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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春儿悄落泪 从喻封开抵京师

乾州武始,县城中一座染布工坊。

那名叫春儿的青年男子正在满头大汗的与众工友们从大池子中捞出一匹匹布帛,无意间听到旁边的几个工友在小声议论。

一名工友说:“我也是昨晚上听说的,现在严公的尸身还在京师没拉回来呢。”

另一名工友说:“想来也是可惜,听说严公是去京师是为他故去的老友送别的,没想到老友还没有入土,他也遭了难。”

旁边有一人插话道:“是啊,我也听说了,严公那个老友就是费公。”

先前的那名工友说:“哎,真是朋友情深啊,为了送别故友,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另一名工友道:“想来也可悲啊,朝廷不管不顾咱穷苦老百姓也就罢了,你说严公这么大的官,又是这么好的人,一辈子只是教授学问,光学生弟子都很多呢,好多还当着大官呢。

远的不说,就说咱们乾州,刺史大人,人民军江大元帅,还有好几个大官,都是严公的弟子门生,朝廷竟然说杀就把严公杀了。

朝廷对严公都敢下毒手,再想想咱们老百姓,逃难时,饿死、冻死朝廷管过吗?这朝廷真是啊...哎!”

“嘘,”旁边那名工友提醒道:“你不要命了,连朝廷都敢议论。”

其中一个工友道:“不用怕,咱们现在是在乾州,乾州自治了,朝廷的官啊,管不了乾州了,刺史府和大元帅府都公开张贴出来了。

写的是咱们乾州的官,咱们乾州自己任命,咱们乾州的老百姓,由咱们乾州人民军自己保护,不允许朝廷管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咱们乾州不怕朝廷,就是严公死的太可惜了,据说在天牢里还被打断了双腿,哎!可怜啊。”

……

听着工友们一边做事,一边不断的议论,春儿竟然慢慢停住了手里的忙碌,怔怔的站着出神,眼里却涌出了泪水。

一个工友看到站着不动的春儿,喊道:“春儿,春儿,”见春儿依旧没反应,就提高了声音:“春儿,盛墨春,盛墨春。”

春儿这时才反应过来,赶忙看向喊话的工友。

工友冲他一笑,道:“你在想什么呢?快点干活啊,管事的说了,今天就染三池子布,早干完,早收工回家。”

盛墨春赶紧点头应道:“嗳嗳嗳。”

武始县城,现在早已跟一年前不一样了,别说涉县、武始、桓安几个县了,就连年后刚刚放开难民入驻的梁期、易阳两个县城,也开始有了生机,大街上的行人,商铺也逐渐多了起来。

至于邯郸,相信至多不过两年,完全能赶上盛世时期的繁华。

早早收工回家的盛墨春一进院门就喊道:“娘,我回来了。”

盛母依旧是拄着那根木棍,木棍早已被她的手磨的顺滑光溜了,走出了屋门,笑着说:“春儿,回来了,饿了吧,娘没想到你回这么早,饭还没熟呢。”

盛墨春一扶盛母,道:“娘,我得收拾一下连夜去邯郸,明一大早还得赶回来,不耽误上工的。”

盛母心疼的看了一下儿子道:“春儿,你有什么事非得连夜赶路啊?这往来不下百里,难道要一宿不睡吗?”

盛墨春撒谎道:“娘勿担心,我是陪管事的去邯郸办些事务,最迟明早就回来了,不耽误上工的。”

盛母一听儿子是陪管事的公干,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嘱咐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亥时的邯郸城,严府对面的街道一角。

盛墨春贴墙而立,一只手紧紧抓着墙角的砖墙,手指都要抠出血来。

看着严府门口高高挂着的两个白色灯笼下,不算高大的府门上挂着白纱青幔,他紧咬着下唇,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许久,他缓过身来,将身体靠在墙壁上,仰脸望向天空,低声狠狠说道:“严公,费公,你二人若在天有灵,就看着我,早晚有一天,我百里荣定会为你们二人报仇!”

