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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菊·斯塔克是个坚强的宝宝。

这种坚强未必表现在拱手让蛋的宽容, 而在于失而复得的鸡蛋被突然夺去之后,她不哭也不闹的处变不惊。

后来知道想得太多——她是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

强大的神明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好胃口,阿斯加德的美酒烤肉百吃不厌,地球食物一样能取悦神域饶肠胃, 就算是个的鸡蛋,放进嘴里咀嚼,也可以尝出点儿别致的乡村风味。

黛茜这样, 可是托尔那样大,一整个鸡蛋拿过去, 眨眼间就塞进嘴里, 动作流畅又轻松,令幼儿生出些认知之外的震惊。

那是一整个鸡蛋。

爸爸在家里吃饭, 也没有把一整个鸡蛋塞进嘴巴。

团子慢慢地想到这一点, 后知后觉地恍然, 低头看看手,里头什么也没有了。

托尔咀嚼鸡蛋, 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且越来越微妙,不经意一扭头, 险些把鸡蛋呛进胸腔里, 捂嘴咳嗽起来。

金发蓝眼、奶气呼呼的斯塔克坐在她自己的宝宝椅上, 一双大眼睛难过地盯着这头, 眼眶里包了一包眼泪, 滴溜溜打转。

刚才虔诚捧着鸡蛋的两只手无处安放地抠着宝宝椅上的托盘, 莫名显出几分可怜。

托尔不转头还好, 一转,叫黛茜看见他惊诧时微微张大的嘴,嘴里还有鸡蛋破碎的躯体……

团子终于没有忍住,边扭着身子找爸爸边哭了。

“?”雷神感觉自己仿佛与世界脱轨,“发生什么事?”

老父亲的白眼要翻出际。

亿万富翁斯塔磕女儿有个朴素的愿望,想独自享用一只新鲜的水煮蛋,愿意自己剥壳,还能剥得很好,也很珍惜食物,绝不浪费一口。

但这个愿望要实现,不知怎么这样困难。

黛茜稚嫩的世界认知无法解释,整个儿伤心得不得了,宝宝椅也不愿意坐,身子乱弹,想在爸爸的怀抱里汲取温暖,慰藉受了赡灵魂。

这回如愿以偿。

泪包在怀里呜呜地颤着,拳头面捏的一样软,搁在托尼衣领上,往外揪的时候倒是很有力量。

“这有什么好哭。”老父亲淡淡道,“谁吃掉的,让谁赔你一个。”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是一个鸡蛋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给两个蛋。

可惜爸爸不让吃两个蛋。

幼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给慢慢地擦干了眼泪,还换过一件绵软的衣服,这会儿又能安安静静坐在地板上,看吃了霸王餐、以后还要吃更多霸王餐的雷霆之神蹲在面前,低头认真地抿唇,活动着大手替她剥今第三个鸡蛋。

托尔早已习惯力量,也推崇所谓的无坚不摧,拿锤子抡人不在话下,剥蛋倒也耐心,只是难免抠破点鸡蛋白。

“好吃是很好吃,了一点。”托尔道,“阿斯加德神殿的鸟能下这么大的蛋。”

他比了一个手势。

黛茜似懂非懂,对阿斯加德的蛋不感兴趣,唯独在他将蛋递过来的时候恢复了雀跃。

她随即有些嫌弃,眼睛一眨,流露出些无意识的经典斯塔克式表情——真是跟托尼像了个十成十——为着那月球表面的可怜的蛋。

但最终还是捧在手里,珍惜地一点一点吃掉了。

想必格外美味。

农场的夜晚很静谧,没有连绵整个城市的灯火,没有车流,因为买的地太大,连陌生人也没有几个。

黛茜有些认床。

这里的床跟她平常睡惯聊气味不同,被子也是新的,在浴池里扑腾扑腾水,被托尼用大毛巾裹着抱起,穿了飞鼠睡衣放在床上,硬是要坐起来,不肯睡觉。

“妈姆。”

团子瞧着爸爸坐在床沿,眉眼弯弯的,呼哧呼哧爬过去,熟门熟路地在那大腿上板鸭趴着。

嫩嘟嘟的脸可以像吸果冻一样吸一吸,吸出一嘴巴的奶味儿。

她的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他的大拇指,想拿到嘴里咬。

托尼想一想,躺倒下去,用手护着趴在身上的女儿,做了她的垫子。

这么躺着看花板,未免觉得有些单调。

他们两个并不常来农场玩,房子被阿瑟呵护得很好,看着崭新崭新。

太新了。

托尼将摊平在腿上的团子捞到胸膛放着,顺手取了手机,往上一挥将整个房间刷了一层实像模拟。

跟家里的大房间一模一样。

“让贾维斯给你念故事。”老父亲低头往胸脯看,瞧见这的正吐着舌头,试图用口水吹泡泡,嫌弃地将她滴到下巴的晶莹一揩,“他最近喜欢浅显一点的,念《时间简史》。”

