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四五步，始终犹豫不决的黎慕然还是回头了。
季殊正低头看着地面，眉头紧皱着。
“季殊。”
季殊很快看向黎慕然，他摆了摆手：“你先走吧，你让他带你去医院看看，等我处理好了，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
时易圈在黎慕然腰上的那只手陡然收紧，加大力气将黎慕然的身体扭了过来，带着快步离开。
到了酒吧外面，时易的手松开，往前走了两步，见黎慕然没跟上来，他才不耐烦的回头。
“站那干嘛？没听季殊让我带你去医院吗？过来！”
晚秋的风带着寒意，黎慕然裹紧了外套走到了时易的身边。
时易什么都没没说，打开车门将黎慕然推进副驾。
车子启动之后，时易轻微的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看了黎慕然几次，欲言又止。
后来还是黎慕然忍不住了，先开了口：“你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
“你说我们离婚之后，你能保全你这条小命吗？今天那么多人在那里你都能被欺负，黎慕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黎慕然正一肚子的委屈呢，被时易这番话说的，火气越积攒越多。
“我又不是站在那里让她打的，我没想到她会打我。”
“打你，你不会打回去？站着让人骂？虽然我们要离婚了，但是名义上你现在还是我老婆，别人骂小三，那不光丢的是你的脸，更丢我的脸好吗？”
饶是时易的语气平平淡淡的，没有愤怒的味道，可他的话语让黎慕然觉得充满恶意。
“停车！我不坐你的车还不行吗？时易，没你这么挖苦人的。”
她都要痛死了，时易居然还在这边怪她给他丢脸了，风凉话不是这么说的。
“你好好坐着吧，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黎慕然此时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她气的直接将手里的手指对着车前窗就扔了过去。
“离婚！离婚就离婚，时易明天谁不去民政局谁是孙子！”黎慕然这段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明天周末，休息，谁给我们办离婚？周一吧。”
“我周一没空！”
“那就等你有空，别说你周末才有空。”
黎慕然提起外套的领子，直接将脑袋钻了进去，烦躁的回道：“知道了，说的好像我不想跟你离婚一样，现在要是离，我现在就去。”
“荨荨呢？”
“……”
黎慕然突然就噤了声，视线埋在衣服的黑暗中，眼角又湿润了，有液体流出来。
“我会给你赡养费。”
黎慕然这才发出声音：“我才不要，谁缺你那几个臭钱，搞得好像我跟你离婚就是图你那几个臭钱。”
时易被黎慕然这一番话说的挺无奈的，她知道黎慕然不缺钱，而他也只是做自己该做的。
“我知道你不稀罕，可离婚后我总想喂你做点什么，就当做是弥补我当年犯下的过错吧。”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谢天谢地了。”
再次说完，黎慕然将脑袋缩了进去，再没有任何的言语。
要离婚了，是啊，要离婚了，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车快要医院的时候，沉默的黎慕然幽然开口：“时易，你还爱我吗？”
时易突然间恍然，险些撞上绿化带，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将车停稳，心有余悸的去看旁边那个连脑袋都不敢露出来的人。
“你说呢？”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黎慕然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柔软的声音入耳，极其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时易没有正面回答黎慕然的这个问题，想了想，他反问道：“那你呢？你还爱我吗？”
黎慕然点了点头，时易心顿时被一只手捏住，随即却看见黎慕然摇了摇头。
“我恨你，你知道吗？”
时易说：“我知道，你恨我是应该的。”
“你知道就好，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啊？”
“黎慕然，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
之后便是沉默，两人谁也没有再讲话。
时易给黎慕然挂了号，让黎慕然自己上去，他在楼下大厅等着。
黎慕然倒是没什么意见，拿着东西就上去了。
可时易呢，一个人坐下楼下，久久都无法心安。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着车小跑着，后面跟着家属，一起在撕扯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
“都是你都怪你，我儿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儿子怎么办？我儿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你开车的时候眼睛瞎了吗？”
“我老婆和孩子要是有什么问题，我管你是哪家的大少爷，我跟你同归于尽。”
……
时易无疑听了两句，听了大概，先前被医生推走的是个孕妇，孕妇回家的路上被这个男孩给撞了。
或许上天的刻意安排吧，让他看见这种事情，让他控制不住的去想当年发生的事情。
当年的他是个刽子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一个孩子……
想着想着，时易双手捧着头，慢慢低下去，如果当年他再坚持一段时间，再坚持，或许黎慕然就会回到他的身边，那个孩子也不会意外离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警察来了，带走那个少年，老婆婆跟着又是打骂有事哭泣。
“我说你怎么不跟我上去，医生问我是不是被家暴了，你要是跟我去，你可有理说不清了，时易你怎么了？”
黎慕然试探着伸手去碰时易的头，那人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猩红的双眼令黎慕然心口揪了一下。
“没什么，烟瘾犯了。”
“……”“你就骗我吧，反正你能骗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时易避开了分离这个话题，让黎慕然坐在他身边。
“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开了药，不过我这几天应该是不能出去见人了，医生说明天的颜色会更难看，化妆都遮不住的那种，哎，明明破事还一大堆没处理。”
时易伸手按在黎慕然的发顶，而后顺着柔顺的头发缓缓下滑，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语气十分温柔：“那就好好休息几天。”
“不然也没别的办法了，对了，你回去陪荨荨吧，我先走了。”
见黎慕然站起来往外走，时易也跟了上去：“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你回去陪荨荨，我回酒吧那边开车，顺便看看季殊怎么处理事情的。”
“你跟季殊……”时易欲言又止。
他昨天晚上在餐厅里就看见黎慕然和季殊举止亲密，他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们在一起了？”
这个问题，时易终于问出来了，他开始仔细的去观察黎慕然的表情。
她先是神色平淡，而后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眼角都笑的弯弯的。
时易喜欢她这样笑，她一笑起来，他全世界的花都开了，在这一刻，百花争艳。
黎慕然解释道：“哈哈，时易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跟他只是朋友，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照顾好荨荨，再见！”
转身，当她终于背对着时易，黎慕然所有的笑容在这一刻黯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晶莹的液体，满溢出来，滑落在手上，是滚烫的。
她想能支撑着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的是她内心那股对时易无法抹灭的恨意，是啊，他恨时易。
她想，他们离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吧，没了。
黎慕然捂住嘴巴，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在时易的视线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