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板中枪了！顾老板中枪了！”
紧接着，叫喊声响起，大厅更是一片混乱，大部分宾客都开始向外逃窜，但大厅只有一扇大门，仅容三到四人通过，拥挤之下，一堆人都挤在了大门口，互相推攘之下，更是难以逃出！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显然，杀手不止一个！
耿朝忠看的真切，浓烈的灰色烟雾中，两个身影从宾客中冲出来，向着顾行轩所在的方向猛烈开火，顾行轩的几个弟子接连中弹，只是烟雾弥漫，却看不到古顺章到底中枪了没有。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人，一边绕着大厅乱窜，一边向着所有宾客胡乱开枪，显然，这几个人目的不在杀人，而在制造混乱。
果然，随着他们的一通乱射，杜月笙张啸林等人的保镖，也都拿出枪还击，但是，升腾的烟雾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厅，敌我难辨之下，谁都搞不清哪边是朋友，哪边是敌人，场面一时混乱到极点！
“别开枪，自己人！”这是黄金荣在喊。
“老杜，你的手下疯了，连我都打！”又传来了张啸林的声音。
“册那娘B！谁在乱开枪，老子扔手榴弹了啊！”
伴随着杜月笙的一声喊，场面顿时出现了片刻的宁静，但随后，就是更严重的混乱！
耿朝忠目光闪动，贴着大厅的墙壁快速向顾行轩的背后移动，此时，大厅中愈发混乱，不时有枪声和惨叫声响起，眼看局面就将不可控制，突然，有人大吼一声：
“所有人都趴下，向站立者开枪！”
听声音，正是古顺章的声音！
这个声音，带着无可置疑的坚定和权威，所有人都心思一动，大家全体卧倒，开始向着仍然在活动的人影射击。
耿朝忠心一凛，这个古顺章，果然没有死，并且见机好快！
他本想趁着混乱，偷偷的摸到顾顺章的背后，给他来个致命一击，但古顺章此举，却会大大的缩短混乱的时间！
杀手的目的是杀人，如果他们也跟随卧倒，一旦烟雾散去，他们就将完全暴露！
所以，听到这个命令还在站立着的，无疑就是杀手！
几个杀手自知暴露，更加疯狂，突然聚集在一起，向着顾行轩的方向冲了过去，看来，他们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目标，依然是顾行轩一行人！
耿朝忠心思电转，突然张口大喊：
“六组何在？！”
话音刚落，又有几个人从宾客中钻出来，正是跟随金九混进大厅的云蔚几个人，他们突然站立起来，拿起手枪，向着冲向顾行轩的几个杀手猛烈开火。
转瞬间，猝不及防的杀手接连中弹，但他们依然悍不畏死的冲向了顾行轩几个人，但是，早已反应过来的顾行轩手下，与六组的几个人前后夹击，三四个杀手顿时身中数弹，接连倒地！
但是，不知为何，尹相吉麾下，似乎是敌友不分，在打死了几个杀手之后，有几个人依然向着顾行轩一行人开枪，只听哎呦哎呦几声，顾行轩那边，又有人接连倒地！
“杀手已死，停止开枪！”
就在这时，古顺章的声音再次响起，枪声止歇，领头的尹相吉大声喊道：“顾老板莫慌，杀手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别说话，都别动，等烟雾散去！”古顺章的声音冷峻而严厉，哪知道，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
“唔！”
“有人偷袭！”顾行轩那边又响起了叫喊声。
古顺章身边的几个保镖大怒，刚才场面本来已经安静了下来，哪知道，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过来一个人，竟然向着人群扔出了一柄飞刀！
古顺章正在说话，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刀扎在了后背上！
但那个人异常诡秘，动作简直疾若奔雷，一刀甩出之后，趁着烟雾，迅速就不见了人影，几个成员害怕再次受到偷袭，只能固守在原地。
“别管他！”古顺章趴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发出声音，他的后背上，一柄十几寸长的飞刀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后背，但显然，并没有致命，“通知所有人，看住大厅所有出口，那个背后捅刀子的杂种，一定还在里面！”
有两个手下立即跑向了大门。
“古兄，古兄，你中枪了吗？”前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古顺章咬着牙开口道：“方兄，我没事，不知道哪个狗日的，从背后暗算老子！”
耿朝忠肚子里骂了一句，这都没死！
刚才那一刀，就是他射的！
