觉站起来脚步移到门边。
周母看到儿子这个举动，面上总算浮出一抹笑意，悄无声息走到饭厅安排上菜。
掸了掸身上不小心溅到的雨水，程辰脚步轻盈朝大厅走来，看到门口的周志敏，她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我以为你还没到了，等很久了吧？”
周志敏伸手帮她将提包取下来：“爸妈都在等着，洗把脸就去饭厅吧。”
“哦，好的！”
程辰去了洗手间，整理了一下仪容去到饭厅。
见她进来，周母连忙起身相迎：“头发什么没湿吧，最近流感比较多，要小心感冒啊！”
“妈，我没事！”程辰朝周母笑笑，坐到她身侧的空位，然后恭敬朝周父点了点头：“爸。”
见到乖巧的儿媳，周父本来严肃的面孔和缓了些，指了指桌上的热腾腾的菜：“吃饭吧。”
三人拾筷，在大圆形餐桌上安静用餐。
程辰看了眼碗里周母夹给她堆得满满的菜，放下筷子。
坐在她身旁的周志敏见她放下筷子，心里一颤，好像有鱼刺卡在喉咙。
“爸、妈，还有阿敏，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想向你们坦白。”
见程辰开口要进入正题，心慌的周志敏连忙端起一杯水大口灌下，几个重咳把自己灌得满面通红。
“你没事吧？”
程辰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伸手帮他抚背。
“我没事，只是想起有个越洋视频会议等着我开，所以你们先吃饭，我去忙忙再下来。”说着，周志敏作势就要起身离开餐桌。
“你给我坐下！”
周父拍了拍桌子，语气威严不容抗拒。
周母也有些不悦的看着儿子：“再急的会议也等吃完饭再说，这不难得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你不要扫大家的兴，程辰，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情要向我们坦白？”
程辰收回怔楞，起身走到客厅从包里拿出那份离婚协议书走回餐桌。
“那个……我想好了，我想和阿敏离婚。”程辰将离婚协议书放到餐桌上摊开，发觉二老面色急速下沉，好似下一分钟就要撕掉周志敏的样子，她连忙摆手解释：“但我希望爸妈不要误会，我绝对不是因为秦月的事情而想离婚，我只是想要终止三年前的错误决定，我不能再继续耽误阿敏了。”
“什么错误决定，什么耽误阿敏，辰丫头，妈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放心，今天我一定要阿敏当着你的面保证和那女人断了联系。”
周母拉着程辰的手着急道。
周父也在一旁附和：“程辰你不用怕，这件事错不在你，错在他身上。”
面对父母异口同声的指责，周志敏毫无反应，只是怔怔看着那份摊在他面前的离婚协议书。
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了不是吗？
他这些天不断逃避，放纵，就是不想给她这个机会说离婚，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决绝，当着父母的面公布这个消息。
说什么终止三年前的错误决定，在她心里，他和她三年的婚姻只是一场错误？
周志敏越想越讽刺，越想越觉得程辰太过无情。
无情到连给他辩驳和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这样直接野蛮、粗暴、赤裸裸将离婚二字摊上了桌面。
程辰深深望了一眼周志敏，这么多年的交情，她能读懂他眼神变化的每一个讯息。
她知道他恨她，恨她如此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