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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抓起外衣披上,苏梨走来走去的动静让招财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喵了一声。

“外面下雪了,我去看看,招财你不要乱跑。”

这么冷的天,人着凉还有大夫能看,招财若是染风寒,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拉开门栓,打开屋门。

刺骨凉风涌进屋里,夹着片片雪花,把屋里所剩不多的温度全部卷走。

苏梨搓搓手心,反手关上门。

鞋子踩在地上,积雪厚的已经没过脚背,她心里直打鼓。

积雪这么厚,老天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这么下上一夜那还了得。

苏梨敲响正屋的门,“娘!爹!”

冷风夹着雪,直往她脖子里钻,她缩缩脖子,抬头看屋檐的冰凌。

“爹娘开门啊!我是阿梨!”她加大力气拍打木门。

田桂兰这边还没动静,大房那边探出个脑袋。

“四婶,这么晚了你找奶奶爷爷有事吗?”秦春月半披着外衣,从窗户缝隙往外看,十分不解。

“我半夜起来才发现下了雪,这么大的雪,屋檐上已经很厚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茅草屋顶不撑,会被积雪压塌的,必须要扫雪才行。”

苏梨三两句说完继续敲门。

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风声盖住了她的声音,或是昨夜为找两个孩子,大家都很累,屋里迟迟没有动静。

\"可是以前咱们家都是第二天雪停了才开始扫雪呀。\"秦春月说。

这么冷,雪还这么大,往屋顶上爬也不方便,扫雪是很危险的。

就这会功夫又把西屋吵醒了。

柴氏带着起床气一把推开屋门,人还没发作,就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吹了个透心凉,搓着冻僵的手臂返回去套了件外衣,才颤颤巍巍震惊盯着满是大雪的天空.

\"老天娘嘞,今年下雪怎么这么早呀?\"

一下就把刚刚要发作的起床气抛在脑后,人开始忐忑不安。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如此反常,总是令人心中不安。

加上连年干旱,半滴雨都没下,突然下大雪,大伙没个准备,村里好些人家木柴都没备够呢。

\"娘,我是阿梨,我有话想跟您说,您和爹快起一下。”

柴氏从大雪的震惊中回神,裹着外衣缩成鹌鹑,忍不住道:“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早晨再说,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雪,让爹娘这时候起来,万一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她自认为自己的理由完全站得住脚。

秦春月穿好衣服开了门,“二婶,四婶说雪积的太厚,会把屋顶压塌的,我们是不是得扫扫雪?”

方才未注意,不过她们说几句话功夫,地上积雪又漫过了脚踝,一踩就是一个深脚印。

“要扫雪,那也得等明日,大晚上黑不楞登扫什么雪?”柴氏翻了个白眼。

“来了来了。”正屋里终于传出声音。

田桂兰披着衣裳把屋门打开,乍一看外面白茫茫一片,不由惊愣在原地,“我说那么冷,原来是下雪了。”

苏梨忙拉住她的手,“娘,爹呢?爹起来了吗?你们快出来,衣裳都穿好,我见正屋上雪已经积了不少,再这么下去撑不住要垮的。”

田桂兰吓了一跳,赶紧掉头回去,揪着老头子把衣裳套上,撵着人出来。

秦老根还傻乎乎缩着脖子,困的不行的老眼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人跟着清醒起来。

“大半夜的发生什么了?”

他知道苏梨不是个无事取闹的姑娘,耐心等她解释。

天上麻雀压着低空飞过,仿佛再也撑不住这天空的寒冷吧嗒一声掉在他脚底下。

“娘,爹……”

话未说完,身后屋檐发出咔嚓脆响。

秦老根竖起手指置于唇前,做出噤声的动作。

“等会儿,什么声音?”他疑惑道。

几人不约而同朝头顶屋檐看去。

——咔嚓!

只见右侧半边屋檐缓缓倾斜,在黑暗的天幕下显得不甚清晰,白雪纷飞迷花了人眼,秦老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

“是屋檐!屋檐歪了!”秦春月指着头顶大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模样不可置信。

伴随她这句话,正屋屋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塌下来,轰隆一声,大半边屋子都被埋了。

碎雪和黄土混在一起,整个院子一时寂静无声。

大冷的天,秦老根愣是惊出一身冷汗。

前后脚不过片刻功夫,这要是阿梨没把他们喊出来,他和老婆子还在睡觉,不就被压在下头了?

