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旧四合院，里里外外都被贴上了红彤彤的喜字。
老妈子从早上开始忙活，佝偻着背影在屋里屋外奔忙。
房内，架子上放着做工细致，价格不菲的高级嫁衣，金灿灿的头饰，各种华丽的首饰。
新娘站在旁边的书桌前，一身素色衣服，期盼着头发，脸上没有任何妆容。
她提着笔，在长长的纸上画画。
她画得很慢，不慌不忙的，似乎满院子的喜庆都与她无关。
过了半晌，老妈子敲门进来。
“刘璃姑娘，快换上嫁衣吧，吴家的迎亲队伍就要来了。”
“嘘，没看到我在画画吗？”刘璃轻轻地看了一眼老妈子。
“那你赶紧画，然后快换衣服，还要梳妆，别太迟了。”老妈子该说的说完，便离开房间。
刘璃画了一半，突然觉得很烦躁，想画笔往地上用力一掷，双手一扫，将桌上的东西都拂到地上去。
她拿起剪刀，抬起来，举在半空，却下不了手。
满是茧子的修长手指用力握住剪刀，骨节发白，青筋暴起。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无声挣扎的样子，真的好可怜。
她不想死，她想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她想起西苑戏院的戏班子里头，一个和她相熟的姐妹说的话，其实跟了吴旭，也没什么不好，甚至脸面很风光。
吴家在北城是大户人家，有钱有势，吴旭又是嫡子，家业和财产都由他继承。
虽然吴旭已经娶了一个正室，但是做他的姨太太也没什么不好，从此一跃龙门，成为上流社会的贵妇太太，锦衣玉食，高人一等，有人伺候着，过着少奶奶的生活。
既可以继续在台上表演，又有强大的依靠和人人艳羡的归宿。
这何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相比其他觊觎她的美色的大老板，吴旭是最年轻最帅气，又对她算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人了。
刘璃想起当年入行，也是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困难，虽然她对京剧是打从心底喜欢，但是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生计。
她曾经憧憬过，如果不唱戏了，就做个衣食无忧的小姐，不必为生活奔忙卖命，可以随意出去游玩，结识一些有趣的朋友，画画，踏青，畅聊，喝酒，开舞会，逛百货商店，在种满鲜花的院子里晒太阳，喝西式下午茶，吃着美味的糕点，没有烦恼，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曾经陌羽可以给她。
但是现在，似乎只有吴旭才可以做到。
吴旭是她的囚牢，也是她的希望。
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这是她的命运。
她不想要李千雪和陌羽的可怜与施舍，她想证明给世人看，就算是姨太太那又怎样，她即将过上的生活是幸福的，要大家都为她鼓掌，敬酒，祝福她。
她缓缓将剪刀放下，走到架子前，脱掉身上的素衣，披上嫁衣，一点点地将扣子扣上，然后坐在案前对着镜子细细地描眉画唇。
她专心致志地，将自己打扮得美艳如画。
她抿了一下红唇，很满意地笑起来，笑里散发着绝望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