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早晨五点，太阳的红光已经照射整个大地，海岸线的尽头，如一抹红烟将平静的深海染映得姹紫嫣红。
沙滩上，穿黑色运动服戴鸭舌帽的男子正沿着晨光慢跑，一束金黄色的阳光打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光影让肌肉线条看起来尤为立体。
迎面一对老外夫妻牵着手散步走来，男子和二人亲切招了招手。
手腕上臂带里的手机抖了抖，林哲瀚停下脚步，取出手机，绿色的微信图标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
他十二岁来到加州，过完今年整整二十年，早已经习惯a国的生活，平日里用来沟通聊天的社交平台无非就是Facebook和ins，手机里会装微信是因为身边的华人朋友都在用这个APP，一时兴起也就下载了。
朋友圈里好友寥寥无几，显示和他最密切联系的是一个叫“小丸子”的用户名。
嘴角带笑，点开小丸子发过来的微信。
“大叔，接到面试通知，明天去面试，祝我成功吧！”
弯了弯嘴角，林哲瀚快速回了条信息：“好，静待佳音，大叔在大洋彼岸预祝你面试成功。”
发完信息将手机插回臂带，用脖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将耳机塞回耳朵，林哲瀚决定再跑个两公里结束。
c国，S市。
大清早，幼儿园边上的广场热闹非凡，穿着清一色白色练功服的大爷们正打着太极，招式一板一眼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爸！早餐做好帮您放电饭煲里热着，记得锻炼完回去吃哦！”
一声轻脆的声音打破了晨练的和谐。
众人将目光调转到站在广场中央的女孩身上，齐耳短发配小圆脸，弯弯的眼睛浅笑眯在一起像月牙儿一样，湖蓝色衬衣配黑色的包臀一步裙，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抹清晨盛开的莲花，美好又纯净。
“还是老程福气好，有个漂亮的女儿，又懂事孝顺还体贴，听说马上要去大公司上班，真真是羡慕死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了。”
接受到老伙伴们投来的羡慕目光，老程得意的朝女儿挥了挥手。
程辰笑着和诸位叔叔伯伯打完招呼，看了看手表，穿着高跟鞋飞快穿过广场赶往公交站台。
好不容易挤上公交，正值盛夏，拥挤的车内像一个大蒸笼，程辰感觉自己像被蒸的包子，她再三轻扯被挤皱的衬衣和裙子，最后依旧被一个中年男人提着油条的袋子给蹭到油印。
想着以后都要过这种挤公交的生活，程辰半喜半忧。
大学毕业已经半年，找工作也找了大半年，本来都打算去老爸战友的厂子里做个小会计，谁料却突然接到时美广告策划发过来的面试通知。
接到通知那一会，她高兴得差点晕了过去，关于时美广告，在他们这一届毕业生里可是神一般存在的大公司。
城市之大，广告无处不在，大到CBD区的大屏幕广告，小到地铁和公交站台的站板广告，时美在广告界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他们所做的广告策划基本遍布城市的每个角落。
从公交车上下来，步行走了十几分钟，极少穿高跟鞋，程辰觉得小腿肚子一阵酸痛。
望着来来往往衣着考究面无表情的男男女女，程辰望了望自己悉心挑选的职业套装，顿时有种想死的冲动。
时美广告的大Logo在蔚蓝色的大厦顶端熠熠生辉，深呼吸一口气，抑制住紧张又激动的心情，程辰挺直胸膛大迈步走进去。
一辆黑色的丰田停在大厦侧面，车内走出来一个着白色套装的女子，中长碎发一丝不苟披在两肩，五官明艳有不低于女明星的美丽。
女子低头和车里人说了些什么，然后步履优雅走进大厦。
站在电梯口一起等电梯的时候，程辰不自觉朝白衣女子多看几眼，发觉对方也在打量自己，她连忙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女子却只是扬了扬头，面无表情侧过头走进电梯。
长长的队伍，面色紧张又严肃的面试者，如果不是一早知道这里是时美，程辰还以为自己误进了高考的考场。
看了看手中的排号，自己前面还有十几号人排着，百无聊赖之下歪头看了看身边一名男子的简历。
斗大的S大毕业几个字让她吓到咽了咽口水，再瞟了瞟先前和她一起上来那白衣女子的简历，也是S大不过是硕士研究生在读。
