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挂满蛋液，满目痛楚，一步步艰难走向自己的女人，龙傲寒眉头皱了一起来，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悦，却也不知为什么不高兴。
那个老太婆正在给达叔接骨，摸到骨头的时候微微诧异，只是卸了几个关节，并没有伤及要害。
那个女人还在一步步的靠近，老太婆知道这是龙傲寒曾经的妻子，她听季曼说过，虽然是个下作女人，好赖给龙傲寒生育过孩子。
想着忽然心软了一下：“好了，别扔了，蕴儿，好好和她谈谈吧，有些话，跟她说清楚，也好让她死心，你们，都跟我到后院去。”
屋子被空了出来，就剩下三人。
芙蓉没走，她怕她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夫人了。
*
孟白云站在龙傲寒三步之遥就没再靠近了。
那眼睛里露出的厌恶和不悦，如锥刺心。
她就那样站着，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脸。
那么熟悉的脸，那么陌生的人。
“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们的过去，你是不是被洗脑了？”
她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因为万事通不也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和惠歌公主那般缠绵悱恻深情不悔的爱，他都忘记了干净，或许龙傲寒也是忘记了而已。
是蓝衣给他灌输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他才会这样。
孟白云是存着这样的希望问出这句话的。
龙傲寒的回答却让她宛若堕入冰窖。
“我没忘，我都记得。孟白云，先太后给我的妻，我们有个孩子，叫龙飞鸿。”
孟白云僵在了那，心里的希望被彻底打碎的那一刻，她有些无所适从，整颗心朝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堕去。
“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孟白云，孟世军的养女，你娘叫柳莺莺，你有个妹妹，叫孟云朵。你对孟云朵做那些事，要不要我也说一遍，当作我什么都没忘记的证明。”
他的目光太冷了，目光之中的厌恶之色太浓了。
那黑暗之渊里，就像是有一只手，不，一堆手，拉着孟白云不住向下，向下。
坠落的过程中，耳边呼啸着冷风，他的话就是钢锥，一针针的穿透身体，每一针，穿心而过，带出模糊的血肉，抽空她的意识和灵魂。
“将军，您……”
“芙蓉，你是二哥送我的，你该忠诚的人是我。”
他果然没忘，他连芙蓉是谁送他的都记得。
芙蓉素来敬畏龙傲寒，即便是此刻，龙傲寒如此威严的冷喝，她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孟白云用仅剩下的一点点的力气，问了最后一句：“当年，你为何离开？”
“因为我。”
蓝衣是从正门进来的，身后跟着一堆丫鬟，丫鬟手里抱着大堆的东西，那一匹大红色绣着喜字的绢缎，刺痛了孟白云的眼睛。
她看着孟白云的眼睛，再也不似以前那样绵里藏针，现在这枚针，她连藏都不用藏了。
上前走到龙傲寒跟前，她伸手亲昵的挽住龙傲寒的胳膊，龙傲寒低头，眼中的宠溺和温柔，灼伤了孟白云的心，亦或者，她的心早就千疮百孔，无可再伤，此刻疼痛着的，是她的魂魄。
最后进来的一个丫鬟，手里抱着个孩子。
那是个女孩，圆乎乎胖墩墩，一双眼睛水灵灵，咿咿呀呀还不大会说话，看上去一岁多两岁不到，那张脸，五官宛若和龙傲寒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孩子吵着喊娘，蓝衣接过了孩子，温柔的亲吻孩子的额头。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就像是那张请柬上的烫金头像一样，亲昵，宛若一家。
不，那孩子，那分明就是龙傲寒的孩子。
孟白云已经僵硬的说不出一句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看孩子的大小，似乎就是这两年，按着时间推算，龙傲寒离开的时候，这孩子或许就已经在蓝衣的肚子里了。
肮脏，龌蹉，卑鄙，无耻。
他怎能做到在她面前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柔情蜜意，却在外面，和自己的亲妹妹，连孩子都有了？
蓝衣似乎预料到她的表情，把孩子送回了丫鬟手里，吩咐丫鬟们去后院，随后用那种怜悯的同情的眼神看着孟白云。
