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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最深丛林里的紫色瑞草老奴曾听过。”程夫人身后的嬷嬷忽然开口,风扶摇赶忙擦了泪一眨不眨的对她看过去。

章嬷嬷对程夫人询问,程夫人点头,“知道什么就说。”

“老奴也只是偶然听人说起,武林中有一个名为赤练山庄的地方,那里奇珍异宝数之不尽,其中山庄代代相传的祖传宝贝正是一千年的紫色瑞草。”

章嬷嬷低头,话毕又觉得不妥,抬起头又对风扶摇道:“老奴只是听说,小姐听听就罢了,千万别当回事。那武林里尽是一些亡命之徒,危险的很。”

章嬷嬷的信息已经带到,风扶摇哪里还听得到后面的话,已然是将赤练山庄默念几遍记到了心里。

回神抬眼见程夫人与章嬷嬷担忧的眼神,风扶摇收了激动的神色,扬起一个笑,“干娘嬷嬷放心,摇儿就是想,也是无法入了江湖,混与一些草寇之内的。”

程夫人这才放了心,牵了她的手轻轻安慰。

风扶摇勉强挤出笑意,心底却有些急躁。

江湖,那是一个她从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她能顺利拿到紫色瑞草吗!

章嬷嬷有些担心风扶摇会不听劝,见着她神情恍惚,暗自后悔不该提出那些事情来,此刻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程夫人来时已是食过午饭,此刻也已然是未时,带着程夫人闲逛了阑珊园,又去了紫风阁坐坐,最终还是被老太太请了去,与陈老夫人见了面。

陈老夫人拥有自身的优越感,对于程夫人自是毫不在意,显示出来的客气疏离也让自尊心极高的程夫人很是不满。

出于对陈老夫人的尊敬,程夫人只得将原本准备给风扶摇的礼物中,拿出一部分送与卿水然。

卿水然笑着接过礼物,表现的及其端庄优雅,就是程夫人见了也不免欣赏的紧。

笑着寒暄了会,时过申时,程夫人告了辞。

陈老夫人寻个安静坐在一旁半天没出声,竟是被众人遗忘了去。

风扶摇心里记挂着紫色瑞草,不免显得心不在焉。

所幸后来风娆被兰姨娘叫了来,老太太的心思都在风娆身上。

“弟妹如何没来?”大夫人左右看看,诧异的问道。

老太太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自己的院子里忙什么。”

“过几日摇儿就要出去,在府里的时日也不多,弟妹这些时候却是这样忙碌。”大夫人意有所指,亲切得握住风扶摇的手,说得一脸关切。

风扶摇抽回手,低着头笑了笑:“我不过是陪六弟几日,三婶自然要将多关心六弟,毕竟,骨肉分离之痛很是彻心。”

老太太怀里抱着风娆,听了风扶摇的话不觉连连点头,“说的正是,我也是老糊涂了,自是该让他们多亲近些。不过摇儿也是委屈你了,我竟是想的不周全,同意了这样的事,哪里有让一个女孩子家出去道理。”

风扶摇心底冷笑,自是知道这件事已是定局,老太太不过客套几句。

含着眼泪摇了摇头,对大夫人铁青的脸看了眼,委屈的对老太太福礼道:“六弟自小乖巧,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摇儿愿意替祖母,母亲分担。”

老太太正要表现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却不料陈老夫人那边发作,重重的放下手里的茶杯,一双眸子冷嘲的对风扶摇和老太太看着,冷声道:“没规矩的人家,虚伪的祖孙。”

说罢,陈老夫人铁青着脸甩手走了出去,竟是极不给老太太面子的。

老太太愣住,一张脸气的灰白,又不敢对陈老夫人发脾气,一股脑的将怒气都撒到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神色慌张,眼看着陈老夫人出了去,心底焦急,却又不敢追出去,只得老老实实的跪下去。