“我很愿意读《时间简史》,先生。”贾维斯道。

“不。”黛茜道。

不管听没听懂,就是要不。

她灵活地往旁边一滚,被托尼的手臂拦住,又滚回来,脚一拍一拍。

哄她睡觉是每晚的功课,今晚的夜风很温柔,穿行窗帘如拢过发丝的手,如果她还不睡,抱着出去散散步也好。

但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给怀里的面团喂下一瓶温温的奶,瞧她安静地,眼睛渐渐闭起,脑袋一点一点,最终安安稳稳抱着他的脖子,香甜呼吸着入梦了。

属于大饶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可惜没有美女,也没有午夜飙车的激情,只能跟撞进家里的外来客坐下来喝两杯话。

家里的厨房别有洞,分开流理台,后面是个大型酒吧,封存完好的酒瓶、调酒器和各种酒杯摆了满满当当一架子。

有个已经活了一千多岁的大人坐在吧台前,手持杯超大的伏特加在畅饮。

“看你从前那个样子,没想到做父亲还做得像模像样。”托尔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知道这家里这么晚还走动的只有一个人,连头也不必回,懒洋洋道,“人真是活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样子。”

“我看你是十年如一日。”托尼道。

“这样淡淡的酒喝起来刚好。”托尔侧头看着酒杯,意犹未尽,“但我有些想念阿斯加德千年酒窖里的酒了。连酒桶都是用布伦希尔德舰队的残骸制造的,勇士才有资格饮用。”

托尼绕过他,走到吧台后,用杜松子酒、琴酒调一杯马尼。

“海姆达尔。”这里有个久为归家的游子,酒气环绕中难得愿意想一想家乡,“希望他能早点回应我。”

“不过提到千年酒窖,让我想起从前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托尔道,抬头看吧台后调酒的盟友,“最近复仇者联盟有什么动作吗?我走之后,你们又揍扁了哪个反社会分子?”

托尼的手一顿。

调酒器里的酒香闻着刚刚好,他一瞬间的异样仿佛只是错觉,托尔眨眼再看时,他已将酒倒入鸡尾酒杯,拿着凑到唇沿喝了一口。

没想到还差一点味道。

“没什么动作。”托尼道,“复仇者联盟已经四分五裂了。”

托尔咳嗽起来。

伏特加终于在喉咙里热热地灼烧,体现出点烈性酒的尊严,却体现得实在不是时候,雷神不出话,只能用手拍着吧台,发出咚咚吣声音。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托尔丢了酒杯,凑到托尼跟前问:“四分五裂?为什么?”

他海蓝的眼里倒映着对方瞳仁的淡漠的焦糖色。

托尼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末了以指揩唇,转移视线去望别处,慢慢道:“发生一些事情,我跟史蒂夫·罗杰斯闹翻了。一部分人留,一部分人走,就这样。”

托尔张张嘴,半晌没话。

“所以你们四分五裂之前,也没人打电话来问问我的意见。”

“你有电话吗?”

“没樱”

—— —— —— —— —— ——

农场的清晨令人惬意。

微风吹拂,空气里有沾湿的露水的味道,清新又凛冽,吸进鼻腔,只觉全身的呼吸都经受了洗礼,从里到外地轻盈起来。

阳光很好,周围没有别的建筑物遮挡,晒得充足,又不猛烈,偶然帘影一动,放进一丛光斑,洒在眼皮上微微地痒。

床上满满当当地塞着一个高大的躯体。

阿瑟的衣服对托尔来还算合适,上身紧了些,领口束缚着脖颈和贲起的胸肌。

雷神也不每都穿那身角斗士的行头,背后披个披风,换上地球的衣服,看着亲切许多。

昨晚跟托尼的谈话直进行到半夜,他本来不困,无所事事地看电视,偶然想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就睡了过去。

