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就是不愿承认，从上次宋夜在他生日宴上说了那番话后，其实自己已经对宋漪没有那么大的反感了。
夜易看了他后背一眼，又看向宋漪，用口型说了句：“放心，没事。”
宋漪朝老爷子后背勾了下下颚，去吧。
夜易松开她的手，跟着老爷子往客厅后面的茶室去了。
宋漪眸露担忧，皱眉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宋夜也收回眼光，看向她，过去拉了拉失神的她。
她低头看向他，宋夜对她一笑，“妈妈，别担心，太爷爷没那么可怕，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纸老虎？宋漪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在她儿子心里，老爷子竟然就是这么个形象。
本来非常讨厌老爷子的她儿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全改变了对老爷子的印象。
为什么跟自己心里的老爷子相去甚远呢？
这大概就是大人跟小孩永远活在不同的世界。
另一头，跟着老爷子进了茶室的夜易，把门关上，往站在茶室中间背对着自己的老爷子走过去。
他拄着拐，笔直的站在那，也不坐，他走到他身后，说了句：“坐下说吧。”
他话音还没落全，老爷子“嗖”的一转身，动作灵活得都不像是个拄了拐棍的人。
吓得夜易往后仰了仰，从眼皮下觑着面前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一双眼炯炯有神，不对，应该是凶神恶煞。
不过，他今天真不觉得，他有他表现的那么生气。
看着他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样，夜易笑了笑，正了身子，看着他：“你又准备怎么教训我？”
死猪不怕开水烫？老爷子气得脖子都有点歪，举起拐杖戳他胸口：“你死小子就这么喜欢被我教训？”
夜易无奈，把戳在自己胸口的拐杖拨开，“我不喜欢被你教训，你就不教训了么？”
这倒是，有自知之明。老爷子剜他一眼，把拐棍收回来，撑在地上，支着自己笔直的身子，神情严肃的看了他一阵。
夜易也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能静等着。
片刻，“你小子真打算把那个杀父仇人的女儿留在这？”老爷子一脸不可理解。
“杀父仇人”这几个字太刺耳，夜易皱了下眉，无奈的看着他：“老爷子，能不能别用杀父仇人这几个字？那就是个意外，秦耀武也不是故意的。”
老爷子瞪眼，“那要用什么？你怎么尽帮着仇人说话？一个宋漪就把你弄得神魂颠倒了？”
“就不能别提了吗？”夜易声音里尽是无奈，“两个都已经走了的人，你就不怕再把他们从地下叫醒？”
“你！”老爷子举起拐杖就想揍他，但立即被他的话把拐杖阻止在了半空。
“你现在看到小夜不开心吗？这样的日子，是不是比过去好过多了？”
老爷子眼光一闪，无话，他就算再嘴硬，也不能否认现在的开心。这感觉，确实是他过去几十年没有体会过的，有一股暖融融的东西好像在胸口慢慢生长。
半空中的拐杖渐渐落地，他眼一转，硬声道：“我觉得过去也挺好的。”
夜易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有所动摇了，只不过一时不愿意承认而已。
“好，我们先不讨论这些。”他顿了下，“回到你刚刚的问题。”
老爷子又转眸看向他，一脸严肃。
夜易跟他锐利的眼对上，没有丝毫妥协退让，认真的一字一句：“我要跟漪在一起，会永远在一起，就算她离开这里，我也会追着她，去她在的任何地方。”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直拿手指点他：“你呀你！你这是要逼死我老头子，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夜易上前两步，握住他不停指点自己的手，一把勾住他肩膀，身体也往他身上蹭，对他狐狸般一笑，“好了，老爷子。你来是来看小夜的，跟我在这夜迹这么久干什么，把跟你重孙相处的时间都耽误了。”
身体讨好的在他身上蹭了蹭，“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至于漪嘛，我也不会强求你立即就接受她。慢慢来，你有很长的时间，检验她到底合不合格做你的孙媳妇。”