“我和傲寒是真心相爱的，当早在太后赐婚之前，我们就已经深爱上了彼此，你或许会觉得我们血缘关系走到现在这一步有些乱了伦常，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爹不是龙老将军，我爹只是他老人家身边的一个将士。这是我娘临死之前，告诉那个将我抱走的嬷嬷的，嬷嬷把我的身世，写在了一封信上，那封信埋在了冷宫的庭院里，让我得到龙家人的喜欢之后再来打开。这么多年，一直骗了你，孟白云。”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要骗你，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需要这层关系的掩护。而你更是我们之间最大雾障，帮我们掩盖住了所有的目光。只是后来你和老夫人太过分了，你们联手想要致我于死地，傲寒终于清楚，如果不带着我远走高飞，他和我之间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他为我舍弃了一切，因为他知道自己得了怪病，迟早有一天走火入魔，忘记心爱的人，他怕忘记我，就趁着最后还有一点时间，想和我去浪迹天涯。那时候，我已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了，我以为我们没有多少日子了，没想到遇到了娘，娘治好了他，他也不再打算回去，我们本打算到东陵落脚，好好开始我们的生活，没想到你一路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害的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搬家，孟白云，你难道没有羞耻心的吗？”
羞耻心。
如果是几年前，这句话她很想问问蓝衣。
但是现在，她却被对方用那种同情又唾弃的语气，问她有没有羞耻心。
她没有羞耻心。
她的羞耻心死了，在被龙傲寒的假情假意诓骗的那一刻就死了。
所以，他们也别想活着。
体内莫名一股窜动的热流，她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出的手，一团黑气，凝于掌心，强大的内力，让蓝衣大吃一惊，脸色顿变，如果不是龙傲寒眼疾手快挡住了这股内力，她必死无疑。
孟白云竟然，武功修为到了这等地步。
芙蓉也惊诧，夫人，夫人这是哪路功夫，她怎从来都不曾见过。
不，夫人现在的样子很可怕，更像是走火入魔了，邪红的眼睛，浑身的杀气，掌心那团越凝越打的黑气。
就是将军刚才挡的那一掌，芙蓉都看出来挡的很是勉强。
接下去，屋内瞬间陷入一场颤抖。
龙傲寒和孟白云，打的不分上下。
芙蓉看了一眼场面，眼角无意间斜到了边上落单的蓝衣身上。
不管了，她虽然是陌笙箫送给龙傲寒的，但是将军已经过分到让她发指了。
将军她不敢动，这个女人她饶不了。
夫人的苦，夫人的痛，夫人的心酸，夫人这些年经历的一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贱人，竟然这样伤她家夫人。
芙蓉武功不俗，而蓝衣是手无寸铁，芙蓉的突袭，却只让蓝衣惊慌了一刹，但听得她大呼一声：“还想让牡丹活命，你就自废双目。”
芙蓉瞬间收势，然后看到了蓝衣嘴角得意的笑容。
“牡丹！”
“你们一起长大，一起修习武功，情同姐妹手足，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牡丹你们可以带走，但是我要你留下你的双眸作为交换。”
芙蓉惊诧在原地，良久，她咬着牙：“我怎能信你，你个妖人。”
“不信随你，牡丹的性命，可是你害的，别怪我。”
“拿了你，我照样能换走牡丹。”
芙蓉出手了，这在蓝衣的预料之外。
她以为有牡丹在手，芙蓉就算是不敢自剜双目，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没想到芙蓉居然真敢动手。
她大呼一声：“傲寒哥哥救我。”
芙蓉的掌风还没落到蓝衣身上，后背心就一阵撕裂的疼痛，一柄利刃，穿堂而过，她惊诧的看着那划破小腹的长剑，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远处冷酷愤怒的看着她的龙傲寒。
此生，从未想过，会死在将军手里。
“夫人，小心，啊……”
眼看着孟白云落了下风，芙蓉一声提醒，腹部的剑头，又刺出一些，她把后背给了最敬重的将军，受了一剑，又把后背给了贱人蓝衣，那一剑刺的更深。
鲜血顺着剑身一滴滴的低落。
她嘴角溢出了一串血珠，眼前的景已经黑了。
“夫，人……”
“芙蓉。”
孟白云内心宛如撕裂。
贱人，贱人，贱人。
体内一股狂躁无法抑制的热流，几乎要将她灼穿。
她掌心的黑气变得墨黑，额间隐显一朵三叶牡丹，牡丹花随着她催动内力，渐渐开到妖艳。
一掌出，龙傲寒竟也被打的疾退了几步，孟白云趁着间隙，脱身将芙蓉抱在怀中，另一手猛然一推，掌心几枚飞针，齐齐刺入了的蓝衣的脑门。
“曼儿。”
龙傲寒一声疾呼，来不及追孟白云，伸手抱住了缓缓倒下，一脸惊诧的蓝衣，就像是痛失了母狼的孤狼，他的呼啸声，震动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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