京师。

连续十多日来,依旧不平静。

天街人民军的军营外面几乎每天都在砍掉人头或砍掉四肢。

初始的时候百姓们纷纷议论人民军血腥残暴,每天都在杀人,后来知道了原委,是人民军在复仇,议论也逐渐少了许多。

可高官勋贵们却反应不一,没有参与围攻冯铁山队伍的,则幸灾乐祸,参与围攻过冯铁山队伍的,人人自危。

朝堂上为此也吵翻了天,许多大臣纷纷上奏,要求朝廷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来阻止人民军每日的报复。

有说朝廷不作为任由人民军肆意妄为的,有说朝廷软弱国威不振的。

也有说金甲卫贪生怕死不敢剿杀人民军的,更有人将矛头对准黎阳王,说掌管天下兵马还让京师百姓人人自危的。

老狐狸胡风依旧不说话,保百姓生命安危是军方的事,与他这个左丞相无关,反正大臣们骂的是朝廷,骂的是黎阳王,他才一声不吭呢。

黎阳王依旧是不上朝,只有他的二儿子,金甲卫大统领百里望,实在是被诸多大臣给骂急眼了,便出班奏请太后,要率金甲卫出城大战人民军,誓死要把人民军赶出京师。

太后说了一句“待哀家与左丞相和黎阳王议定后再说”,遂命洪公公喊退朝了。

大臣们皆摇着头不甘的走出了朝堂。

人民军中军大帐中的江毅这几天也没闲着,除了军营事务,再就是逐家对勋贵们展开报复。

一众勋贵早前有了黎阳王府的警告,大多还是蛮配合的,江毅对这类人也比较宽容,按同等数量斩杀或砍废了他们的家丁后,也没过多纠缠。

倒是还有几家勋贵,则是坚持与人民军对抗到底,在人民军一阵小陶罐雷的轰响中,大门也被撞开,砍杀了所有家丁护卫,抄完府内全部金银细软后,在主家的万分惊恐中,人民军列队而去。

江毅还抽出了一些时间,将胡风、洪虔,以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画成仅能自己看懂的图表,仔细分析,对一些事情有了清晰的认识,他还在等一个人的口供,不错,这个人就是小五子。

如果小五子能说出一些他还不知道的事情来,江毅便基本知道了当今武朝的情况,如严师、费公之死的秘密,还有皇家百里氏的,包括刘成虎、张狗儿的秘密。

终于在第十二天的晚上,太监小五子扛不住了,痛苦的大喊着:“我愿意说出实情,求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他一再声明只告诉江毅一个人,否则就是死也不愿说。

江毅来到关押小五子的军帐,一进军帐,江毅都想笑,对着旁边的亲卫统领赵三牛骂道:“你这个混蛋可不是一般的坏啊,这样的点子你也能想的出来。”

赵三牛一咧嘴:“我们家就是颍川西边山里的百姓,这些活物太常见了,只是长居京师里的人,初看肯定会吓死。”

原来赵三牛审讯小五子的时候,无论怎么打,用什么刑具他都只是嚎叫,就是不肯说。

赵三牛就心想这个小太监别看瘦弱,还是挺能抗住疼痛的,也不敢下死手,怕将他打死了,坏了大元帅的大事。

他命人去城外荒山野岭抓来许多蛇鼠,如今已是春天,正赶上蛇冬眠醒来饥饿的时候。

将这些蛇鼠放进一个大大的缸内,又将小五子脱的一丝不挂,也往缸里面放,小五子本来就怕这些东西,又见半缸蛇一遇到老鼠,争相抢夺,那吐出的长长的蛇信,张口生吞老鼠的景象,还有老鼠的惨叫声,小五子当时就失禁了。