老爷子还是一副气没消的样，从眼角恨恨瞪他，“哼！永远不会合格！为了个女人，都学会跟我耍心眼了。”
夜易知道他这是嘴硬，只笑嘻嘻搂着他肩往外走，“你说我什么我都虚心接受，你现在就安心跟你的重孙去玩儿。”
老爷子也拿这样的他没辙，骂又骂不起来。
他们爷孙俩哪次不是对不了几句话就刀剑相向，什么时候这相处模式也开始慢慢改变了？
夜易也学着开始哄自己了。
这也是那个女人出现后，带来的连锁效应？
即便再不愿承认，这个改变，他还是蛮乐得所见。
现在被他这么搂着肩膀走，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他肩膀很宽厚，手臂很有力，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被他一路教训过来的孙子，真的长大了。
肩膀已经厚实到够他这个老头子依靠。
曾经都是自己在替他遮风挡雨，现在，好像真的都变了……
禁不住从眼角偷觑这个已经高出自己一大截的孙子，玉树临风，又帅又有能力，永远是夜家的骄傲。
他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眼眶却有点湿润，赶紧转过脸，眨了下有点模糊的眼。
他这个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竟然有些激动。自己是真的老咯。
想想这些年自己对他的严苛，确实少给了他家庭的温情。在这一方面，他总是有亏欠的。
但碍于面子，他也从没想过要在他面前表露出愧疚。
不知为何，今天竟然有了跟他一诉的心思。
踟蹰几番，终于开口：“夜易啊。”
“嗯？”夜易扭头看了他一眼，搂着他肩，慢慢往外走。
老爷子有意放缓步子，过了片刻才道：“你爸妈走得早，这么多年，我对你严苛有余，关心不足，让你缺了份家的温暖，你是不是很责怪我老头子。”声音是少有的轻缓。
他这翻话让夜易也怔愕，老爷子从没跟他说过这么感性的话。
脚下步子不由一停，扭头看着他。
老爷子却酸着眼眶不敢抬头看他。不知道是因为那点愧疚，还是因为自己强势惯了，现在这个软弱的样子不愿意让他看见。
他就算再想隐藏，又怎么隐藏得住？
夜易是跟他共同生活了如此多年的人，他的一点点情绪变化，哪能逃过他的眼？
这样的老爷子是他鲜少见到的，如此真情流露，仿佛不再是那个多年一直对他严厉、不苟言笑的老爷子。
而变成了一个慈祥，需要人安慰的老人。
何时开始，他印像中一直强势、霸道的那个老爷子，也已经渐渐消磨了那份锐利，变得真的需要人的照顾和关心了。
心中突涌出一种酸涩的情绪，他握了握老爷子瘦削的肩头，声音低淳柔和：“你说的什么话？你含辛茹苦把我带大，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为什么要责怪你？你有你教育人和对待我的方式，我都理解。”
他谅解的一番话，让老爷子更是老泪湿了双眼，连连笑着点头，语带哽咽：“好，好。你是真的长大了，有你自己的主见，我也放心了。”
夜易笑着搂了搂他肩头，带着他继续迈步，“好了，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习惯，我还是习惯你对我大吼大叫的样子。”
老爷子迅速抬头瞪了他一眼，也顾不得眼眶还红着，“你就这么皮痒？”
“还不是你教育得好。”夜易跟他嘻嘻哈哈。
老爷子也再严肃不起来，跟着他笑。
夜易看着他脸上开心爬满的皱纹，感慨之余，心情也跟着一片晴朗。
两人说笑着进了客厅。
在客厅陪着宋夜边玩边等着他们，一直坐立难安的宋漪惊讶的看了他们一路。圆睁的眼在夜易和老爷子脸上来回梭过。
这爷孙俩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竟然破天荒的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老爷子跟夜易说什么了？
她有一肚子疑问，却不敢吱声。
只能揣着这一肚子疑问看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
老爷子忽的抬头，跟她的眼光对上，她呼吸一屏，就见老爷子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迅速板着脸剜了她一眼，她都来不及消化这稀奇古怪的一眼，老爷子目光就飞快一挪，又继续跟夜易说说笑笑。
她愣了下，呼吸这才顺畅。