“你跪下去做什么,呵,原是你陈家厉害的多!”老太太冷笑,眯上眼不再搭理大夫人,任由她跪着。

风娆顺势伸手替老太太顺气,而卿水然此刻也不好过,她自是知道陈家向来喜欢来这一套虚的,陈老夫人厌恶极了却无力更改,这会子是有感而发,冲的却也不单单是风家。

但是如今,显然风老太太是生了气,若是她这时候陪着自己的祖母出了去,定是再没脸继续待在风府,这与她的心愿不符。

所以这时只能留在屋内,心底却更担心,自己的祖母会因此,更加疏远自己。

要知道她的未来,还掌握在陈老夫人的手里。

两般无奈之下,卿水然的脸色也不好看。

大夫人自己跪着觉得不得劲,风水月想陪她被她一个眼神拦住。

风水月委屈的撇头,却是以为大夫人不喜她陪着。

大夫人自然看出风水月的不满,稍稍无奈叹气,风水月是风家的孩子,陪着她为陈家跪下来,这不是打老太太的脸,更让老太太生气!

眼神微动,只见卿水然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夫人知道卿水然身为陈家孩子,这个时候也不敢做什么,眼睛一转,眼神落在卿水然的身上,卿水然对了上去,无奈之下,卿水然只得幽幽的跪了下去,顺口道:“风祖母千万别多想,祖母原是骂我们的,却是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惹恼了她。”

奎阿婆见气氛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瞧着老太太的眼神,只得哄着卿水然让他们都回了去。

风娆好言相劝了几句,毫不犹豫的从老太太的怀里出了来,转身就要走人,顺手将不在状态的风扶摇给拉了出来。

“你今个表现的倒是不错。”离了福禄园,风娆对风扶摇挑眉夸赞。

风扶摇回了神,对风娆轻轻笑了笑,一回头,见门口守着的白霜与秋儿早就跟了来,笑着挽起风娆的手臂,叹道:“我也不过是想要祖母一个承诺罢了。”

如今祖母的一句叹息就能给自己一个铺垫,以后她想要带着玲珑回风府名正言顺,也不用担心,他们是被变相的赶出风府。

“如此,你出去陪着六弟几日,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风娆自然懂,她今日对风扶摇的表现很是喜欢。

“明日就要去山上,娘让我叮嘱你多带一些保暖的东西,免得到时候生了病没人照顾。”风娆撇着嘴开口,对于兰姨娘对风扶摇这样关心心里很是不满。

风扶摇笑:“最后那一句,只怕是某个泼皮猴子自己加的吧,兰姨可不是会说这样话的人。”

风娆哼了一声,咬牙作势就要闹在一起,白霜在后面看着心中安慰。

“我昨个看到你院子里还没有贴上春联,早些贴了吧,也好沾点福气。”闹久了,风娆牵着风扶摇的手随意的聊起来。

风扶摇点头,想起之前流水居见到的画,问道:“上次父亲的那副枫叶图,还在你那?”

提到这风娆的脸色变了变,微微有些尴尬。

那幅画还要从早晨日出前说起,兰姨娘让秋儿叫了风娆起来,说是爹爹来了,于是风娆火急火燎的就穿了衣服去了。

进了屋子就见兰姨娘一脸担忧的对她看着,走近了瞧,风晗手里的赫然就是上次风扶摇修改过的枫叶图。

说时迟那时快,风娆一把就跪了下去,连声认错。

却不料风晗却哈哈大笑起来,让她起了来,连声问她是谁改的图。

风娆看了风晗抱着那幅画舍不得松手,确定风晗没有生气,这才哼了一声,跑到兰姨娘的怀里撒娇,连声只说爹爹只爱风扶摇也不爱她了。

这便是顺道将有功之人给说了出来。

风晗微微诧异,他没想过是风扶摇。

瞅着眼睛,见风娆闹着小脾气,放下了画便来哄。

最后那幅画索性也被风晗给拿了回去。

“当然还在我这,别以为画的好了,爹爹就喜欢你不喜欢我了。”风娆冷哼一声,闹着脾气加快了速度。

风扶摇看她小气的模样忍不住笑,故意凑到她身边打趣道:“真的?可是我怎么在流水居见到了?”

风娆只顾着加快速度赶回去,红着脸岔开了话题,没好气道:“还不快点回去,路上这样凉,明日还要上山,也不做些准备去。”

“可是白霜她们会收拾的很好,我很闲的呀。”风扶摇与风娆相斗的声音越发的遥远,白霜与秋儿相视一笑,慌忙追了上去。

“夫人为何心情如此之差?”马车里,章嬷嬷小心翼翼问道。

程夫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陈老夫人?”