赵三牛一看这招好使,不用打他就能招供了,就又加了一把火,命几个亲卫抬起小五子就往缸里放,小五子登时就吓死了过去,又被赵三牛一盆水泼醒。

于是小五子才求饶愿意招供的。

江毅闻听哈哈大笑,拍着赵三牛的肩膀说:“你很有脑子,这次给你记大功一件。”然后命人给小五子穿戴整齐,带到中军大帐中。

中军帐中,还没回过神来的小五子全身瘫软在地上,浑身不停的哆嗦,江毅也不理他,只是搬来椅子坐在他面前,看着他。

小五子一身皮肤都快被打烂了,所好的是都不会致命,看来也蛮坚强,就是蛇,尤其半缸蛇,是吓到他了,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垮塌。

小五子哆嗦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平息了下来,他怨毒的看着江毅,狠狠的说道:“江毅,你好卑鄙,竟敢用如此的恶毒手段来折磨于我。”

江毅笑了一下道:“我现在军营里有两万多士兵,每人想出一个办法来对付你,你想想你能扛多久?

好了,我很忙,也懒得与你废话,有什么你就说吧,如果没有我想要的答案,我就把你放进缸里与那一堆蛇作伴。”

小五子瞬间一个激灵,眼睛还是阴狠的看着江毅,缓缓讲出了江毅不知道却又急需印证的一些事……

翌日天刚亮,军营中的士兵刚刚出早操。人民军大营门口已经来了一支疲惫不堪的队伍。

军营门口,江毅早已经站在这里迎候了,看着从马上跳下来的严从喻和封开,江毅不由得心疼,这二人是一路急赶啊。

江毅打心眼里也把严从喻暗暗骂一通,真是猪脑子,你就不会带一队骑军来吗?带一队步军一路疾奔,看把老子的兵累成什么样了。

严从喻和封开一脸的风尘和疲惫,下马什么都没说,看着整座军营白纱青幔、每个士兵皆穿麻衣。

又看着军营门口的江毅满身重孝,骚包的军帽上也是素布缠绕,严从喻当时就晕厥过去了,幸亏旁边的士兵眼明手快将其扶住,才没摔倒在地。

乾州。

从斥丘和即裴两城之间穿过,已经到达滏水边的张狗儿,一边咧着大嘴笑,一边命令二十万红巾军拔营前行。

渡过了滏水,离邯郸也就不到六十里路了,他心里很开心,不管怎么样,总是带兵来打江毅了。

看来江毅这个小阔子和别人说的不一样啊,都到跟前了还看不到他的人民军呢。他决定了,今晚就在邯郸城下过夜,明天攻城揍他们人民军。

刺史府内,一大早已经坐了不少人,薛城元高坐上位,虽然有点紧张,但还算沉得住气,与面对黑旗军攻打颍川时的慌乱简直判若两人。

他对着江毅的副手、人民军的副元帅沈茂江道:“沈副帅,此次邯郸之危全仰仗沈副帅你了,万不可大意,有什么需要本刺史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刺史府必一力助你,以保邯郸周全。”

沈茂江道:“刺史大人勿忧,我等谨记大元帅早前制定的部署就是,只需按部就班,邯郸诸城定是无忧的。”

薛城元点点头道:“甚好,本刺史再下严令给各城,各县衙必须遵守战时之规定,严禁百姓出门。”

邯郸郡太守张茂文道:“眼下城外麦子正值拔穗,也不知红巾贼匪坏我多少良田啊?”

薛城元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众人一眼,大家都是笑眯眯的,薛城元扭着头看向了张茂文:“奉泉以为贼匪可伤农乎?”

张茂文一笑:“否也,否也,此战不止必胜,还必赚也。”

沈茂江算是个粗货,他也是江毅的十名家奴中的一人,但其精明懂事,许多时候还能帮江毅出谋,也略会书写,深得江毅青睐,江毅将其提为副帅,在与严从喻搭档时,严从喻也是对他多有夸赞。

他不懂薛城元和张茂文二人打什么哑谜,便询问。

没等薛城元回答,张茂文抢了先:“沈副帅以为你家大元帅该跟张狗儿要多少赔偿才够啊?”

沈茂江当即大笑起来,道:“不好说,真不好说,在下估摸着怎么也不能少于三十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