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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坐下,老妇人连忙冲了一壶热水端过来,说道:“小哥稍坐,老婆子现在就去把晚饭端过来”。

“老婆婆,你家还有些什么人啊?”,沈月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老妇人笑着答道:“早些年老头子走了,眼下跟儿子媳妇一块儿过,家中有个小孙子,刚六岁,这两个月山里的麂子肥得很,儿子便带着媳妇一早就进了山,说是打点年货回来”,老妇人说完,便转身走进厨房。

两人相对而坐,脸色有些凝重,燕朝歌开口说道:“今夜一定要小心,谨防有诈”。

沈月明点点头,说道:“此间离最近的城镇恐怕有百里之遥,这个山野老妇年迈体衰,家中只是依靠打猎为生,居然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十两银子?未免也太阔气了些”。

冷哼了几声,燕朝歌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软剑,低声说道:“万事小心为上”。

这时,听见老妇人在院子里喊道:“虎子,虎子,快过来,你这个小泥猴儿,快去把手洗洗,要吃饭啦”。

话音刚落,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孩子从院外跑了进来,噔噔噔地冲进了屋子,看见了两人,微微一愣,立马藏到老妇人的身后,忽又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老妇人转过身,摸了摸那孩子的头,说道:“别怕,虎子,这是今天家里来的客人,你可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要乱说话,把客人给惊着了,不然奶奶要打你屁股”。

虎子又看了他们一眼,笑眯眯地冲着老妇人点点头,说道:“奶奶,您放心,虎子最听话了”,说完便开心地拍手说道:“奶奶对虎子真好,这些菜全是虎子爱吃的,太好了,萃食,萃食了”。

沈月明闻言,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不动声色地看了那孩子一眼,开口称赞道:“老婆婆做的饭菜可真香啊”。

老妇人听到这话,脸上乐开了花,便准备起身去端汤。说来迟那时快,沈月明一个箭步抢上前去,用手中的筷子径直向老妇的天池穴点去,那老妇忽闻耳边声响不对,余光刚好看见沈月明的动作,便心知事情已然败露,当下一个鹞子翻身,从左侧险险躲开。

燕朝歌见状,顺手操起放在墙边的木棍大力地挥过去,老妇左右遇袭,被迫后退数步,她从腰间摸出一把银针,使出天女散花的手法射了过来,燕朝歌眼见形势不妙,立刻回身操起桌子,将沈月明牢牢护住。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难怪能够得皇帝的青睐”,那老妇一改方才的慈眉善目,凶相毕露地说道。

她冷笑几声,言道:“可惜已经太迟了,如今这里外都是我的人,你们插翅难飞,若是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从窗口望出去,只见外面人影绰绰,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人悄然包抄入内,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两人皆自幼习武,手下功夫不弱,再加上都是将门之后,骨子里自然有几分血性,虽然眼前的局势不妙,但也绝不会束手就擒,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已然知晓彼此的心意,便一同纵身越出,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燕朝歌武功深厚,打法精准,而沈月明胜在身形灵巧,轻功卓然,虽是第一次并肩作战,却配合得甚为默契,十几个回合下来,便有数十个黑衣人重伤在地,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包围圈,隐隐露出西北角的空位。

黑衣人首领见状,立刻打了几声响哨,黑衣人纷纷回缩,两两相靠,改攻为守,结出剑阵,再次将两人围住。就在沈月明转身之际,突有银芒破空,直奔她后背而去,燕朝歌立刻飞身扑过去,只听“嗤”的一声,流矢正中他的右手臂,入肉极深,偌长的暗箭只剩下尾部的黑色羽翎,犹自震动不已。

燕朝歌侧身倒地,沈月明立刻反手将剑自右后方挥出,勉强挡住敌人的攻势,但如此一来,方才显露出的空位又被黑衣人填满了,她眼见突围无望,燕朝歌又身负重伤,只得虚晃一招,左手扶起他,暂且退回屋内。

