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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石秀才逢难下书 蒋士峰跋涉负荆(一)

内宅的小姐妹又添加枝枝叶叶,花朵更娇艳,错综的高低枝叉,把这所内宅衬托得红红绿绿压满茎。说的笑的在这所正房和东西配房,无时不是美滋滋。

大街小巷鞭炮继续不断声。各行各业都忙生意,这是谁放的呢?大掌柜有办法。这十三四大小子,不去读书,这也别怪。因为念书的都请秀才,自立书房。没钱请就得大脚漏着。听见鞭炮响手脚发馋,钻进柜堂和大掌柜要炮放。

这德寿从早一直奔波各行,问掌柜有无困难。咱所售卖的哪一样快,还缺哪一样,千万记下来好马上向江南去信要。他见哪一行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掌柜都在门口站呢,喊尚经理你吃肉,可也得给我们点汤喝。

德寿道:“老兄别看当前。你们还得向后看,要鸿福咱们城镇都得抬起来。否则我们都得入入股,使你们零售,我们向乡镇做批发点。你们听一听别妄猜测。”对方答道好极好极。

德寿他边走又边想起,大哥早上蹲门的事。小瓶妈一开门吓一大跳,欠些栽一跤。后来呢我都不敢再多想,只黄昏时我还记着,也是真叫我难以知情。是这样,我和东家使工资,他向我哭穷。弄的我急不得恼不得。他富人不知穷汉饥,怀揣马勺成心耍。我一气回家,也因心里有事,进得上房二嫂问拿银子是拿吊钱,可想买柴买米,今天有前边送这一顿,够咱吃俩顿,晚上热一热就行。

我问小瓶妈回来没有。二嫂说:“你向家跑就是这事不放心?我问你柴米,你跟我打岔。小瓶妈回来你还看不见?谁还把她收起来。我这里着急呢,问不好问叫不好叫,再等一会呗。 ”小瓶接道:“前后又不远,着什么急,还会把我妈丢了怎的。”

我闹个窝脖,总想这一天老向钉子上碰。忍一些话,我还想回柜去和东家讨钱,别处没想。走在东厢房北窗下,屋里咚咚总是响。我心想没猫怎拿起耗子?耗子虽大饿的蹦,这声音太大动静。

所以我蹑脚轻轻的从门帘缝一看,哟呵,这耗子可太大,我想一扑就抓住,谁想是小瓶妈。被她一撞头嗡家伙。我心里说这回算碰上,也无的埋怨。叫我去洗我下坡溜吧。谁想二嫂在门帘外站,她不吱声来听声。嗐嗐,二嫂也不知小瓶妈回来,她也是听这屋响方得过来,弄个阴错阳差。叽哩咕噜又挨多少捶。这一捶把邪魔捶的是望影而逃。谁想在这里藏龙卧虎,凤凰展翅。我小瓶妈,我怎看怎有福气。她向来不妄说一句话,尊老爱幼。我二嫂子和小瓶妈说起比一个妈生的还好上加好。

耳朵急听一声德寿。回头一看是二哥,问你知道县令上哪去吗?德寿哎呀一声,我的哥哥,你护卫怎把县令丢掉。他去哪里也要说一声。

德禄道:“县令官邸他家里一人都无有。皆因今天中午秀才说,下半放半天假,四个小子回家无人,方去寻我。问得我大眼瞪小眼干着急,没处再寻觅,方想找你问一下。你也不知?嗐!”忽听有人叫道爸你俩说什么呢。德禄一回头,是小瓶还有五个丫头一起。嘿,告诉你也无用。小瓶道你真小瞧人。德寿走两步扒小瓶耳朵道县令丢掉。

这六个是散散心看看市面,一边捂嘴一边毛腰哏哏。小瓶道我们没用,你俩去找吧。德禄一听话里有话,连问道瓶你这是怎句话呢?

小瓶道我们只是两字,嗯,“没用”!还多说什么呢?总不给我们想满腹文章,琴书济世。总给我们核算起没用。德禄噗嗤乐道:错了路可以回头吧?小瓶道:那怎不行呢?跟着扒德禄耳朵道如此如此。德寿问怎回事,德禄道原来如此如此。

小瓶回内宅,急速告诉大姐,大姐正在看信,四五人围着。小娟道:“告诉套车,娅竹去趟把四个弟弟接来,交给前边绸缎庄,老姨父也去那里客厅,就势把德禄请来,也别听他袖手旁观。大家出主意方似深山林阴丛密,卧虎多熊藏玉兔。”

