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卫国宫廷的政局多么风云诡谲，我只知道，我一听到卫洵竟为我变成这样，便坐等不住了。
我坐着老翁的船回到卫宫时，那里正发生了一场宫变。
公主殿的失火，被推脱到太子身上，一些亲王拿着刀兵，闯进宫，威逼圣上换储君。
天子大怒，将造反的人杀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这些大部分都是他的血亲。
我记得那时候，我远远见过卫国太子一面，他颇悠闲的服侍在皇帝身侧，面对着皇帝下的杀令，只是微微笑。
那笑容让我很久都没能忘掉。
为了撇清自己与这场宫变的关系，卫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装疯卖傻。
理由呢？我的消失，成了最好的理由。
而我的出现，让太伏殿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是不能接受。
卫洵见到我时，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反而一言不发，最终决定将我关起来。
没多久，听说太子登基。
宫里又是一场混乱，公主被远嫁塞外，曾经的妃嫔被派去黄陵，而卫洵也跟随其他皇子亲王们驻扎蛮荒的地方。
我跟着他出去时，他终于肯多看我一下，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以前消瘦些。
“眼睛好些了吗？”他问，并试图摘下我的纱布。
我狠狠退了下，避开了他的手。
气氛便尴尬的凝滞了。
一路无话，直到沿着若水走了不久，有一拨接一拨的刺客赶了过来，我听见卫洵叹气道：“皇兄都已经做了天子，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呢？”
有一个衣衫雪白，长发及脚裸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前方。她下颚尖尖，裸露在外的肤色和衣服一样白，雪白的手腕轻轻一抖，便有一条丈长的银鞭凌空跃出。
马匹躲闪不及，被劈断了腿骨，话轰隆倒下，阵阵嚎叫。马车像是豆腐渣一样，沾上鞭子，就没有完整的地方。
卫洵脸色不好看，很久才念出一个名字，“银铃。”
银铃轻轻笑了，额间画了一枚绯红的图案，像是曼珠沙华，又像是灿若绯霞的醉烟罗。
“陛下有令，要我来送五殿下一程。”
若说是送，又哪里需要这样大的阵势。
我们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只是她和卫洵主仆多年，多少也有些恩情。
“公子，杀了她，奴婢答应你像殿下求情。”她的声音清冽，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口吻。
卫洵正牵着我的手，从轿子中出来，语声淡淡，“殿下是让你取我的命，还是她的命。”
银铃凝视着她，风吹起脸颊边发一缕碎发，似白玉上横生一线墨痕。
“殿下要取公子的命。奴婢自作主张，想要她的命。”
“银铃。其他事情都可以依你，此事不可。”
卫洵不再理会她，竟由着手下的人和其他人马厮杀，他牵住我，将我小心扶上一匹白马，“我们走。”
可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呢？
那银鞭横空一荡，落在前方的荒草地上，立即现出一道裂痕。
“公子，银铃已经和殿下说明，此次将殿下带回去。日后将我封为你的妾室，依然住在太伏殿。”
马儿扬蹄嘶鸣，卫洵冷笑，“长住？是怎么个常住法？要我一辈子待在那不得出吗？”
说是长住，明眼人都明白，不过是找个名义软禁罢了。
见卫洵不肯留下，银铃气势大变，额间的花卉显出诡异的红，“那莫怪奴婢不客气了。”
此后的情景，我已经很难想象了。我也不明白，在卫洵护这我受伤后，我又怎么生出勇气来，替他挡下那鞭的。
银铃对他有情，自然没有用尽全力，却在看到卫洵揽着我疼惜的眼神时，突然下了狠手。
跟着我们的人已经零零散散，活下的不多。
卫洵带我着我一路奔逃，跑到洛水的时候，马儿受箭，坠下河中，我与他都落入水中。
他虽然极力想要拉紧我，却遥遥听见岸上的一道声音，“快救公子上来。”
“那个女人，就让她沉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