再偷偷瞥了一眼自己的简历，唉！不提也罢！
“45号程辰、46号夏筱琳！”
终于轮到自己，发现那白衣女子也站了起来，程辰这才知道她叫夏筱琳。
面试会议室里，穿黑色西装的HR们一排整整齐齐坐在首位，两把白色的椅子放在会议室正中央，白色的日光灯将室内照得通亮，感觉每个人的脸色如同白纸一样苍白。
程辰想起最近在追的谍战剧，那些特务被审的时候就是在这般压抑的环境，不过面个试，怎么搞得像审问犯人一样。
扫了扫手中的资料，坐在中央的一个四十岁男人发话：“二位先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我叫程辰，今年23岁，毕业于……”
“好，下一位！”
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程辰的自我介绍连二十个字都没说到就被打断，她一脸懵逼看着众人，众人却将目光移到一旁的夏筱琳身上。
只见夏筱琳不卑不亢声音刚柔有力，自始自终她都面带浅笑，有些微起伏动作，但却看起来知性冷静，程辰只听懂她用中文讲的前半段，后半段全英文描述她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好似里面有很多关于广告设计的专业词汇。
看到众HR满意的表情，程辰知道，撞上这个夏筱琳，自己是铁定没戏了！
“夏小姐，您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我们非常满意，在此恭喜你初试合格，至于程小姐……”
HR望向被遗忘的程辰，她主动点点头挥了挥手：“理解，理解，我会继续努力的！”
有句广告词说得好，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她这叫出门两小时，通话五分钟。
是谁说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果然，浮云，一切都是浮云啊！
面试就是这样，几家欢喜几家愁，程辰看着和自己一起走出来的几个面试生，像她这般面露失望的不在少数，想想心里又安慰了几分。
“程辰！”
身后一个好听的男声突然叫住她。
程辰转过头，从电梯口缓缓走过来一个高大身影，怕自己看错人，她揉了揉眼睛慌忙转身，照着大理石透亮的地板检查自己的衣裳和头发。
男人越走越近，拍了拍她的肩膀：“嘿！小学妹，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您好！乔学长！”
面部表情不敢太夸张，程辰抿嘴微微笑尽量做到不露牙齿，低头的瞬间看到乔宇阳胸前佩戴着的职员牌，蓝色带子上“时美”二字循环滚动。
“你怎么在这里？是来面试的吗？”
“咳！咳！”程辰咳了两声，不自觉将手上的面试资料往背后放：“学长在时美上班吗？”
乔宇阳点点头：“嗯，我大学毕业就来时美上班了，现在在创意部。”
眼色流露出羡慕和崇拜，程辰用手擦了擦快流出的口水：“还是学长厉害，大学一毕业就能进这么大的公司。”
乔宇阳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眼角余光刚好瞥到一抹白色身影，高傲如女王的夏筱琳从他们身边走过，而夏筱琳也正朝他们这里望过来，发现和程辰亲密交谈的男子胸前挂着的工作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察觉乔宇阳望着夏筱琳的背影发呆，程辰有些泄气的撇了撇嘴，语气满是羡慕：“学长也觉得她长得很漂亮是吧？她可是名牌大学毕业，有才又有貌，真让人羡慕。”
将目光收回，乔宇阳认同的点点头，继而转移话题：“怎样？你面试情况如何？我认识人力资源部的同事，要不要帮你打听结果？”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就觉得尴尬，尤其还是在自己暗恋的学长面前。
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尊严，程辰决定撒个小谎：“呵呵，我还没面试了，说是人太多排到下午了。”
见她如此说，乔宇阳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事要忙，现在离吃饭时间还早，不过没关系，等你入职进时美我再请你吃饭吧。”