柴凤珍先乐个前仰后合。狄秋兰见三俩姑娘捶小娟,这是施鸾凤金玲。一边捶一边乐道:你把这些人都形容成兔子熊?冷娅竹拽玲玲小瓶银花,边乐即边跑出。玲玲又跑进客厅,把冷迪引去那绸缎庄客厅,去等四个小子还有德禄,也好在那里休息,也好和德寿谈经济学,更好顺便叫四个小子吃饭。娅梅一见拽小凤出客厅,站在屏门里道:娅竹别去接,你叫爸回去是好。娅竹回道:“是依你是依我?这可是大姐的命令,谁敢不去。”小凤对娅竹一摆手,又对娅梅慢语道:“娅竹知道这里事,姐姐你还没摸底。大姐说话谁也不敢驳。走咱回去听话是要紧的。”小妹正在喝口茶,一手拿信,又用右手把眉前几条细发躲躲视力。而后念道。

尊台驾前请金安:

台驾赫赫震撼。草野举笔浅陋,何善谈哉。岂散、岂敢。俗主无机跪领,遗憾焉、遗憾焉。

小娟道这词写的真敏感。把大家都招个一乐,柴凤珍道拽的很切实,有礼于人,不急提名,向下念。

小妹此时两腮的玉兔窝儿更加喜人逗人,把内心的神秘都透向五官。笑盈盈似盛开的大花朵,摆在众人当中。她口齿清脆念道:

鄙子粗算,莽于卑不足道。受灾难哉逼亡。故择路启齿,见庙烧香祷神。

幸遇善睦蒋君士峰台前。属相频莫逆,晤于属辖神祉慈云寺。述尽陈今。及而询求。

知宅期匪而消解之。快哉快哉,畅也。随曰莫逆王君台号称春,悉知。不料其征于满地巡山林取宝。佳期过于无定,实乃异人也。

故言恰捧颂一事,追诘其结。琢之仍是草子罪累,实为深重。无耻之下,哀尊台跪恳,启齿。兹主草养,有犬子二。系双胎,年本期十七伶,于今六月间齐结秦晋,亦有大女二十一岁,于去岁九月陪聘。及之二女十九春,逢今三月份于归,未妨顺中有逆相持。现因四双八头,均于本度七月初旬相继失踪。查无可寻,悲甚焉。

今托福蒋君,望瞻尊台,是掌珠之女慈颜。故吾蒋兄,愿跋涉负荆。跪求善夺一谋之策,奥法雕梁,解险脱难。

拙子期望跪恳,领教佳音,切此。恕子多唇。祈祺如偿之,赐子睹颜,幸甚。

更切重酌细斟,有厚望焉。善哉,善哉。

弟子石成汉奉谕

本朝同治四年八月初九日顿首

祝莲道:“万事均可择筹之,独这个义爹私利逃蹿。不管他人惦心,如何是好,万一有个山高水低,怎对妈妈说?”

小妹道:“还不是和叔一样,可是两个异端。一个不想吃烟火之食,做个长生不老,持飞入九霄,和蓝采和韩湘子比高低。叔是存修仙得道的勇气。咱这义爹跟叔学出采珍宝本领,自持义勇,山林水潭,狼虎蛇虫,无畏无敌,这个勇是和叔一样。可义爹有妈妈这根绳拽着,妈妈常说没我话他敢到处去乱闯?我摁不闷他。”

金玲道得,放纲绳离开不由人,这事真不好办。柴凤珍接着道:“这事我听迎春妈也说过。说王春有横劲,可我没见其面,还真真没测后边,说家里一没伴免不掉跑东北,去放放心。因他这样人不是守业材料,是闯业的材料。你叫他闷憋家里,没得干,闯手磨指甲,这可分人。你义妈说他敢,肉皮给他裂开。我临走之前叫他姐夫俩跟着走,他说没定向,把家还扔掉,我不干。所以说家里没人,他不敢扔下就走。你义妈说也恳切是个理由。那这时他不听话,艺高胆大他走开。你义妈听这话还不气个堵心肠子?说嘴打嘴这口气她怎出来?即是他回来这口气也堵心。所以叫他俩两头不见,咱们给他俩包着。等王春回来,别叫他泄漏天机方为上策,对咱们大家都有好处。”

小娟道姑妈说的对对对的狠。大家记着谁也不许吐个字。跟着道姑妈,这丢人的事怎办呢。柴凤珍道:“这事我摸不清头绪,还得你们知根知底裁判。我听信上说,是不是迎春爸来到,那怎不直进来呢?”

