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要吃得饱，其次是能吃得好，过年嘛，贴个春联，放个鞭炮，采买些新衣服什么的，总得有点儿过年的气氛。”肖凡语声一转，脸上透着戏谑之意，调侃道：“哪怕是你们眼中的下等人呢。”
春怀楼脸色一肃，面上紧绷，满脸庄严之色，说道：“属下从不以为有所谓下等人，那都是跟我们一般无异的人族，至少应当享有基本的公民待遇……还有人族的尊严。”
“所以啊，标准给你界定出来了，剩下的事，就看春哥的了？”肖凡调侃之意更浓。
“短短不足半月之期，要在全世界宜居领域，达到神君所界定的繁华……哪怕是营商环境的初步阶段，恕臣下做不到！”春怀楼一揖到地，“臣下力有未逮。”
肖凡笑道：“苏华老总也是这个说话，人族收编一事波及广远，积重难返，导致民不聊生，积压下来一大堆腐化事件，说起来都是有形无形的阻力，总之他也是推诿不前的姿态……你们也都认为自己是可以免责的。那么既然追究不了责任人，无法向任何一位议员问责，想来都是我的责任，于是顺理成章的，我想任用几位可以问责的职权人，不知春哥意下如何？”
春怀楼一怔，下意识答道：“神君既有定见，属下自当响应，回头携同苏老总定下计议来，竭力促成其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肖凡淡淡说道：“路拾金执掌军机大权，一向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当能带领民生走向辉煌，春哥跟嫂子若有家眷属从担任民保职司，这年前的十来天，还请收敛着点，毕竟……枪炮无眼嘛，出现点儿误伤什么的，可就是罪过了。”
“是……是的，谨遵神君谕旨。”春怀楼惶惑地鞠了一个躬，紧跟着忽然挺身问道：“臣下斗胆揣测，莫不是阿火向神君有所建言？”
“很久没见过阿火了，倒是张大哥……刀客老大跟我提起过，他们这一家子都搬去跟小猪的叔婶同住，按照他的猜想，是利器大哥向你透露过口风，刀客老大举贤不避亲，跟利器大哥举荐杨烨统领事务，结果弄得草木皆兵的，论起来真是天大的冤枉……”
春怀楼越听越是脸色苍白，肖凡忽然一笑，转而说道：“这回事倒怪不到你跟苏华身上，我得问问利器大哥，假如真有其事，事项未明之前，人为制造紧张气氛，利器大哥这件事干得不厚道！”
“君父是最厚道的忠厚长者，神君切莫见疑！”春怀楼扑的一下拜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呯呯响，额前顿时就粉红一片。
肖凡连忙俯身挽起，说道：“春哥，你我过命的交情，这天下终究是要交给你的，你与嫂夫人琴瑟和鸣，正是问鼎帝座的不二之选，又何须跟我玩弄这些权谋？岂非陷我于不义？”
春怀楼点头如小鸡啄米，口中连声称是，其实心下既羞愧，更是恚怒异常，心说若非你要玩弄权术，制造互为牵制的平衡之道，哪有这许多事发生？
没想到肖凡还要继续抒情，只听他说道：“至于苏华大权在握，春哥跟嫂子当然心下暗暗嫉恨，甚至迁怒于我，但凭良心说，这真怪不了我！春哥一再退让，不事揽权，他当然就要大力揽权了，这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话说回来……”
肖凡忽然间语声一顿，侧头想了想，说道：“若非我的家人还在此处，语晴也舍不得割离这款虚拟游戏，我随便指派一个人，早就离开这座行星了，躲你们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我指派了春哥你，你又凡事退避三舍，那我就想问了，我为什么要指派一个如此懦弱，如此不思进取的无能之辈？换成你，你能满意吗？”
春怀楼心说，问题就在于你没离开，你挂在天上俯瞰众生呢！有你这头怪兽的无形威压在，我又怎敢造次？
心里是这么说的，嘴里可不敢说出来，却登时泪水涌出，热泪盈眶，挽着肖凡的手，哽咽道：“属下一开始会错了意，只道苏华领有圣意，授权于神君，如此才事事忍让，的确……的确是属下性格太过懦弱，神君批评得再对也没有了。”
“再比如我都跟你明说了，忆终年这个无耻之徒留不得，你们却优柔寡断，裹足不前，反复误读我的意图，始终曲解我的想法。”肖凡摇了摇头，接道：“你看苏华干得多漂亮？又果断又坚决，先斩后奏都有胆量做出来！换成你，你敢吗？春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苏华这个人吧，我是真的越来越欣赏。”
春怀楼心里五味杂陈，泉涌的泪滴也就此收住了势头，但当此时刻，可绝非犹豫不决之机，真要做出痛悔的恍悟模样，再反过来指责苏华人品低劣，道德沦丧，可不就狼狈了吗？可不就太不识时务了吗？
他情商没那么低，立时接声道：“的确是臣下胡思乱想的太多，怎也领会不到神君的滔天意志，这说起来，苏华的确是个人才，也难怪神君赏识有加。”
“好的，事情交给路大哥办，你跟苏华也招呼一声，就别盯着阿火跟刀客老大了，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多好，就快过年了。”
肖凡说着一转身，大步迈出，在神殿里走着走着，整个身形腾化为虚影，紧接着骤然消失在原地。
春怀楼目送肖凡远去，不禁看在眼里寒在心里，这个怪物的心性特征，其可怕程度，他原以为自己有所掌握，很明显依然超乎预料。
而且肖凡说这个说那个，又是张玉强，又是张峰，又是路拾金，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为了试探春怀楼的态度？哪句又是为了刻意挑起矛盾，以制造互为牵制的平衡关系？
春怀楼忽然间察觉到，自己已经识别不出来了。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肖凡这个人已经变了，他再非当年那个乖巧纯朴的年轻人，他对人族就算尚存善意，也再不会转化为对昔日兄弟们的善意。
换言之，肖凡对这座星球上的一切，都再也不会发自同理心的关切。
这是才春怀楼此前的误判，所以，他认为自己有能力，也应当及时扭转心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