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娟和叶岸远避开叶萌看过来的视线，狠不下心来答应。病床上，躺的可是他们亲生女儿，他们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爸，妈……”叶萌又唤了一声。
叶萌交代的空当，医生正竭尽全力抢救，忽然主医生发话”叶小姐，你情绪千万不要激动”
医生话落，顾建华、杨秀娟和叶岸远闻声看了过去，这一看差点没把魂魄给吓出来。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开始汩汩的流。
顾建华视线与杨秀娟和叶岸远交错，继而齐齐落在叶萌身上，眼里满是震惊。叶萌再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告诉他们，她的选择。
叶萌乌黑酿着水雾的眸子睁得很大，直挺挺的瞪着顾建华，眼神尽是执拗，仿佛在说，如果不答应，她就无法心安。
眼中酿着的水雾再也没忍住落下，顾建华流了自打记事起，唯一的一次眼泪。从前，和叶萌历经了数次危险，他都没哭。
这一刻，再也忍不住。
顾建华不情愿却不得不忍着剧痛点头，出口的声音抖的很厉害”好，我答应你”话落，空气中莫名，有股悲凉的气息。
终于听到肯定的答案，叶萌像完成使命般，失去血色苍白的唇缓缓勾起，扯出一抹浅笑，继而像是熬不住般，睡了过去。
那一刻，没人能明白顾建华的心情。恨，夹杂着无可奈何。恨他自己，从很久很久前没有保护好叶萌，以至于她怀了孕还要经历危险。
如今，却因为难产，而被逼做出这种选择。
如果，如果他当初保护了叶萌，今时今日也不会……
杨秀娟和叶岸远同样被逼接受这个选择，看到顾建华眼里不亚于他们的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顾……”想安慰，话到了嘴边，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末了才开口”即使小絮她……也不怪你”
顾建华没说话，就坐在叶萌旁边，双手牢牢攥着叶萌的手，任由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低落，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
叶萌晕过去没多久，闹腾了许久不肯出来的小家伙，终于被取了出来。浑身染血，紧闭着双眼。
出来后，见小家伙不哭不闹很安静，主医生一巴掌拍在小家伙屁股上，过了数秒，婴儿独有的嘹亮的啼哭声，响彻在病房上空，再沿着空气，传递到病房外。
听到哭声的那一刻，门外守着的秦映芝和顾震脑子先是一懵，数秒钟后看向彼此的眼睛，里面满是惊喜。
”生了，终于生了”顾震兴奋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胡乱在空中挥舞着，秦映芝要稍微好些，但已然打破了多年来保持的处变不惊。
顾名辰和肖玲亦守在病房外，听到哭声也是一喜，下一秒肖玲就被顾名辰懒腰抱了起来转了好几大圈。
”媳妇儿，我要当叔叔了”这兴奋劲儿，跟他自己生了儿子似的。
顾震看不得顾名辰那傻样，当即打击”只是叔叔，又不是你儿子，兴奋个什么劲儿？”
顾名辰四两拨千斤的还回去”那还不是你亲生儿子呢，你刚不也乐的手足舞蹈？”
”你……”顾震被顾名辰噎的说不出话来，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是因为你能生，我不能”
”爸，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你见过男的生孩子？”顾名辰鄙视的看着自家，高兴过了头连事实都分不清的老爹。
”行了行了，你俩别争了，孩子他亲爹在屋里呢”秦映芝打断两人喋喋不休的争吵。肖玲也为叶萌高兴，孩子生了却不见叶萌病房门打开，疑惑的嘀咕了一声”咦，小叶子怎么没动静？”
这一嘀咕，瞬间让高兴的气氛冷了下来，秦映芝和顾震表情齐齐变得凝重，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眼里都带了担忧。
病房内，小家伙嘹亮的哭声结束后，主医生让助手把孩子洗干净，再给他检查下身体状况，而他自己，则和另外几个助手全力抢救叶萌。
宝宝很健康，助手用提前准备好的小棉被裹起来后，递给了杨秀娟。
杨秀娟接过，小心翼翼的抱着，看着粉嫩可爱的婴儿眼里有惊喜，只是视线落在陷入昏迷的叶萌身上时，又换上了忧愁。
孩子从叶萌肚子里剖出来起，顾建华就没看过他一眼，视线，心力全部都集中在叶萌身上。
虽然，在叶萌的逼迫下，他选择了孩子，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放弃了叶萌。
这个世上，这个家，缺少任何一个都不行。
”爸妈，你们先出去吧”顾建华没回头，话却是冲着杨秀娟和叶岸远说的。小家伙已经平平安安出生，再待在血气弥漫的病房，不好。
”小顾……”杨秀娟懂顾建华什么意思，却还是有些担忧。
”妈，没事，我能撑得过去”顾建华哑着声音开口。
杨秀娟低低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出病房前，不忘叮嘱”小顾，有事记得叫，我们就在门外”
”嗯”顾建华应了一声。
忙于抢救的主医生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顾建华，手中手术刀几不可见的抖了下。眼前的男人，眼泪无声无息的流着，顺着脸颊蜿蜒而落。
深邃的瞳孔，眼角遍布红血丝，背脊挺的笔直，宛若一张紧绷的弦。这，与他们平日里看到的，沉着冷静，睿智孤傲的顾建华，相去甚远。
顾建华，总是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最爱的人面前，对外人，则永远是疏离和冷漠。
抢救结束，医生在缝合伤口，看着线一针针穿透叶萌的皮肤，顾建华只觉得那针仿若扎在了自己的心上，细细密密，无穷无尽的疼。
浓墨般黑的夜色褪去，东边的天空亮起一抹曙光，那缕光渐渐扩散，继而整片天都亮了起来，叶萌所呆的病房，门依旧没有要开的迹象，而一群人，就那么在门外守了整整一夜没合眼。
期间，里面一片静寂，没有丁点声音，临近清晨时分，突然传出一声暴怒，是顾建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