小娟笑道:“我要说,迎春她捶我,蒋叔一定是把屁股铲坏。我姑爹这里存个笑柄,因他就会挑担捏糖人。直活能干带弯的退,他给你取不得直。”遂把上山的事说得一遍。小娟又会择挑加减,添枝加叶,满枝绿叶红花。笑对着小姐妹们说个天旋地转。也挨着这迎春没完没了地捶,更把大家乐得坐也坐不住,直也直不起腰来。

小娟道:“迎春你别捶我,他要不铲屁股,你用你那两尖踢我。回头进来看,我要说错,比划错、你用一个手指抠我。”这样一来这迎春加劲捶,屋里人加劲乐。这娜春和小妹跑饭馆把蒋士峰托来,未曾至二门就告诉姑爹,走路别晃膀,也别说铲屁股啦。

蒋士峰道那我疼怎办。把娜春和小妹逗得靠门框乐个没完,跟道走路总得哈叭,是怎的?迎春从这客厅门出来,就追小妹娜春。我叫你俩坏,还给他出主意,那可哪里追得上……

小娟当然是不怕捶的,和翠云把蒋士峰扶进屋去,因他屁股磨的很大一片,迈步就疼。所以不敢下驴背,骑着哈叭腿好受。原因怎也不能老骑着,所以因姜杰一说,小婿即知长途铲了屁股,是一点错没有。

这时扶进屋去,柴凤珍认下义弟。没见过面的都称姑爹。看看面模,黄白镜子长四方脸,高鼻大眼睛,四十多的人真不带老相。还很俊眉俊眼的,扁头扁脸的,坐在手扶椅上看不出缺陷的。

铁链金和铁链银道这爹多好哇,服服贴贴的,可惜咱破烂都没有。彩霞说道你问我,我也没有。链金道这爹从哪里来呢?知底不知底,可真热闹。彩霞道我也没来过。这里的事就是大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这五个知道。娜春姐和金玲姐都没见过,五姐和我说的,不说我也不知道。

小娟问道姑爹,屁股怎的啦?他答道不会骑驴,铲得可厉害,真碰不得疼。迎春道知道就别再问。这铲屁股不问不疼,越知道越问越疼。爸我告诉你,谁问你怎那么走路呢,你别说不会骑驴,你就说屁股窝了一下。小娟道手脚腰有窝着的,因气用的不对。就跟河有漩涡似的旋住气,如淤血会成疮。我们没听说有窝屁股的。迎春道咱来个赶劲,爸爸我问你,你怎那么走路哇。蒋士峰道我闺女不叫我说铲屁股,告诉我说窝的。把柴凤珍和大家逗个哄堂大笑。

小娟道迎春,这回把你夹个严实,你想拔都拔不出来。把迎春也逗急,向小娟怀里一扎,乐个没完没止境。

这老实人再见这么多人,更不会转弯。他两只大眼还找娄美珺呢,他见没有,问迎春那你妈呢?我想迎香想的很呢。小娟道姑爹我告诉你姑妈为什么不回来,叫迎春把那娘俩转移卖掉。迎春道我一会不捶你,你后背痒痒……

蒋士峰道那我不相信,你这是冤我呢。又把大家招个眼泪都流出来。这翠云她边哏哏就边道:怨的太极说呢,我这乐我可受不下,真的呢,这肚肠子都快乐断。

小娟说呢,姑爹我对你说,姑妈说呢,问你把王春看哪去啦。你不把王春找回来,我妈和我姑妈要人。这可是圈套圈环套环,绕着呢。姑爹你不把人找回来,姑爹你能叫姑妈打个皮开肉绽不裂嘴就行,我给您请过来。

蒋士峰一听,双手摁着手扶椅,站起来要跑。随道:那这说起来这是真话。她问你们就说我没有来。你们给我帮个忙就是恩典喽!可王春还拐着俩小子,一个青山一个蒋方,这三个都说上栖霞遛遛去。结果他写个纸条放在笔筒上用那笔管插着。我一算都走三天,上哪去找,我赶紧去庙求签,是上上签大吉大利。这签我装着,你们看。

小娟接过来念道:上上,大吉大利。

山林是我家,倚崖洞中扎。身处逍遥境,日跃夜思妈。若问何日归,一五别错加。

小妹从姐姐手拿过这四寸见方的纸签,是刻板刷的。娜春道这些签哪里都有,寿光六处都有。吕祖祠老爷庙菩萨庵道观寺院比比皆是。

祝莲道:姑爹这么一来,姑妈这个关口更不好见。姑妈要回愚山后,姑爹短三个人,怎向姑妈交对。

蒋士峰道:我马上向回走。你们别叫她回家,还跟这里住。这三个什么时候回来再见面,我也好交对。