章嬷嬷不好意思笑笑,程夫人摇了摇头,敛了神色轻声道:“陈老夫人是我的长辈,又是身怀圣命的三品浩命夫人,我哪里会因为她而生气。只是,我今日瞧着,不觉替摇儿有些担心。风家二小姐是个容易看懂的,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她我并不担心会伤到如今的摇儿。但是风府里住的那一位,却是不好相与的。”

“夫人是说,陈小姐?”章嬷嬷惊诧:“那位小姐最是得人心的,口碑极好,长得又仙气,如何会被夫人这样评价?”

程夫人皱眉摇头,抬眼对章嬷嬷看了,轻声道:“你还记得,宫里那位出水芙蓉的,兰贵妃吗?”

章嬷嬷身子一愣,彻骨的寒意从身后冒了出来,磕磕绊绊,压低声音颤声问道:“夫人怎么提起贵妃娘娘来了?”

程夫人见她委实害怕,不免觉得失笑:“也没什么,只是,陈家那位小姐,无端给我一种,兰贵妃的错觉。”

美丽又高贵,脾性又好,简直挑不出错,可就是这样的人,骨子里的狠毒,谁都始料不及。

“我虽来辽北时间不长,对书香陈家却有所耳闻,陈家的嫡小姐,无父无母,兄弟姐妹极为薄情,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绝对不该是,那样温婉的一个人。”

程夫人沉了脸色,她与相公二十多年来一直夫妻和睦,甚至相公连通房丫鬟都不曾有,因此,她不知道宅院之斗有多可怕,但是她却知道,后宫之争,有多险峻。

像极了兰贵妃的陈家小姐,只希望,摇儿别挡了她的路,惹上她才好。

章嬷嬷听着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真如此,小姐,只怕遇上大麻烦了。”

紫风阁内,风扶摇坐了一会坐不住,关于紫色瑞草,她的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想告诉风萧然,他在外面经商十载,总该,有点人脉,能想到法子才对。

“白霜春画,这里交给你们收拾,香儿,你陪我去一趟念香苑。”风扶摇沉着脸色,对众人唤了一遍,白霜担忧的望着风扶摇的背影,叹了口气。

香儿连声应了,收拾了会连忙跟了去,走之前,被桂嬷嬷好一顿嘱咐。

刚刚到了相思廊,一阵酒气。

“你这是在做什么。”风扶摇皱眉,抬头对树上的男人看着。

只见红色衣袍在空中飞舞,一只手枕着头,依靠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抓着酒壶毫不犹豫的往嘴里倒。

酒水沿着罂粟般艳红的唇角往下滴落,邪魅的眼睛此时半眯着,风扶摇能看到,他的眼睑下,有着泪。

猛然间听到清丽的声音,风萧然恍惚的睁开眼,薄凉的唇扯开轻微的弧度,墨色的发丝落到肩膀处,见了她,笑着的声音隐着悲伤:“摇摇失去最亲之人之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不等风扶摇回答,风萧然自己开了口。

“哪怕平日再恨,哪怕他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怜悯,可是当他死了,当他再也不能用最侮辱的方式对待自己,呵,我居然会为了他掉泪。”风萧然闭眼,右手垂了下去,酒壶隐隐约约倒挂着,仿佛随时会掉下来,摔碎。

风扶摇心里一紧,颤声出音:“是,谁死了?”

冬天的冷风迎面吹着,刀子刮一般的疼,风萧然望着风扶摇眼眶眩泪摇摇欲坠的模样顿时清醒了几分,偏了头靠着墙苦笑:“并不是你认识的。”

风扶摇这才松了口气,玲珑没事,就太好了。

但抬头,望着风萧然那张艳绝的脸,明明悲伤却隐忍不再发作,心里一窒,伸手握住了他垂落的手掌。

“大哥。”没事的,这句话风扶摇怎么也说不下去,任何一个亲人的死她都再也无法接受。

她如此,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风萧然摇头,对风扶摇轻轻笑了,笑声里满是颓废悲凉,“你去找玲珑,让我一个人静静。”

说罢,握着酒壶的手再次扬起往嘴里大口大口的灌酒,风扶摇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