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肖凡大感不适，家人又一个都不在身边，狡辩争论什么的，连一个帮手都找不到，不由瞪眼问道：“小炎你什么意思？”
他首次表达出大不爽的鲜明神态，不由人人惴惴，忐忑不安的神色广泛见诸，于是纷纷噤若寒蝉，窃语声也消止了。
炎神却兀自神色自若，答道：“神君的意旨，正是兄弟们的企愿，梨子哥但请吩咐，我等无有不遵。”
春怀楼率先附和道：“尚请神君示下。”
苏华急忙表态，“神君旨令，属下等人莫敢不从。”
“当然梨子说什么都是对的。”褚如明首次发言，就是一句附和的废话。
接下来谀词潮涌，很遗憾肖凡没等到，众人神色各异，几乎都是哑口无言的样子。
看起来这件事也没必要商议了，很可能商议的目的只是为了表态，而不是为了取得确切的某种结论。肖凡命人将赵勤修绑得结实，连嘴巴都用布绢塞严实了，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惶惑和惊惧，很快变成了恍然顿悟，满脸苦涩的笑意。
将赵勤修绑起来，其实已能看出肖凡的态度，此人罪不可恕，在神君这里是已然定性的，之所以还要闹哄一番，不外乎富贵妹的刻意求情，说出一番似是而非的诡辩之词。
而肖凡既热衷于答复，又引发杨烨的奇谈怪论，他又辩不过杨烨，于是一切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以势压人、恃强凌弱的姿态，这就无可奈何了，道理说不过，只能靠拳头取胜。
没人否认肖凡的滔天权柄，他自己却非常不舒服，因为他觉得自己是讲道理的人，最起码是个有血性的人，在生存法则的制约下，遵循人的基本公义。
但很显然，这些昔日的朋友们，已经不需要这些所谓公义，并非他们没有道德，而是他们的道德标准，是把本身和这个集权的小圈子抬到一个更高的权势层面，重新审视人类族群的利益诉求，是更加大而化之的利益诉求。
在自身利益和权柄得以保障的前提下，维护更大群体的利益，至少小撮的、零星的民众权益，就算保留了丝毫，很明显不那么重要了。
但为什么个个看得那么清楚，那么透彻，就只剩下肖凡本人看不透呢？聂语晴明显早就看明白了，张峰有没有看透？
他想不通。
“苏华，你一手操办的神殿构建，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能住人？”肖凡忽然问道。
苏华刷一下站起身来，恭谨作答：“下个月！回禀神君，兹事体大，整个施工跨度也是极端宏伟，现下方方面面配合默契，昼夜不休地加砖添瓦，效率总算是不低的，春节前当能落成奠基，只要神君不再……呃，属下冒昧，有赖神君苦候，属下罪该万死。”
“你速度点吧，听说这玩意有个什么象征意义……那句话怎么说来的？”肖凡随口问道。
“居庙堂之高，方知天下之远，神殿落成之日，便是神君义举正名之时。”春怀楼接声答道。
肖凡笑道：“没错，看来这个神君要自行正名，就全指望你们……指望苏华老总了。”
“神君言重，全赖神君照拂，神殿营建为属下份内之事，不敢居功。”苏华站在宽阔辽长的席案前，说着躬了躬身。
肖凡顿感意兴索然，摆了摆手，长身而起，转身走出了会议大厅，再不回头。
跪在地上的欧阳不修，肖凡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他，这会儿走开了，也没说下个什么指令。到底是要处决此人，还是就此放生官复原职，神君没交代，也不知道谁能擅专，作出处置决定。
议论声倒也不是那么激烈，毕竟超大的会议桌旁，靠近墙角的地方，还跪着个五花大绑的大活人呢！
肖凡在场的时候，富贵妹喋喋不休说了一堆话，肖凡离开了，她反而斯斯艾艾起来，不时瞥一眼欧阳不修，貌似这居高临下的姿态吧，她自己就不自在起来，脸都红了。
当着罪犯的面，商量对罪犯的处置决定，其实很明显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杨烨做了个惊人的举动，他离席而出，径直走向欧阳不修，毫不迟疑地解开了捆缚他的绳索。
牛筋绳索捆得结实，但杨烨更是超级基因携带者，且取出了一张最新打磨的薄片手斧，合成材料锋锐异常，随手几下便切断了牛筋绳，欧阳不修手臂松动，自行拽出了塞满口腔的布绢。
然后他依然跪在当场，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杨烨。
不光是欧阳不修本人，其他人也都看着杨烨，连零零碎碎的议论声都停下了。
此人胆大妄为，天不怕地不怕，在这个圈子里称不上有口皆碑，至少早就传遍了。但公然违抗神君意旨，终究不是神经大条就能做出来了，杨烨是想干什么呢？
或许他解开索套之后，就此手斧挥去，当场处决欧阳不修？只看那把白纸一般的手斧，切割牛筋绳如入无物，想必切人脖颈，也跟切豆腐没什么分别吧？
“别看着我，回家报个平安，睡个好觉。”杨烨说着弯身拍了拍欧阳不修的脸颊，“至于你的死活，甚至于今日在座的兄弟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就得看梨子的心情了……别逃跑，在这个位面里，你也逃不掉，你要逃了才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你还有家人……不逃，起码还能剩下一线生机。”
欧阳不修手足并用，一骨碌站起来，长身而立，接着深揖到底，几十道目光注视过来，他却谁也没看，反身大步奔出会场。
“阿火想必以为，梨子……神君会改变主意。”白雪梅冷声说道。
杨烨笑道：“我没这么认为，我什么都不会想……我不猜！梨子爱怎样就怎样，我劝你们也别瞎猜。”
“今天这事情，正如神君与富贵妹相反相成的说法，无论怎么做，都是开了个很不好的头。”春怀楼沉吟片刻，接道：“神君说的对，富贵妹也没说错，屠杀不能成为常态，打压我们这个小范围的部族……呵呵，我们当然也是城中之城，也是个部族，打压我们，不符合神君的利益，不符合神君的诉求，我估计神君也很难作决定。”
苏华忽然笑着问道：“神君的利益是什么？春哥想必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