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熟悉这种程度的亲密。
尽管两个人都是医生。
除了抱歉还是抱歉“洛简，我没事，可能是养病养的太久，做了一晚手术，有些不适应血腥的场面。”
洛简仍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似乎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可能有些低烧，你还是早点也看看医生吧，小病当心熬成大病。”
方橙扑哧一笑“明明我们就是医生啊？”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真有了胃病，你哭都来不及。”
洛简脱下外套，罩在方橙身上，又退了一步看着方橙的眼睛“风大，小心着凉。”
方橙抓着洛简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的手有些微汗，她心底里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是……她太需要温暖了。
她之所以选择主动值夜班，不就是为了避开那个男人？前几个月因为骨折的原因，不得不一直呆在家里，可是现在，她已经好了……
她也喜欢外科这种让自己忙碌起来的工作，忙到让她没有太多别的事情可以想。
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只低下头道了一句“谢谢。”
洛简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小橙真的是病了一次连脑子都不清醒了，手术场面太血腥？小橙和他一起做过上百台更血腥更惨烈的手术，也见过不少重伤不治的病人，怎么可能是因为场面太血腥，这种借口，恐怕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吧。
自己做的东西，就那么让人难以下咽么？
随手把新买的保温桶扔进了垃圾桶，片刻，又捡了出来。
看着保温桶，洛简渐渐出神。
而出了办公室的方橙，在咨询台交接了一下工作后，把西装叠好放在了桌子上。
“麻烦等下给洛医生送去。”
窗帘紧紧的闭着，灯也没有开，昏暗中只能看见林何两指间一亮一灭燃烧着的雪茄，似在诉说着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不解，宽阔的肩膀上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愤怒和沉重。
她，从没见过林何吸烟。
她的脚步渐渐的变得踟躇“你……还在啊？”
林何掐灭两指间的火星，踏在长毛地毯上虽未发出任何声响，但却无比沉稳坚定。
“你在躲我。”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一瞬间方橙昏昏沉沉的头就变得清醒起来，继而对自己这种状态感到可笑，是的，她在害怕。
“我……医院最近有些忙，所以……”
昏暗中看不清林何的神色，可是方橙很容易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出他的心情。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方橙有些心慌意乱，明明自己真的是因为公事，可是为什么就这么没有底气呢？
“我加夜班，所以……”
方橙感觉到那个男人把下巴搁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逃离的心情。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握住。
“不要躲我。”声音闷闷的，有些低落。
“恩。”方橙呆呆的站着，手足无措。
所以……林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夜没睡吗？是因为自己吗？
“你……没事吧？”原本因为逃过一劫而有些窃喜的方橙不知怎的，心头就有一丝丝的担忧。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恐慌，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不能也不想对林何有任何别的感情。
林何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没有说话，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他想对她说，方橙你好几天晚上都没有回来了；他想说，方橙是不是缺了你，医院就不能运转了；他想说，方橙你是不是太放肆了，自己不过是最近忙着公司的事情，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他想说，方橙是不是那个男人又去找你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脸见我了；他想说，方橙我想家里有个人等我……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也许过了五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方橙突然感觉脑袋一轻，林何退了一步。
“我没事，你好好休息。”像往常一样低沉悦耳的声音，却偏偏多了几分疲惫的感觉，让人听了心里觉得难过。
“诶？”方橙呆呆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林何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她有些犹豫的说道“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麻烦，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林何嗤笑一声，却不再言语。
“我……我只是……那天林甜儿来找我，说了一些话，我觉得可能跟公司有关。”方橙有些心虚，如果她早点跟林何说，是不是就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了。
都怪自己。
林甜儿，果然是他，林万泽。他丝毫不用怀疑方橙说话的准确性，她原本就没有必要骗自己，而且除了林万泽，又能有谁呢？
听见这个名字，林何心中本能的厌恶，和她那个父亲一样，狼子野心，贪得无厌。
“方橙，你说，是不是每个人做了错事，都要付出代价。”
林何极少喊她的名字，人前她是他的林太太，是他的贤内助，是他的‘橙橙’。
人后，她是他心爱女人的恶毒的姐姐。
“肯定会付出代价的。”方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或许是在说公事，或许是在说恶毒姐姐的她。
“不仅是做错事要付出代价，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付出代价，或许代价大一点儿，或者小一点儿，哪怕你做的是正确的事。没有人能够躲掉。”
方橙再次强调“没有人能够躲掉。”
没有人能够躲掉。
方橙的声音淡淡的，有些凉意。
漆黑中林何看着垂着脑袋的方橙，没由来的有些心痛，她是不是已经付出了代价？她是不是也一直很难过？
他是不是，太过残忍？
继而，他对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愤怒，明明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害晚晚受苦的人，她凭什么能够得到自己的同情？她同情过晚晚吗？
没有！这个恶毒的女人最会演戏，她是心理医生，她一定是在蛊惑自己，一定是的！
都是装的，都是装的！
“公司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做好你的本份就行了。”说罢，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再没有给方橙解释的机会，林何转身离去。
开门的刹那间，光线打进来，让方橙有些恍惚。
终于，舒了一口气，方橙一头栽进柔软的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