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何偏头对方橙笑了一下，注视着车前方，嗓音低沉地说，“你换衣服时，我已经告知岳父。小橙，事实是你父亲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很久没见到女儿，甚是想念，希望我从中撮合，让你们父亲吃顿团圆饭。”
“啊，是我父亲先打电话过来的？”
方橙惊愕。
转念一想，确实啊，林何即便要对付方氏，也不需要屈尊和方淳周旋。
反而是她父亲把女儿当成摇钱树。
方橙深深地汗颜，更为自己刚刚小肚鸡肠地在心里编排林何，产生浓浓的愧疚感。
但她同时也清楚，这是因为方晚的那番话，到底令她对林何存疑了。
方橙满眼温柔地看着林何。
刚好是红灯，林何转过，瞧见这样的方橙，有些发愣，“怎么了？”
别这样勾引他好吗。
他在小橙面前，完全没有自制力。
哼，再勾引他，他就亲过去！
“林何，我父亲是不是又要出幺蛾子？”
方橙撅着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林何，“这一次，我不许你答应他！”
林何伸手刮了下方橙的鼻子，笑道，“小橙，看情况再说。若是值得投资的项目，他是你父亲，我帮他一把，也是应该。”
重新启动车子上路。
方橙撑着额头，望着车窗外，一层层成片飞过的城市街景，眼神满是茫然。
她是心理医生呀，却怎么都看不出来林何在逢场作戏！
她真的认为林何现在的一切都是发乎真爱！
林何是爱恨分明的人，若是要对付方氏，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父亲之前确实参与了让林何倒台这件事！
方橙越想越心塞，一个头两个大，索性让脑袋放空。
车子穿过一个花园，又绕过一座喷泉，徐徐停下。
方橙坐在车上，就看到管家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她解开安全带，对方已经拉开车门，脸上堆起笑容，“小姐，慢点，当心脚下。”
不知为何，方橙有些心凉。
不是因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感觉到一种陌生的不适。
是因为她不喜欢从别人脸上看到如此卑微的笑容。
何况，这样的示好只是因为她嫁的男人叫林何。
“没事。”方橙淡淡地说，不着痕迹地避开管家的搀扶，心里很恼怒：她又不是七老八十，只是肚子凸起来，看不到路面而已！
管家见林何过来，扶着方橙，笑道，“我去通知老爷！”
方橙点点头，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大约是夜色深沉的关系吧。
这时，温热的手指捏住她的鼻子。
左扭扭。
右扭扭。
方橙无奈，“林何，你今天又忘记吃药了？”
“爱上你，无药可救。”
薄唇落下眉心。
“走吧。”
方橙望着路灯光下，男人线条柔和的俊脸，心一点点平静。
林何，请你骗我一辈子。
“来了。”
方淳放下报纸，看向女儿。
黑色的面纱遮住她的脸，令他完全看不见女儿被毁容后的模样。
可他搜索过网上那些毁容少女的照片，每一个都惨不忍睹。
他的女儿，酷似他放在心里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女人的那张脸，被人给毁了。
本来啊，他不想看到女儿的脸，因为无法面对背叛他的妻子。
现在啊，他连看着方橙的脸回忆妻子的可能性也被抹杀了。
方淳心里的滋味复杂得难以形容。
也类似那种，存在时，不珍惜；不存在了，才追悔。
可即便心里头翻江倒海，方淳在得知女儿的遭遇后，却没有打一个电话去关心方橙。
这心硬的程度，方橙不敢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方橙点点头，没有出声。
方淳叹息一声，看向林何，微笑道，“先吃饭吧。”
“好，小橙也该饿了。”林何拍拍方橙的后背，动作轻柔。
方橙的感觉好了一点。
似乎，只要林何拍拍她的背，揉揉她的后脑勺，亲亲她的额头，她就会感到安心。
对一个人上瘾。
真是可怕。
却无法拒绝。
林何，遇见你，爱上你，我也无药可救。
拜托你，不要让我失望。
方淳精明的眼睛没有错过林何的眼神、林何从进来后的一举一动，率先向餐厅走去的他，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他是男人。
这一次，他分明从林何眼里看到了对自己女儿的怜爱。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发光的温柔。
可他已经无法收手。
小橙，抱歉啊，爸爸也只是想守住你母亲的心血。
晚餐准备得很丰盛。
有曾在林宅掌勺的阿兰在，既有方橙爱吃的，也有姑爷爱吃的。
方橙抬头看了阿兰一眼，阿兰舔了下唇，冲她眯眼笑，眼里有光。
方橙弯了弯唇，尝了一口阿兰拿手菜，味道清淡，适合她这个孕妇吃。
这个女人也是可爱得很。
活着贫苦艰难，但只要有工作，有钱赚，把日子过下去，就开心。
这样的人生，也是有滋味的。
这滋味是心里有爱。
方橙抬起眼皮，看向他的父亲。
记忆里，他的父亲也是爱笑的，眼神明亮，能倒映出她的样子。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父亲不爱笑了，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
是从母亲自杀那天开始吗？
方淳的世界，再无爱情，只有金钱。
利益至上。
一顿饭，方橙吃得不多也不少，但感觉吞进肚子里的都是铅，很沉很重，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往下拉扯。
方橙坐在沙发上，身体难受得像匍匐在地的罪人，喘不过气来，额头和后颈冒出虚汗。
身体在燥热。
她发烧了。
明明穿得那么暖，怎么忽然烧起来了。
明明生于方宅，长于方宅，却已经和这里气场不和了吗？
手背贴着额头，用手套拭去额头的细汗，方橙扶着母亲的梳妆台，缓慢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台子上的小猪存钱罐怔怔出神。
她和林何的爱情也会像这只小猪存钱罐吗？
太用力，太亲近，热情耗光，就会褪色。
“我也真是的！”
方橙撑着额头，苦笑。
自己之前不是这种多愁伤感的人啊。
怀孕后，不仅泪腺发达，还总是伤感，这样会致郁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