程辰点头如蒜，圆脸上满是喜悦的红晕，要知道以前在学校她只能远远看着乔宇阳，现在有机会如此近距离接触他，而且对方还要请她吃饭，想想她就立马心跳加速。
微笑着看乔宇阳离去，再次将注意力移回到手中的简历上面，对着空气叹气。
“程辰啊程辰！大白天还是不要做白日梦了，连面试都被淘汰的人，怎么会有机会进到时美和乔学长一起吃饭呢？”
关于她和乔宇阳的故事，一切都像烂俗的言情小说梗一样，他是学长，他是学妹，他高高在上，她低入尘埃，为什么所有女人初恋的对象都一定要锁定在学长身上呢？
本以为只是一段自个儿黯然神伤的暗恋往事，但却在黑暗的角落迎来一丝曙光，希望只在转角，但转角后一般都是死胡同。
精神波动一荡四起，程辰同学经历的一天，惊喜和失落齐飞。
“辰辰，妈妈买了你最爱吃的蛋糕，快出来吃啊！”
程妈妈从外面跳完广场舞回来就急着召唤心爱的宝贝女儿。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程爸爸朝老婆挤眉弄眼一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面试又没过？”切了块蛋糕递给老公，程妈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回来就把自己光房里闷着，连晚饭都没吃了，我也不敢去问面试结果，估计是悬了。”
程妈妈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对着女儿的卧室，故意提高音量：“悬了才正常嘛！哪有一锄头就能挖到金子的，孩子嘛，多摔点跟头对自己好。”
屋内程辰坐在书桌旁发呆，老妈的声音一字不落听入耳里，她皱了皱眉，继续翻阅着下午去书店买的那本《广告设计学》，手机屏幕一直暗着，将书本合上，她拿起了手机。
近海的露天别墅，萨克斯的音乐正柔情环绕，穿着浅白色休闲衣的林哲瀚泡了杯咖啡站在阳台边看海边风景，正午的太阳特别毒辣，但依然有不少人在晒日光浴和冲浪。
“叮！”
放在阳台桌上的茶几抖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笑着点开微信。
“大叔，面试没过，求安慰！”
端着咖啡，林哲瀚嫌打字麻烦，直接用语音对讲：“嗯，我该怎么安慰你呢？隔着手机给你唱首歌还是寄件越洋礼物？”
程辰趴在床上抱着手机，隔着听筒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有磁性，与对方那边柔柔的萨克斯音乐结合在一起，在夜深人静的午夜听起来隔外让人心动。
翻了个身，将头扎在被子里，怕睡着的爸妈听到她的声音，程辰无奈只能打字。
“没听过大叔唱歌，大叔给我唱首歌吧！”
看到这条信息，林哲瀚笑了，他能想像手机另一头小丫头机灵调皮的样子。
“HeyJude，don＇tmakeitbad，Takeasadsongandmakeitbetter，Remembertoletherintoyourheart，Thenyoustarttomakeitbetter……”
林哲瀚唱的歌是披头士的《heyjude》，歌词寓意非常适合安慰面试失败的程辰。
将手机贴在耳边，她反复听着那一段深沉的浅唱浅吟，放在枕头上的手指不觉轻轻拍打节拍，烦燥的心瞬间得到了安抚。
“大叔的声音真好听，可以赶上参加c国好声音了。”
“c国好声音？”
“呵呵，忘记大叔和我不是同年龄段的人了。”
林哲瀚喝了口咖啡，发觉刚泡的热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凉了，皱了皱眉，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新长出的胡渣，生出一抹年老色衰的无力感。
“丫头，到底是哪家公司这么没眼光看不上你，告诉大叔，等大叔回国帮你报仇。”
程辰拿着手机撅了撅嘴，敲出“时美”两个字。
“时美？”林哲瀚自言自语道，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好，大叔知道了，时间不早，你还是早点睡吧，说不定一觉睡醒好运就会降临！”
发了一个笑脸过去，程辰看了看时间，已经快零点了，将手机摁熄了屏，光了床头灯，她闭上眼嘴角轻翘进入梦乡。
结束完和程辰的微信聊天，林哲瀚走到浴室，对着镜中的颓废男人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