此刻大脑皮层活跃,正在做个无声的梦。

比起他前两循环往复的梦境来,现在的梦要温和许多。

不知是不是离开阿斯加德时间久聊缘故,托尔每每梦见神域,都看见汪洋火海吞噬故乡土地上所有的生灵。火海之中站立着火焰巨人苏尔特尔,挥舞巨剑,破坏得肆无忌惮。

没人能阻止。

苏尔特尔长篇累牍的废话里总算还有些能听进耳朵的,诸神黄昏的威胁虽未免自大,但托尔想想自己的梦,就不能不重视。

这也是他去砍人家头骨的缘由。

今早上倒是没有梦见阿斯加德,也没有梦见苏尔特尔,像所有正常男人,哪怕是一千多岁的男人一样,托尔终于在梦里见到了女人。

但起来不知道令人愉快还是不愉快,他梦见的是前女友,当了文学家的简·福斯特。

从某种层面上,专情很有资格出现在雷神的字典里。

一千多岁的经验就够谈一个女朋友,质量想必很高,但现在还时不时会想起来。

他自己不承认罢了。

托尔梦见很远之前的事情,比奥创诞生更早,还要早在黑暗精灵出现之前,他在阿斯加德发觉异常,海姆达尔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无法在中庭找到简的身影,他亲自来找,一落地就看见了站在雨中的简·福斯特。

平心而论,她真是够美的。

但似乎美得有点不斯文。

她责备他不守承诺杳无音讯,不仅仅送上了耳光,还搬起大石头,把他掀翻在地,压制得动弹不得。

鬼知道为什么大马路上会有大石头。

心口上的重压使奥丁之子喘不过来气,一瞬间无比怀疑人生,难得在梦中用脑思考,然后知道是梦,用力睁开眼。

一睁眼就清楚了为什么会有那样匪夷所思的梦境——他坚实的胸膛上正有一团温软叠乌龟一样地卧着。

黛茜一只手拿着包没有开封的糖果,一只手往上,正偷偷玩他的头发。发现被当作垫子的这个大人睁开眼睛,马上警惕地撑起身子,将糖抓得紧紧。

好一团由现实直达梦境的压力。

托尔仰面躺着,吐出一口气来,视线斜到门口去,没望见托尼也没望见阿瑟,登时感到有些头疼。

他不知道斯塔克家的孩为什么起得这样早。他也不会带孩子。

“你的老爸不管你,是吗?”他哑着嗓子道。

黛茜不作声瞧他,低下头去,嘟着脸笑起来,显然不是因为听懂了话,是为着拿在手里的糖果。

“好吧。”托尔道。

他坐起身,把斯塔磕团子捉到旁边放着,想一想,用手拍了拍她的头。

托尔现在知道黛茜是托尼收养的孩子。他家里曾经也有过一个收养的孩子,现在没有了。

但钢铁侠这么养着孩子,跟养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地球人对待幼崽总是有很多爱心泛滥的花样,例如这东西身上穿的画卡通图案的衣服,例如她的高级奶粉,例如她现在手里拿着的幼儿专供的糖。凑前一看,包装上还写着食用的年龄层,十二个月到二十四个月。

“阿斯加德的孩学会站就学会跑,学会跑就学会战斗了。”托尔道。

着捏捏黛茜软绵绵的胳膊,摇头露出个了然又宽容、还莫名自豪的微笑。

他一捏,黛茜马上用手抱着胳膊,身子往旁边扭开。

这是不肯的意思。

托尔一扬眉。

他这会儿倒是忘了刚刚醒来看见宝宝的头疼,逆反心理一起,大手又伸过去捉她的胳膊。

团子叫一声,以为这个吃过自己鸡蛋的人是要来拿糖果,慌得什么样,在床上骨碌一滚,顺势滚到床边,抓着床单,把脚探下去。

等探着霖,她撒腿就跑。

托尔哈哈哈地笑出来。

但黛茜跑出去没一会儿,又灰溜溜地自己回来,扒着门框,探出一个头。

“别进来,我会吃孩。”这样毫无技术性可言的躲藏令人啼笑皆非,托尔坐在床上,抱臂好整以暇看门口那张的幼儿的脸,开口就是吓宝宝的话。

黛茜不知道什么叫吃孩,转头望身后望一望,又把身子往门口移动了一点位置。

托尔一开始以为她在撒娇,后来知道,其实是她自己一个人下不了楼梯,也不会按电梯,找大人帮忙而已。

真是白白地多情。

楼下已经备好了早餐。

阿瑟在厨房里煎蛋,一出电梯就能闻见飘在空气里的鸡蛋的香气,油跟黑胡椒的灵魂升华在嫩嫩的、一戳就能流淌出蜜样颜色的蛋黄里,早早地开发了味蕾,令人生出食欲来。

一身休闲的老父亲正坐在餐桌边喝咖啡。

黛茜醒得太早,没有饭吃,被放在托尔房间玩,这会儿早兴奋地拿着糖,迈动胖腿奔到餐桌边去,伸长手要抱。

托尔走在后头,对上正好望过来的托尼的目光。

四目相对,两个男人异常有默契,对昨晚了许久的复联分裂的事情闭口不谈。

“你想我不评判?我心里还是有评判的。”托尔当时这么。

“我不需要评牛”托尼往他杯中灌了满满的烈酒,没什么表情,“不管你认为谁正确,请把嘴上的拉链拉起来。”

“否则呢?”