赶紧看向老爷子身边的夜易，他对她暧昧的一眨左眼，秋波暗送，看起来心情不错。
搭在老爷子肩上的手暗暗朝她做了个“OK”的手势，她眨了眨眼，这是万事顺利的意思？
又赶紧垂下眸，揣着一肚子疑问，开始琢磨起老爷子刚刚那一眼。
虽然是很不友好的一眼，但是她分明就感觉到老爷子这一眼，跟过去十分厌恶自己的那种眼神不太一样。说不上来是哪不同，但就是一种感觉。
莫不是自己感觉出错了？
她眉头微微拧起，正思前想后，惴惴不安，夜易和老爷子已经到了她面前。
又转过头去，狗腿的跟着他的太爷爷，蹦蹦跳跳往餐厅去了。
宋漪愁眉苦脸的看着祖孙俩和睦的背影，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像小夜一样讨老爷子欢心？明明也是她生的。
她出神间，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脸上的笑倒像是很开心。有这么值得开心吗？
夜易捏了下她鼻子，看她一脸苦相，就知道她还没弄懂老爷子。
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你不觉得老爷子态度变了吗？”
变了？她愣了愣，看看老爷子的背影，又疑惑的皱眉看向他。要说变，是有那么一点，但始终还是不喜欢自己啊。
夜易对她神秘一笑，现在也不便跟她多说，继续去哄老爷子要紧。
拉起她就往餐厅大步走，宋漪被他拉的一个踉跄，也没空多想，只得赶紧跟着他步子。
席间，有了宋夜和夜易的极力谄媚，倒是和乐融融，只有宋漪一直觉得融不进他们中间，沉默的吃着饭。
用完餐后，老爷子又跟宋夜说说笑笑，陪着他玩了很久。
见天色已晚，这才兴致勃勃的在李正陪同下离开。
夜深，所有房间的灯都熄灭。
宋漪在一片漆黑中躺在夜易怀里，眼还圆睁着，后背被一个温暖的大掌一下一下抚摸。
脑子里还是今天吃饭时发生的事。
夜易给自己递眼色，让她给老爷子夹菜，她硬着头皮夹了。
本以为一定会遭到老爷子严词拒绝，要不就是把她夹的菜扔进垃圾桶，可是没有。
只是那个结果，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终还是开口问了：“夜易，你说，今天，我给老爷子夹菜，他那是什么意思？”当时，老爷子只万分冷厉的瞪了她一眼，哼了声，然后将她视如无物。
她夹的那口菜，老爷子没扔，但也没吃，只最后剩在了碗里。
她真的很想知道老爷子的想法。
黑暗中，她听到夜易一声轻笑，然后自己的鼻子就被刮了下。
他低柔的声音传来：“你傻啊，老爷子没有拒绝，那就是好事。他那么骄傲自大的人，能一下就给你好脸？这已经算是最大的让步了。”
那就是情况有好转？
宋漪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小手搭在他xiong口，微微扣紧，犹豫着还是问了：“老爷子今天是不是跟你说我的事了？”
夜易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跟她说，只缓缓道：“总之，算是好事。你就记住，以后见到他，别跟他对着干，只管讨好就是。”
讨好？宋漪微蹙了下眉，所以，他跟小夜现在这么讨好老爷子，都是为了她？
心口有点酸又有点暖。
这爷俩总是在默默为她做着很多事。
自从有了他们后，她真是把这世间的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
“其实，你不必为我这样做的。”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夜易却懂了，捏了把她柔软的腰肢，“谁说我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跟老爷子一直对着干下去，对我又没好处。”
宋漪会意的笑了笑，即便他不承认，她也懂。这个男人，还是这么别扭，不愿意让人有一点点的负担。
他既然不愿意承认，那她也不是非要揭穿他。
“知道了，你是为你自己，跟我无关。”她调皮的伸着指头，一下一下戳他。
既然这么了解老爷子的他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也不用那么杞人忧天，一切就顺其自然，按他说的来。
她戳着他的胸肌，越戳越带劲，还不停变换着地方，时而摸一摸，研究着：嗯，这里比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