巨大沉重的响声把所有人都惊醒了,纷纷跑出来看,看见倒塌的正屋,亦是满脸惊骇。

“都愣着干什么?快点扫雪,把屋檐上的雪全都扫下来,赶紧的。”

田桂兰很快回神,厉声呵斥呆愣在院子里的众人。

这个时候不扫雪,等回头雪大了,其他屋子也要遭殃,眼下顾不得正屋了,塌都塌了,赶紧保住其他屋子才是正事。

秦家大院霎时忙碌起来,扫雪的扫雪,架梯子的架梯子,能帮忙的都跑出来帮忙,不能帮忙的小孩子就躲在屋里看。

“娘,村里许多人家都是茅草做的屋顶,大家都在睡觉,不知半夜下了雪,我们是不是要去知会杨伯伯,让杨伯伯挨个通知一下其他人?”苏梨提醒道。

“对对,必须要去,还有隔壁姚家也要帮一帮。姚潜川跟着老四去芜州了,家里只有你姚奶奶在,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出了事,我得过去看看。”

田桂兰有条不紊地安排,“秋烟,你跑一趟里正家,告诉里正扫雪的事,秋泽,你跟我去姚家帮姚婶子扫雪。”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在芜州城的秦见深似乎有预感。

客栈漆黑的房间里,他睁开眼点燃蜡烛,走到窗边,掌心还未靠近木窗,被风刮的晃动的木窗刷一下被吹开,扬起他垂落在肩边的长发。

刚点燃的蜡烛,噗一声灭了。

另一张床上的孔思义迷迷糊糊搂住肩膀,“怎么这么冷啊?是不是开窗子了?”

他睁开眼睛,见窗前一道黑影,定睛一看,正是秦见深。

窗子大开,外面是飘扬大雪,朦胧睡意瞬间没了,大吃一惊。

“下雪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下雪?是不是太早了点?”

秦见深负手而立,棱角分明的脸庞布满凝重之色,瞳孔像是对着外面的大雪,又像是对着虚无的深空。

片片雪花扬着他额角的碎发落在皮肤上,转眼消失无踪。

孔思义披着衣裳走过来,哆哆嗦嗦,把木窗关上,隔绝了秦见深的视线。

“四爷是不是操心家里,您家里还有其他几位兄弟照应,不用担心。”

秦见深不予置否,未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道:“芜州的灾民越来越多了。”

孔思义恍然大悟。

“原来四爷在担心灾民,昨儿我还跟杜观雁那小子聊,我们几个就是从北方赶来的,白州那边已经在尽最大努力接纳灾民了,城内有灾民安置点,城外也在布棚施粥,属下可以跟您保证,只要白州保持现状,灾民绝对不会越过防线逃来这边的。”

白州知府是个好官。

孔思义不是爱操心的人,秦见深也未将心中顾虑讲给他,只是吩咐:“把三日后约的碳商提到后日,尽快将这边的事做完。”

“好嘞四爷,明儿个我就去。”

-

直到天蒙蒙亮,秦家才把屋顶上的雪全部清扫下来。

此时大雪仍然未停,还有愈下愈大的架势。

“这雪越下越大,怕是过不了多少时候,屋顶又要落满雪了。”徐以然眉头紧锁,“多少年没见这样大的雪了,印象中还是我小时候有次雪灾,大雪连续下了两天,地里种的菜全冻坏不说,连人也冻死不少,许多没有存够柴的人家睡梦中就没了。”

“那毕竟是从前,今年咱们家有木炭,柴不够烧就把山上的木炭拉下来一些用,不必担忧。“

苏梨嘴上安慰,抬眼看着天空,心里同样担心在芜州的夫君。

路上积雪深厚凹凸不平,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田桂兰一手拎着大扫帚,沉着脸从外头回来,崔氏还在一旁劝:“娘,您放宽心,他们不听便不听,随他们去吧,反正屋顶塌了也不关咱们的事。”

“这个道理我自是知道,还不至于为这个跟他们呕气。”田桂兰随手把扫帚放在墙边,“就是他们那语气让我有点儿不高兴。”

“发生什么事了?”徐以然奇怪问。

“是那隔壁。”崔氏朝院墙方向呶呶嘴。

“姚家?”苏梨诧异。

“另一个隔壁,我跟老三家的去提醒他们,雪太大会压塌屋顶,谁知他们说他们刚建起来的屋子,用的大青砖和青瓦,叫咱们别咒她家。说话也不看看头顶的积雪多厚了,真要是运气不好,别说青瓦,就是实打实的青砖摞两层,也禁不住压呀。”

田桂兰叹了口气,扶着发疼的腰,“人老就是不中用了,我去歇一歇,你们忙完也快回去休息,又折腾了一晚上。”

她正想回屋,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屋子已经没了。

正斟酌着,苏梨主动开口:“娘,您先去我屋里休息吧,反正夫君也不在,晚上咱们两个就当做个伴,挤挤还暖和。”

田桂兰就露出个笑容,“哎好。”

“就是爹那边……”

“随便他上哪去睡,不管他!”田桂兰干脆利落地说。

苏梨莞尔,回屋帮忙拿被褥出来。

被雪压塌屋顶固然倒霉,所幸人都没事,屋顶可以等雪停再修缮。

只是世事总有意外。

这场大雪一下就是整整三日,镇江结了冰,村子通向外面的路全被大雪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