黑衣人首领眼见他们躲入房中,便举起右手,示意属下不再追赶,众人纷纷收起兵刃,将茅屋层层围住。

老妇人眼见大局在握,上前行礼,恭声说道:“属下办事不利,被他们觉察,险些坏了大人的事情,还请大人责罚”。

那人不在意地摆摆手,言道:“无妨,主子只是吩咐将他们困在此处即可,只要他们不踏出这房门半步,咱们便无需阻拦”。

老妇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大人,为何不将他们直接击毙?岂不省事许多?”。

首领答道:“杀了他们,就等于一下子得罪了贤亲王府和护国侯府,必定后患无穷,眼下咱们还不宜树敌太多,好生守着便是”,众人齐声应诺。

屋内,沈月明撕下衣袍一角,牢牢地绑在燕朝歌受伤的手臂上,说道:“还好,箭头上没有毒,只是伤口有些深,你先忍着些,我去烧点热水”,她有些惭愧地看了燕朝歌一眼,又说道:“都怨我太不小心了,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燕朝歌微闭着双眼,摇头说道:“你临敌经验不多,难免遭人暗算,不碍事的,只是皮外伤罢了。不过,阿月,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颇有些蹊跷?”。

“嗯”,沈月明点点头,说道:“这些人似乎并不想伤害我们,方才打斗的时候,他们多以防守为主”,转身看了看窗外,继续说道:“而且也没有乘势攻进来,只是守在院中,像是在防止我们离开”。

说到这里,沈月明心里猛地一沉,半晌无语,燕朝歌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低声说道:“阿月,不想让咱们离开的原因,怕是跟顾将军有关,也许……”。

话还没有说完,沈月明已别过头去,心里愈发难受起来,直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

谨言殿内,督抚司左指挥使汪澜正垂眉低目,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若不见,一身玄色铠甲的将领跪倒在孝安帝面前,沉声说道:“启禀陛下,顾恒之平日里便对朝堂多有不满的言词,当年张云疆之事,他曾在我等面前说过,陛下猜忌忠臣,是非不明,昏庸至极”。

那人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叠书信,说道:“臣以合族性命担保,兵部侍郎盛怀礼大人正是被顾恒之所害。顾恒之不仅对陛下不敬,更暗自勾结南荣,意图叛国谋反,此事被盛大人得知,正准备向陛下首告,却不幸遭了他的毒手。这些书信便是他与南荣侗帝秘密往来的铁证,上面还有南荣的国玺印鉴,呈请陛下详查”。

森冷的大殿,空气凝重得几乎不再流动,桓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那人,拢了拢袖口,天渐寒冷,冬日已近,“此外,顾恒之还密令临川卫左先锋官安远山调集士兵,擅自变动郢都周遭的防卫,企图偷袭帝都,意欲谋反,其心可诛”,灯火如炬,照得世间昭昭,那人赫然抬头,竟是临川卫的右先锋官王起。

孝安帝闻言,怫然大怒,恨声说道:“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这么多年来,朕对他信任有加,真是该死!”,若说之前汪澜的密告只是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么王起作为顾恒之的右先锋官,可谓是他最亲近的心腹之一,王起说的话,就由不得皇帝不行。

想到这里,孝安帝按了按隐隐作疼的额头,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带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冷静,沉声说道:“临川卫的主印已经收归廷尉府,副印也从顾恒之的手中取回,既然没有兵印,安远山又是如何调兵的呢?”。

王起的眼皮微微上挑,脸上的神情愈发恭谨,道:“安远山自然是有调兵印的,正是那枚旧印。北山口一役后,经过廷尉府修缮,陛下将它赐给了顾恒之,此印几可乱真,寻常人等根本无法分辨”。

孝安帝闻言一怔,恍惚之下竟想不起来,汪澜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就是顾恒之给了顾嫣然当嫁妆的那枚印章,前几日桓英公公奉旨前去索要,顾嫣然居然说不知所踪,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听到此话,孝安帝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平静,眼眸漆黑如墨,眉间尽是一片肃杀,这位九五至尊分明是怒到了极致,却又悄无声息。

汪澜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王起把头几乎贴在了地上,过了良久,皇帝这才幽幽地说道:“好,好,好,这哪里是丢失?分明就是他们父女俩相互勾结,以旧印冒充主印,私自调兵,意图谋逆”。

桓英公公终于垂下了手中的拂尘,眉眼处隐有一丝异色,他悄无声息地退到墙角,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半眯着眼,他想,这大殿的烛火昏暗了些,明儿让人多添置几支烛台。

皇帝的话一出,王起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向前跪行了几步,言道:“幸得皇恩庇佑,微臣察觉不妥,便暗中将那枚旧印自安远山处调换过来”,从袖袋中取出来一枚印石,继续说道:“呈请陛下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