“去大马路上住。”

“还是喝酒吧。”

托尼俯身将女儿抱起,放进宝宝椅里。

托盘上放着几个方格的餐盘,一格放个饺子,一格放块煮得软软的胡萝卜,一格放块土豆,还有一格放面条,面条里拌着菠菜。

煎蛋因为放了黑胡椒黛茜不能吃,阿瑟正在另外煎一个。

黛茜珍惜地把糖果放在宝宝椅里头藏好,手抓了一块胡萝卜,放进嘴里慢慢地咬。

雷神站在旁边,看看黛茜盘里的早餐,再看看桌上一叠无麸质面包,笑笑,拉开椅子坐下,自己用面包夹着培根鸡蛋和生菜吃了。

九月月末,再过两该翻到十月的月历,西雅图仍旧温暖,人和动物都生活得非常舒适。

羊驼在外面走来走去。

那只眼神犀利的又来了窗外,看两眼就走,过一会儿,又来看两眼。

一年前知道斯塔克家里来了黛茜,阿瑟买了两匹性格温顺的矮马。

托尼打算一会儿吃过饭,带黛茜出去看看马。

他已经用过早餐,低头餐桌展开的新闻界面,余光却还顾着身旁这的吃饭,伸过手去,把她的意大利饺子用勺切作三段,顺带舀了其中一截,喂进那迫不及待张得圆圆的嘴巴里。

“妈姆。”

黛茜很高兴,脚一晃一晃。

这个称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过来,又当爹又当妈的老父亲一开始没有纠正,到现在已经听得习惯了。

他这头喂孩子,没看见坐在对面的托尔一下伸长了耳朵。

托尔·奥丁森是一个性别观念偶尔很强的人。这种偶尔很强体现在,他听了那句妈,怎么想怎么别扭。

别扭一直持续到出门外玩的这会儿。

黛茜果然很喜欢矮马,比喜欢羊驼要多些。

眼神犀利的羊驼没有过来打扰,她能够开心地蹲在马圈外头看阿瑟拿胡萝卜喂马。

胡萝卜水灵灵,装在一个专用的铁桶里,上头还盖零蔬菜。

“你想摸一摸吗,黛茜?”阿瑟问。

他挑起矮马的一缕鬃毛,用拇指蹭了蹭,对黛茜招招手。

雏菊眼睛一下子亮了,赶忙过去,胆子大得很,轻轻地用那没一点的手指,学阿瑟在鬃毛上摸了摸。

简直要高忻蹦起来。

让喂胡萝卜,她也愿意喂。

唯独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一扭头分了神,再转回去看,就看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对矮马的食物供应,手里的胡萝卜慢慢送到自己嘴巴里。

矮马的眼神可可怜了。

托尼站在旁边看黛茜,难得拿出手机来拍一张照片,一滑屏幕,发现哈皮的短信,对阿瑟道:“我打个电话。”

托尔在喂马。

大人自然要喂大马,胡萝卜喂了半桶,明显培养出马对衣食父母的感情,用手抚一抚那光亮顺滑的毛,很有骑上去驰骋的心。

黛茜一转头看见爸爸走远,拿着电话在讲,吃胡萝卜的心思就淡下去,往托尼那头走两步,声桨妈姆”。

然后感觉身旁多了个影子,高高大大,遮挡了阳光。

托尔道:“你要叫他爸爸。叫妈难道不奇怪吗?”

黛茜用手指一指老父亲的背影。

“对,就是他,托尼·斯塔克。”托尔蹲下来,“叫他爸爸。”

这的有点懵,嘴巴闭着,就是不话。

雷霆之神的强迫症上来了,一时表现得非常耐心:“叫爸爸。”

“爸爸,知道吗?”

“爸——爸——”

教了不知多少句,毫无效果。正要持之以恒,突见团子脸上一喜,指着身后,亲亲热热道:“妈姆。”

托尔有点头大。

转头去看,打完电话去而复返的老父亲正抱臂,由上而下地俯视过来,谑道:“辈分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