刀毕竟比不上枪，但胜在无声，射出飞刀之后，不等看结果，耿朝忠就迅速离开，但如果是枪，恐怕就会被几个人锁定方位。
随着日本杀手的全部死亡，烟雾也开始渐渐的散去，众人环视四周，地上一片狼藉，死者伤者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但耿朝忠却心硬似铁，这个大厅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们绝大部分是黑道出身，自出道以来，手上就人命无数，手下的保镖个个也都沾满了鲜血，说句公平的话，这里面的人，全部拉出去枪毙，可能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毙一个，绝对有漏网的！
不一会儿，在黄金荣的指挥下，巡警们开始进入大厅清场洗地，排查漏网之鱼，耿朝忠则站在了古顺章和顾行轩的旁边，假意观察着两人的伤势。
顾行轩胸口和腰间连中两枪，面如金纸的躺在地上呻吟，几个手下手忙脚乱的在旁边伺候着，古顺章背部中刀，却只能趴在地上，几个属下不敢拔刀，只能用力挤压住刀口周边的肌肉，防止失血过多。
“古兄，你可真是福大命大，”耿朝忠一边在旁边帮忙处理着伤势，一边安慰古顺章，“这刀顺着肩胛骨插入后背，离心脏也只是一步之遥，古兄能逃脱一命，还真是洪福齐天啊！”
古顺章趴在地上，无力回头，也不愿意回答——他的心里在飞快的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从放烟雾到刺杀，这群杀手的目标，一直都对准了顾行轩这边，但这不合理啊！
顾行轩虽然也有仇家，但比起场地中其余的几个人来说，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不杀杜月笙，不杀张啸林，也不杀黄金荣，为什么却奔着一个青帮着名的老好人，仇人最少顾行轩下手？！
无论从仇杀的角度，还是制造影响力的角度，顾行轩都不应该是头号目标，但今天发生的所有一切，却恰恰都说明，这帮人就是冲着顾行轩来的，或者说，冲着自己来的！
难道是红队？
不像，这几个杀手的风格虽然彪悍，但古顺章是谁？
红队的半个创始人！
是不是红队，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到底是谁？
古顺章皱眉看着地面，咬牙切齿的思索着。
耿朝忠站在古顺章的背后，紧紧的盯着古顺章背后的那柄刀，心中不由的扼腕叹息。
他知道想杀古顺章不容易，但是如果就此放弃，也绝不会甘心，所以，他安排了日本人作为第一波刺杀主力，如果能乱枪击毙古顺章最好，如果击毙不了，还有尹相吉的几个手下，尹相吉的两个手下，事前也已经得到了尹相吉的嘱托，假借帮忙是假，伺机射杀古顺章是真，但场面太混乱，古顺章又隐藏的非常好，最终只是打死了一两个古顺章的手下！
迫不得已之下，自己只能亲自出手，但彼时枪声已经止歇，为了安全，自己只能用刀下手，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连续三波人，都没能干掉古顺章，看来此人也是命不该绝！
其实，如果刚才自己豁出身份不要，背后开枪，绝对有把握将古顺章一枪爆头，但是那样一来，自己的身份也将完全暴露，更有可能，连这个大厅都出不去！
这时，黄金荣领着手下巡捕房的巡警走了过来，关切的看着顾行轩，问道：“顾兄的伤势如何了？”
“不太好，”顾行轩的管家脸色一片惊惶，“必须立即送医！”
“无妨，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最好的大夫，片刻就到！”黄金荣摆摆手。
这时，黄金荣的手下把那个肇事的蛋糕端了过来，向黄金荣汇报道：
“报告总探长，这个烟雾弹是用黄磷，硝酸钾，白糖混合制成，内部有一个水袋，切开后，钾遇水即燃，引发爆炸和大量烟雾！”
黄金荣点点头，阴着脸一言不发，这种烟雾弹，造价极为昂贵，单说那个纯钾，就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搞得到，此次谋刺的凶手，绝对不一般！
“去查查上海的各类药房和化工厂，看有没有能制作纯钾的部门！”黄金荣沉思片刻，吩咐手下。
“不用了，”地上传来一个声音，“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凶手是赤党。”
“哦？”黄金荣抬眼看向趴在地上的古顺章，“这位是？”
“党调处，古顺章。”古顺章咬着牙，示意几个手下把他扶起来，几个手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古顺章搀扶了起来。
“原来是....古兄，”黄金荣看了地上的古顺章一眼，突然觉得此事好像并不太简单，“古兄背后的刀伤是怎么回事？”
“此次杀手的目标不是顾老板，是我，”古顺章坐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最后枪声已经止歇，还有人迫不及待的在我背后捅刀子，我的仇人只有一个，就是赤党！今天的事，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
黄金荣点点头，这些枪手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顾行轩一行人，对付其余的人只是为了制造混乱和防止救援，尤其是最后这一刀，很明显，古顺章就是主要目标，最起码，也是主要目标之一！
“黄总探长，我被袭击后，立即命人封闭了大门，那个刚才意图刺杀我的赤党，一定还在这个大厅里面！”古顺章用阴冷的目光看了看大厅前门，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周围的几个人，“说不定，就在我们这几个人里面！”
黄金荣环顾四周，大厅里经过这么一闹，早就没剩下了多少人，除了顾行轩和古顺章的人，剩下的就是一些伤者。
“古兄，找赤党的事不急，我看还是从长计议，”黄金荣笑了笑，“公共租界不是法外之地，所有事情，还得按照租界的规矩来，我会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叫去巡捕房盘查，给顾老板和古兄一个交待，如何？”
古顺章目光闪动，虽然他很想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控制起来一一盘问，可这是租界，那是外国人的地盘，这个事情很明显不现实。
但是如果交给黄金荣，那可以确定，这事一定会不了了之！
他以前从事过很多营救被捕共党的工作，租界判案讲证据，还可以请律师辩护，一套程序下来，根本不可能将凶手明正典刑。以前的很多共党，大家都知道他有问题，但就是判不了刑！
“好吧，那就多谢黄总探长了。”古顺章无奈的点点头，这是租界的现实，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时候，几个高鼻深目的洋人走了进来，看来是顾家请的医生到了，耿朝忠拱了拱手，对古顺章开口道：
“古兄，安心养伤，我先走了！”
古顺章摆摆手，突然开口道：“方兄且慢，请稍候片刻，我有话跟你说！”
耿朝忠点点头，等在了原地。
忙活了好大一会儿，顾行轩被送往了医院，古顺章背后的刀也被拔了出来，浑身上下裹得跟个粽子一样，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面，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等到所有人或离去，或被黄金荣带到了巡捕房，古顺章驱散了几个手下，只留下了耿朝忠站在了现场，这才睁开眼睛，打量了耿朝忠几眼后，笑着问道：
“方兄，刚才那一刀，不会是你干的吧？”
“我？”耿朝忠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道：“古兄，你伤势不轻，该去医院好好静养，我恐怕伤口现在已经感染，引发了一些发热症状。”
“呵呵，”古顺章冷笑了一下，“方兄何必装傻，刺杀我们的这几个人，临死前都高呼天皇万岁，这几个人是日本人无疑的了。
但后来向那几个日本杀手开枪的，混在朝鲜人堆里的特务处人员，可都是你的人吧？他们为什么在杀死日本人后，还继续向我们开枪？
更何况，当时我听你的声音离我不远，紧接着，我就中了一刀，那人的身手如此敏捷，周围又没有其他人，我看，除了方兄你，别人也没这么快的身手。”
“古兄，你太多疑了，”耿朝忠摇头，“大厅烟雾缭绕，一片混乱，有所误伤在所难免，更何况，我手下的都是新人，紧张之下没有控制住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了，我为何要杀古兄？
古兄这么说，可让我伤心的很呐！”
“呵呵呵......”古顺章阴着脸，只是冷笑，虽然耿朝忠说的貌似很有道理，但他却绝不相信，因为，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蹊跷了！
赤党杀他不奇怪，但日本人杀他就太可笑了，还有那些朝鲜人，为什么也要向他动手？！
事出反常即为妖！
这些看似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背后，一定有一个幕后指使者！
在古顺章看来，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这个跟自己互相掌握把柄的契卡同门最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